第112章 你干什么來了
話音未落,便見一把銀鋒長劍如活物一般朝她飛了過來!嚇得她一個激靈,瞌睡蟲全跑了! 臥槽!這不照霜劍嗎??? “十一!”沈雖白一掌揮開面前的暗閣弟子,朝她沖了過來!猛地將她往屋里一推! “沈雖白?!”她打了個趔趄,險些磕到柱子上,驚愕地回過頭,剛想問問他怎么又折回來了,卻見他捂著胳膊,血順著他的手腕滴滴答答地淌下來。 照霜劍直挺挺地插在廊下,劍鋒上染了一抹血色。 她記得季望舒曾同她講起過這種功夫。 劍宗凌虛劍意,內力控劍,自成劍意。 她曉得照霜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劍,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親眼看著這把劍傷了自己的主人。 沈雖白壓根沒回頭看照霜一眼,跳窗進來,先拉住她,面色緊繃:“受傷了沒?” 顧如許一愣一愣地看著他,茫然地搖了搖頭。 而眼前的人的神色,也終于在確信她平安無恙后,稍稍松快了些。 “教主!” 十余暗閣弟子沖了進來,警惕地瞪著沈雖白。 顧如許頭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院子里蹲著這么多人。 ——蹲著這么多男人!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中衣,又抬頭看了看沈雖白和一眾暗閣弟子,欲言又止mmp。 沈雖白比她反應快,解下外袍先裹在了她身上,動作利索得活像個護食的貓。 暗閣弟子們自覺地將目光從顧如許身上挪開,緊盯著沈雖白:“教主,此人夜闖閻羅殿,驚擾教主歇息,屬下這就將他拖去后山喂狼!” 顧如許剛做了一場噩夢,強行嚇醒,還有些緩不過來,愣愣地望著嚴陣以待的眾暗閣弟子,只消她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抄刀子沖上來替她收拾這個不知死活的劍宗大弟子。 她頓了頓,又回頭看了看沈·即將被拖去后山喂狼·雖白,這位仁兄淡定得仿佛聾了似的,甚至還騰出手來給她扎上了腰帶。 顧如許:“……” 大兄弟你馬上要被拖出去喂狼了,你能不能稍微緊張一下?演的也行??! 她頭疼地嘆了口氣,對眾暗閣弟子道:“你們先退下吧,他不會對本座如何的?!?/br> “可是教主,魍魎使大人剛剛吩咐過,弟子們守著這院子,一只蒼蠅都不能……” “這放進來的也不是蒼蠅嘛?!彼龘]了揮手,“行了,退下罷,你們守在門外,要是他圖謀不軌,你們再進來將他拖出去喂狼?!?/br> 眾弟子面面相覷,終是收起了刀劍。 “是,弟子遵命?!?/br> 說罷,陸陸續續地退了出去,隱匿在漆黑的夜色中,再無聲息。 最后一人也不曉得怎么想的,講道理你退出去就麻溜地退出去吧,臨走還順手把門給她關上了。 顧如許:“……” 我這養的都是什么腦回路清奇的下屬? 黑漆漆的屋子里,連根蠟燭都沒點,她和自己的養成對象就這么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比誰眼睛亮。 濃云散盡,從窗外投進幾縷月光,清風乍吹廊下燈,流蘇搖個沒完,擾亂她此刻的心境。 事實上腦子里那個夢還沒能忘,那樣的夢,睜眼就忘了才見鬼了呢!然沈雖白的出現,硬生生地把她的思緒拽了過來,弄得她這會兒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于一室昏暗中,尷尬地沉默著。 許久,她實在站不住了,扯了張凳子坐下,摸出火折子點了根蠟燭杵在案頭上。 豆大的燭火剎那間便照得一室亮堂,顧如許蒼白的臉色也染上了些許暖意,她托著腮,坐在屏風前,屏風上掛著她的紅影劍。 “你這是幡然醒悟,夜襲閻羅殿,來為武林除害來了?”她擰著眉問。 沈雖白望著她,沒接話。 她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搖著頭:“那你也瞧瞧這什么地方啊,對不對?你看,夜行衣都不換就往里沖,被本座的下屬群毆了吧?” 她指了指他格外醒目的玄衣白裳,為他頗為遺憾。 “岳溪明呢?” 他道:“山下客棧中?!?/br> “說得還挺籠統,放心,本座忙得很,不會半夜去偷人的?!彼七谱?,給自己倒了杯茶,還沒送到嘴里,就被攔了下來。 沈雖白如管教自家meimei一般,手法嫻熟地奪了她手里的杯盞,倒掉。 “這幾日忌茶?!闭f罷,他又利索地給她泡了杯熱騰騰的紅糖水。 顧如許看著面前散發著nongnong甜香的紅糖水,嘴角一抽。 “你給你媳婦兒泡過紅糖水嗎?”她也不曉得為啥,脫口問了這么一句。 沈雖白靜靜看了她半響,好看的眉宇間擠出的全是茫然之色:“……我沒有媳婦兒?!?/br> “岳溪明?!彼?。 “沒有?!彼鸬煤芄麛?,“她是楚京弘威將軍府的郡主,自幼養在深閨,我與她相識不過數月,并不曾照顧她的起居?!?/br> “本座跟你說,自己的媳婦兒得自己看顧好,不然你看,差點你就見不著她啦?!鳖櫲缭S攤了攤手。 沈雖白似乎不大高興:“休要亂說,我與岳姑娘之間從來都是清清白白?!?/br> “喲,清清白白……”她唔了一唔,“本座且問你啊,按著大周的規矩,男女之間定親這事兒,是怎么個做法?” 他想了想,認真答復了她:“結親自古便有‘三書六禮’,需得有媒為證,雙方長輩先議,再經采納,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方可成婚?!?/br> “你與岳溪明到哪一步了?” “春分時問了名,換了定親的信物,尚未卜吉兇?!?/br> “哦?!彼粲兴嫉攸c了點頭,“你這也算是承認她遲早是你媳婦兒了吧?” “我!……”沈雖白被她堵得一噎,好半天接不上話來。 按禮數,岳溪明眼下確然是他爹娘為他定下的未來少夫人,名義上也不曾說錯,但他這心里怎么聽怎么膈應。 然而此時此刻顧如許并不想聽他辯解什么,多年經驗告訴她,女主這生物,永遠能克得住男主,無論他是鐵骨錚錚龍傲天,還是掄天掄地土霸王。 未免這個天兒再聊下去,成了糾結“岳溪明究竟是不是他媳婦兒”這么個毫無爭論必要的話題,顧如許還是識趣地給了他一個臺階——盡管這個臺階鋪得略顯生硬。 “你到底折回來作甚?” 一個三觀比鋼鐵還正直的江湖俠士,永遠不可能往歪路上溜達的欽定男主,深更半夜不守在小嬌娘身邊,安慰她,保護她,居然跑到魔教教主的院子里來了。 找揍?那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來,估摸著只有為民除害這么個解釋了。 但是他眼下的種種舉動告訴她,顯然沒那么簡單。 沈雖白坦然道:“我將岳姑娘送去醫館后,大夫說并無大礙,臥床休養幾日便好,我便將她送回了客棧?!?/br> “然后呢?” “記得你自幼體寒體虛,我便折回醫館,詢問了大夫。聽說這種藥對女子有好處……”他耳根微微泛出了紅色,有些尷尬地從懷里掏出了兩包藥,擱在了案頭上。 顧如許詫異地盯著他,將那兩包藥拿過來拆開。 只見紙包中包著數枚膠塊,她低頭嗅了嗅,頓感錯愕。 “阿……阿膠?” “大夫說,每日取一塊放入鍋中熬煮一刻鐘,趁熱服用為宜,我買了半月的量,你……要不要嘗嘗?” 顧如許看了看他,再看看面前的阿膠塊,忽然覺得自己錯了——這個男主怕是壞掉了。 他這給魔教教主送阿膠的cao作簡直sao得險些閃了反派boss的小蠻腰。 “十一,你臉色不太好?!彼?。 “與你有什么干系?”她頭疼地揉著眉心,卻見他已經走了過來,扣住她的腕子,要探她脈象,驚得她立刻掙扎退后,“看什么看!做了個噩夢還不行么!” 她算是怕了這小子了。 原本還被那夢攪得一陣心悸,他來這么一出,倒是光顧著氣他了。 她膽子不小,平日里蟑螂老鼠都不算個事兒,唯獨怕鬼,都說男子心火旺,氣剛陽,況且他還是顧如許的師兄,許是如此陰差陽錯地鎮住了她體內那位正主,倒也并非全無好處。 這么想著,她又往他身邊挪了挪。 沈雖白驚訝地看著突然疑似“親近”自己的小師妹:“十一你……” “別多想?!彼龤舛ㄉ耖e,“最近屋里陰氣重,用你鎮會兒宅?!?/br> 他環顧四周,窗明幾凈,處處清爽。 “……哦,行?!?/br> 她狐疑地抬起頭:“我以為你會說我殺人如麻,夜里才會不得安寧?!?/br> 聞言,沈雖白的神色比她還錯愕,斟酌許久,憋出一句話:“……十一,你想太多了?!?/br> 說罷,他摸出一只小小的平安符遞給她。 “這是歸華寺的平安符,里頭是開了光的佛玉,可趨吉避兇,擋災驅邪?!?/br> 她打量著那只墜子似的平安符,半響,問道:“哪家姑娘給你求的?” 沈雖白深吸一口氣,忍住沒敲她腦袋:“給你的?!?/br> “你求的?” “嗯?!?/br> “……” 她捏了捏平安符,一時也說不清這心里究竟是個什么滋味,只是覺得掌心里的平安符暖得有些燙手。 “你這算是……還把我當師妹嗎?”她又不是傻子,誰會沒事跑到山上寺廟里遛彎,順手帶個平安符回來?歸華寺的遠近聞名,她亦有耳聞,翠云山那個山溝溝里,若非起大早專程走一趟,一日九枚平安符,能搶得到才見鬼呢。 她忽然覺得隔三差五總要氣她一下的沈雖白,他對從前的顧如許,實在是好得沒邊兒了,便是她走上歪路,步入魔道,便是她早已臭名昭著,為天下人所不齒,他竟然還愿意為她求一道平安符。 盼著她好。 這樣的大師兄,簡直是人間一級保護動物了! 可轉念一想,她作為一個孤魂野鬼,憑什么沾這個光呢?眼前的人終將成為偌大武林的盟主,光明磊落,一生贊譽,他終將成為那么好的一個人,她如今得來的,都是從原本的顧如許身上勻出來的一星半點啊。 想到這,她就覺得有些難過。 而沈雖白看著她,須臾之后,輕輕地笑了笑,自然而然般伸出手,在她眉心點了一下。 “傻乎乎的,我幾時說過不當你是師妹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明亮又溫柔,仿佛有數不清的星辰被揉碎了,撒入了那雙眼中,坦然到竟讓她覺得受之有愧。 她捏著那枚平安符,背過身去,催促道:“行了,既然東西都送到了,你快走吧,一會兒就走不了了?!?/br> 今夜驚動了暗閣,季望舒那邊想必很快便會得知,她若趕來,勢必要同他打上一架的。 “別磨蹭了,走?!彼闪怂谎?,“再不走這些東西我都拿去喂狗!” 沈雖白猶豫再三,原本想說的話到了嗓子眼兒還是被他咽了回去。 “嗯,那我走了?!彼撕笠徊?,“你記得吃藥,還有……” “帶上你的劍,別再回來了?!彼驍嗔怂?。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終于轉身出了門。 顧如許轉過頭,看著他走到院中,撿起了方才飛出去的照霜,足下一點,便飛出了院墻。 他走后,她才猛然驚覺,身上還系著他的外袍。 嘖,白揀一件袍子。 她低頭看見袖上的裂口,被照霜刺破的布料上還染著幾滴血跡,銀線繡出的流云都被染紅了。 她想起方才竟然都沒想起給他點金瘡藥什么的了…… 這樣一想,好像顯得她格外狼心狗肺。 ……唉,倒也罷了,狼心狗肺就狼心狗肺吧,做反派要什么“良心”?不如大家都狠心些,日后捅刀子的時候,至少能下得了手。 她去合上窗,轉而將平安符和枕邊的清心丹放在一處,在榻邊坐了好一會兒,翻來覆去地看這兩件小東西。 [壯士,您瞧出什么來了?] 她搖搖頭,若有所思道:“忽然覺得沈雖白像個貼心小棉襖……” 系統干咳一聲。 [壯士您清醒些吧,沈雖白可是……] “我曉得?!彼龑⑵桨卜颓逍牡と秸眍^底下,嘆了口氣,“我懂,我和他遲早是要拼個你死我活,血濺三尺的,你不用一直提醒我,我沒失憶……” [您心里明白就好。] 她望著桌上那杯紅糖水,托著腮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頭:“互掄就互掄吧,真到了那日再說。我只是替顧如許感到有些可惜罷了……” [嗯?] “她有個那么好的大師兄,在全武林劍法最高超的劍宗掌門門下習武,本可以安安穩穩做個米蟲,卻跑出來自討苦吃,她圖個什么呢?……”她疑惑地皺著眉,“系統,你真的沒有事瞞著我嗎?” 系統答復,[您說什么呢,像我這么帥氣又可愛的穿越系統,在您達到權限之前,不能告訴您的事多了去了,您指的是那一件?] 顧如許:“……” 這破系統氣得她肝疼! 正所謂求系統不如求自己,她也不指望它能越權給她透露點什么了。 近來她總覺得顧如許還在這,她給她看的畫面,讓她做的夢,令她既好奇又恐懼,潛意識里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去深究,可那些畫面始終在引誘著她繼續問下去。 未知永遠是最誘人的果子。 ——同時,它也是最可怕的深淵。 腦海深處似乎總有個聲音,希望她繼續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