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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清哭著扶起他,腳步拖沓地走到門邊,深深地看了蘇驕一眼,眼神也不知是什么情緒,在逐漸四合的夜色里關上了大門。 蘇驕整個人都在關上大門的這一聲里晃了一下,簡釋意趕緊扶住他,但蘇驕卻一把撐住了車頂,伸手把那塊表搶了過來。 “是……是她的……”蘇驕突然像是失了聲,站在原地僵立半晌也動彈不得,簡釋意和他說話他好似也聽不見。 是許連云的遺物。 許連云曾對年僅五歲的小蘇驕說過,這塊表是一位非常懂藝術的設計師為她做的,全世界就這一塊,它像是一個時間沉默的講述者,它的名字叫“獨白”。 她說,希望蘇驕也能遵從自己的“獨白”選擇獨一無二的人生。 她戴著這塊“獨白”一同出演過三部電影,其中有兩部都獲了國際大獎;她也是戴著它從八樓一躍而下。 “獨白”更像是默默記述了她的輝煌和衰落,如同一段沉默空白的傳承和希冀。 表是蘇眷親手從她摔成一灘血泥的手腕上取下來的。 蘇眷一直把這塊表供奉在最神圣的位置,他既有著瘋狂的獨占欲,又是個卑微的追逐人。 如今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吧。 離開之前,他終于還是決定把這段“獨白”交給了蘇驕。像是把這么多年的恩怨和痛辛一并拋完。 不知道他是否默認了蘇驕對于“她”藝術的傳承,但他們父子這段孽緣至此終于算是畫了句點。 簡釋意被他雪白的臉色嚇到了:“蘇驕!蘇驕!” 蘇驕被簡釋意臉上少見的驚慌拉了出來,如同一個久沉于泥沼缺氧快死的人突然被一雙手拉出了泥濘。 氧氣、霧氣、光、風聲、和人的溫度,一瞬間撲向他。 “蘇驕……你是……哭了嗎?” 簡釋意雙手捧起他的臉,擦了擦他不知不覺已經濕透的眼尾和臉頰。 “我沒有,”蘇驕說,“我沒有?!?/br> 他怎么會哭,他可是蘇驕啊。 被蘇眷綁在家具上打出血的時候他都沒哭;看見許連云血rou模糊地躺在地上被人群當怪物冷眼參觀的時候他都沒哭;餓了好幾天把最后一塊糖餅塞給李子清的時候他都沒哭;人人都說他是只配被看不配演戲的花瓶拿他這么多年的努力當爛泥踩的時候他都沒哭;全世界都在傳他只有靠著抱別人金大腿才能活著的時候他都沒哭……現在他又是在哭什么? 到了能哭的時候嗎? 簡釋意蹙著眉,蘇驕的眼淚像是在他心上剜rou,簡釋意手指控制不住地有些顫抖,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蘇驕是唯一能被他放在心上的人,可這人卻偏偏傷痕累累,痛楚像是一種烈性傳染病,簡釋意被尖銳的痛感折磨的恨不能以身替之。 蘇驕攥緊了手里的表,默默地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走吧,先找個地方住。太晚了?!?/br> 蘇驕嗓子干涸,幾乎失去說話的氣力。 簡釋意給他扣好安全帶,在極近的距離上和他對視了三秒,最后伸出手撥開他額上的頭發,閉眼在他額頭吻了一下。 像是一滴水乍然掉進靜湖。 蘇驕的呼吸猛地停滯了一下。 像是這輩子也沒感受過溫情似的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豪車只留在了泥里幾個小時,又調頭離開了這個蒙昧而沉重的地方,它傷痕累累地披著盈盈月光,如同孤獨的落魄帝王,像是準備回到屬于他們的璀璨中去。 作者有話要說: ?!匾谰叩袈鋨 。 第67章 旅館 “去哪?”簡釋意余光關注著蘇驕的表情和動作,?但蘇驕似乎只是一直在盯著自己手里的手表看。 過了一會兒簡釋意又問了一遍,蘇驕才如夢初醒地激靈了一下:“……隨便,?都行,?酒店,?旅館,你看吧?!?/br> “哦,?正好前面離威林山莊近了,?讓簡釋行給我們安排一間……”話剛到這兒忽然打了下流的絆子,差點順著簡釋意的眼神就此溜向了流氓的深淵,“那什么……你……”簡釋意雖然覺得此時想一些不太合情景的東西并沒有那么合適,但蘇驕卻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的嚇人:“怎么了?” 就三個字出口,?簡釋意便敏銳地嗅出了空氣里藏匿著的暗示味道,他一邊心不在焉地開著車,?一邊小心翼翼地試探蘇驕的意思:“嗯,?沒什么。要不我直接開回去吧,?雖然會晚一點,?但家里更——” “不用,?回去太晚了,前面有旅館,?就停前面?!?/br> “啊……???” 蘇驕突然慍怒:“啊什么?快點!” “快……快了,?可是旅館衛生條件實在……我開快點,前面最多半個小時就到威林山莊了,要不我們還是……” “簡釋意!”蘇驕沉聲喊他的名字,?簡釋意緊張的像是忽然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在……” “你靠邊停車?!碧K驕說。 “這怎么停?停在……田里嗎?”簡釋意被蘇驕突如其來的反常給弄慌了,手忙腳亂地踩了踩剎車,又不敢真停,只好繼續往前開。 “蘇驕,你不會是要……”不知想到了什么,簡釋意忽然有些耳根發熱,“不行,”念頭剛起他又迅速給予一票否決,“你給我回去好好歇著,沒幾天就要去面試新劇本了,情緒不好就給我好好睡覺,有什么事我們明天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