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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心里,蘇驕和許連云一樣,或許都只是他“愛”的一件物品,?必須順著他的心意來長,控制他,?只是“愛”的一種方式。 對蘇驕來說,?這個奶奶并沒有多大印象,?只是覺得可憐。 可天下可憐人那么多,?誰去可憐他們。 他緩緩站直,?拉了拉簡釋意的袖子,小聲道:“走吧?!?/br> “可我這還……”簡釋意掏出在懷里折了一半的文件袋,?“劇本的合同還沒簽?!?/br> “什么合同?”蘇眷像是徹底不犯病了,?一聽這句掙扎起來,李子清趕緊給他“松綁”。 簡釋意和蘇驕對視一眼,見他沒反對,?只好慢條斯理地展開文件袋,抽出里面的幾張薄紙,伸手去和一臉混亂的李子清一起把蘇眷從地上扶起來,“舜華影業的策劃給的合同,想跟蘇老師談談新劇本的事情。我知道您手上應該還有幾個尚未出手的劇本,他們是慕名來買斷的?!?/br> “慕名……”蘇眷把這兩個字放在齒間咀嚼了一下,沒給出什么生動的反應,李子清先惶急地興奮起來:“師父!” 簡釋意拿著合同,表情像個管金融財經的精英,公事公辦地把合同和文件袋疊在一起:“蘇老師,能讓我們先進屋嗎?” 李子清雖然并不怎么情愿讓蘇驕進門,但簡釋意帶來的合同實在是救命的藥,他趕緊點頭:“好,好,師父,我們先進去,先進屋?!?/br> 蘇驕就在這種不尷不尬的場面中進了屋,屋里和外面差不多冷,客廳小的幾乎站不住幾個人,中間的爐子也奄奄一息,窗戶年久失修地歪著,但屋里好歹比院子是暖和一點。 簡釋意撿了一塊看起來污漬稍微少一點的地方坐在沙發上,試圖和蘇眷解釋合同明細,但蘇眷始終面色慘淡,好像并沒有李子清和蘇驕想象中的高興。 李子清趁著蘇眷呆愣的時候一把拉過蘇驕,直把他扯到門外,把胸口口袋里的卡掏出來,就要狠狠塞回蘇驕手里,蘇驕連同他的手一起鉗制住,輕松地像是抓一只雞仔:“都說了,這錢不是給蘇眷的?!?/br> 李子清不知是恨的還是怎么,眼睛發紅,死死盯著他。 “高利貸的人再找上門來,把錢給他們,別再去招惹?!崩钭忧逑胝f什么,又被蘇驕打斷:“還是你有什么辦法解決他們?蘇眷已經快死了,你就算再怎么恨我,也不想他死在高利貸手上吧?!?/br> 李子清手里死死攥著卡,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又被他惡狠狠地擦去。 蘇驕神情軟了一些:“別哭了。我沒施舍什么,蘇眷對我怎么樣別人不知道,你難道也不清楚?李子清,我不怪你。你既然這么恨我,今后也不用再見了?!?/br> 李子清哭得幾乎要出聲,他抽噎著忽然伸手揪住蘇驕的衣襟,把眼淚蹭在他衣服上。 蘇驕手指動了動,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手輕輕放在他背后。 “你……也辛苦你了?!碧K驕輕聲說。 院里那么破落,也不知道李子清這么個懦弱的小子是怎么撐過這一天又一天嚴寒和絕望的。 蘇驕在燈光和攝影機下奔波的時候,有助理相伴左右端茶倒水的時候,他也只能守著一老一瘋的破落院子戰戰兢兢地害怕沒有明天。他該恨自己嗎?蘇驕看了一眼外面逐漸擦黑的天。 明明是個打架只會往他身后躲的小棒槌,懦弱到自己沒法挽救絕望的困境,只好去怨恨別人,怨恨其他所有他能怨恨的東西。 那些惡言相向和刻意刁鉆的惡毒,其實他只是更怨恨自己罷了。 可是這悲劇又該怪誰呢? 蘇眷瘋子一樣的發病,逼著蘇驕按他的心意活著,蘇驕不從,他就變本加厲地虐打,蘇驕又怎么回得了家。 李子清一個天生懦弱膽小的孤兒更是深陷其中,害怕被拋棄,也無力掙脫。 李子清趴在蘇驕身上還沒哭完,屋里就傳來砸東西的聲音,蘇驕和李子清趕緊推門進去,蘇眷就在眾人注視下兩把扯碎了那份還沒成型的合同,連連喊著“老子不用你們可憐”、“滾”、“都滾”這幾句顛三倒四的話,簡釋意被他驟然暴起給驚到了,蘇驕默不作聲地瘸了幾步快速拉起他,簡釋意實在無法跟一個發瘋的人溝通了,只好愣愣地看著他砸了家里所剩不多的東西。 蘇驕伸手拍了一下簡釋意的背,抿了抿嘴:“算了,走吧?!?/br> 簡釋意捏了捏蘇驕的肩膀,其實他很想告訴蘇眷說我和蘇驕是真心相愛的,我會好好待他,可最終他還是沒說出口。 只伸出手扶著蘇驕往外走。 正當他倆跨出院門的時候,蘇眷卻又突然沖出來,朝著蘇驕的后背扔了一樣東西,簡釋意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才沒砸在蘇驕背上——那東西顯然不輕,砸得簡釋意的手痛麻了一下。 拿起來才發現,是一塊黃銅手表。 看起來有年頭了,卻被擦得很干凈,磨損光滑,看樣子表的主人一定時常拿在手里把玩。簡釋意眉峰輕輕一皺,因為他發現這塊機械表應該價值不菲。 還沒等他想清楚這里的道理,蘇驕卻一眼望見了那塊手表,猛地回頭去看站在院里的蘇眷。 蘇眷像是把命扔出去了。整個人忽然形銷骨立起來,原本就削瘦的身子更顯得可憐。 “拿著,滾……” 這是蘇眷這一生蘇驕說的最后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