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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外室(作者:平山客)在線閱讀 - 第47節

第47節

    他人長得粉雕玉琢,說話的聲音還奶聲奶氣的,陸賾笑笑,把他頭上沾的一片牡丹花葉子拿下來,把他抱到膝上,教他一個一個認字:“臥石聽濤,滿衫松色;開門看雨,一片蕉聲。1”

    秦珩跟著念了一遍,指著那濤字道:“大叔,你寫的這個字跟我娘寫的一模一樣,先生說這是點如桃,撇如刀,是南唐后主的金錯刀?!?/br>
    陸賾不知道為什么,心里覺得這孩子很可親,當下沾了磨,另外寫了一張,指給他瞧:“這種字體,才是南唐后主的金錯刀,作大字卷帛而書,宛若游龍驚鴻?!?/br>
    秦珩叫他抱在膝上,聽他聲音溫和有力,乖乖地點點頭:“原來是先生弄錯了?!彼麌@了口氣:“大叔,要是你是我先生就好了,你懂得比他多多了,字寫得也比他好?!?/br>
    陸賾笑笑,問:“你是誰家的孩子?幾歲了?”

    秦珩見桌上擺放著一步碧玉筆筒,當下從膝蓋上跳下來,去摸上面雕刻的山水立繪,下巴磕在桌案上:“我四歲了,是小檀園秦家的孩子?!?/br>
    他站在陸賾對面,見他原先臉上還笑著,聽見這句話臉色立刻灰暗起來,秦珩知道自己說錯話,問:“大叔,你怎么了,你認識我們家嗎?”

    話剛問完,心里便怪自己不該說,秦嬤嬤說了,她們家的仇家是很多的,他娘親好像得罪了很多人,這個人聽見小檀園秦家臉色便這樣不好,只怕也是自己家的仇人。

    陸賾哪里看不出來他的心思,伸出中指,點點秦珩的額頭:“大叔也有個孩子,倘若活著也跟你一般大了?!?/br>
    秦珩轉了轉眼珠子,問題多得跟連珠炮一樣:“真的嗎?他也是四歲嗎?他被拍花子,走丟了嗎?他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他身上有什么胎記嗎?你們找了嗎……”

    他一貫調皮搗蛋,這個年歲已經學會看大人的臉色了,見陸賾神色落寞,當下適時閉嘴:“大叔,對不起,我的問題好像太多了?!?/br>
    他往前在秦舒面前一犯錯,便故意露出這種像小鹿一樣,可憐兮兮的表情,陸賾看著他,晃了晃神兒,竟然覺得他神色間有幾分熟悉感,摸摸他的頭頂:“沒事,是大叔自己想起了傷心事?!?/br>
    秦珩喔一聲,他一貫小心眼,心里暗暗道:“誰叫你那個侍衛胡亂嚇唬人呢,你自己就多傷心一會兒吧?!彼娦埾掠幸粡堁蚱?,他抽出來,一眼便認出來:“是呂宋誒,只可惜比例不太對,海岸線也畫錯了?!?/br>
    陸賾頗為驚奇,這張圖是海運的商人帶回來的,即便是老練的如他,關注此地已久,也不能一眼說這圖比例不對,海岸線不對,他問:“你看得懂地圖?”

    秦珩抿著嘴不說話,并不說實話,搖搖頭。他自然是看得懂的,他母親書房的掛著一大副呂宋的地圖,花費萬金,指著圖上教他:“這里是呂宋,有優良的港口,物產豐富,還盛產黃金?!?/br>
    外邊突然一陣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宣遠兄真是好興致,夜半教子?!?/br>
    走進來一人,國字臉,一大副胡子把半邊臉都遮住,左邊眉頭上有一大道傷疤,聲音又大又響亮,伸出手去摸了摸秦珩的臉:“這就是宣遠兄的公子吧!”

    說著把腰間的玉墜子解下來,塞到秦珩手里:“伯父初次見你,不曾準備什么,這塊兒玉墜子就當見面禮了?!?/br>
    他人長得嚇人,臉上又有刀疤,聲音又大,不過秦珩自幼膽子大,他母親帶他見過那些分號的叔叔伯伯,因此倒是面色如常,只推辭:“我不是大叔的兒子,我姓秦?!?/br>
    陸賾拍拍他的肩,道:“既然是給你的,你就拿著吧?!庇謫玖硕≈^進來:“他迷了路,想必家人正在找,你抱著他出去尋尋他家人,要是沒有尋到,就送他回小檀園去?!?/br>
    秦珩有些猶豫,他娘親說過不要隨便拿外人的東西,只是他看了看陸賾,又看了看手里那個玉墜子,看起來也不是太值錢的樣子,便點了點頭:“多謝大叔?!?/br>
    丁謂抱著他走出水閣,不過行了百十來步,便在前面遇見到處找人的左楊,他揚揚手:“小左哥!”

    左楊急得滿頭是汗,當下接過來:“小祖宗,我一不留神兒你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這里人多,走丟了我就慘了。這墜子哪兒來的?”

    秦珩道:“一個大叔送的,不,是大叔朋友送的?!?/br>
    左楊見丁謂穿著官靴,腰上的佩刀也不俗,京城這地界講究的是和氣生財,當下拱手見禮:“多謝這位兄臺,不知府上何處,改日定備上厚禮拜謝?!?/br>
    丁謂經歷了四五年的戰事,身材更加魁梧,拱手:“不必了?!闭f罷,便走了。

    左楊見他舉止行事,必定大有身份,也不糾纏,抱了珩哥兒往包廂去,剛好見亭子中間擺放著白玉微浸單耳荔枝匜,正在競價。

    左楊瞧了瞧珩哥兒,見他手上正擺弄那串玉墜子,瞧也不瞧那個白玉微浸單耳荔枝匜,就知道他是找借口出來玩罷了。不過,他依舊舉了牌子,花了三五千兩銀子拍了下來。

    等回去的時候,秦嬤嬤等在門口,下了馬車就把睡著了的珩哥兒抱了過去,止住左楊的話:“先生今兒累了,你明兒再來吧,要是真要清理門戶,今兒也不會叫你帶著小公子出去了?!?/br>
    左楊鄭重謝過了,把那個白玉微浸單耳荔枝匜交給嬤嬤身邊的玲瓏,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對兒福娃娃:“玲瓏,知道你喜歡,今兒街上看見了,便買回來送你?!?/br>
    玲瓏接過那福娃娃,見是一男一女一對兒,微微搖頭:“你拿回去,我現在大了,不喜歡這些了,以后不要送了?!毙睦飬s道:姑娘說的是,一個人是不是喜歡另外一個人,那是極清楚明白的。

    玲瓏轉身往回走,左揚叫住她,一臉莫名其妙:“玲瓏,你怎么了?”

    玲瓏并未回頭,搖搖頭:“沒怎么,姑娘說得對,我年紀太小,見的人太少?!闭f罷,便徑直往里走,丫頭婆子提著輕紗燈,緩緩關上大門。

    第72章 過渡章,無男主

    秦珩叫抱回澹靜堂的時候, 已經睡得很睡了,小臉紅撲撲的,一雙眼睛同陸賾一樣也是丹鳳眼, 眼睫毛又密又長。

    秦舒替他脫了衣裳, 拿了帕子來給他擦手擦臉,不知碰到他身上哪里, 叫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怔怔瞧了秦舒半晌, 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摟著秦舒脖子:“娘親, 我好愛你呀?!?/br>
    秦舒哪里不知道他的甜言蜜語小把戲, 毫無所動:“怎么叫愛???”

    秦珩想了想:“把我喜歡吃的灌湯包給你,我以后種一大片你喜歡的牡丹花, 帶你出去玩兒,給你買糖葫蘆,隨便吃什么零嘴都可以, 我都讓你吃?!?/br>
    這是變著法兒說自己不讓他吃零嘴呢,秦舒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搖搖頭:“這些我都有了, 我想灌湯包就吃灌湯包, 我想吃糖葫蘆就吃糖葫蘆, 你說的這些東西我都有?!?/br>
    秦珩癟癟嘴巴:“這么挑剔嗎?”

    秦舒問:“為什么要作弄先生?”

    秦珩閉上眼睛, 小扇子一樣合上, 拉了被子蒙在頭上, 甕聲甕氣道:“今天本來就是大胖背書背不上來,又揪女同學的頭發,先生便叫他起來罰站, 說他是養不教父之過,要是再不改就要請了他父親來?!?/br>
    秦舒拍拍他的小肩膀,已然猜到了后面的內容,聽他依舊躲在被子里,仿佛越說越委屈,隱隱帶了哭腔:“誰知道大胖站起來說,什么珩哥兒以前也犯錯,先生怎么不請了他父親來……先生說,說我沒爹,要是有,一樣叫過去?!?/br>
    秦舒無言地拍著他的后背,聽他躲在被子里小聲地抽泣,突然感到很無奈,她是成年人,可以不在乎這些世俗鄙見,縱然聽見,也不過微微一哂罷了??墒侨臍q的小孩子不一樣,敏感柔弱的內心,是絕對會被刺傷的。

    等他哭得差不多了,秦舒這才拿了手絹來,給他擦鼻涕眼淚,鄭重道:“我們珩哥兒怎么會沒有爹呢?只是你很小的時候,他就去世了,所以你不記得他而已。你的名字還是他取的呢,珩,美玉的意思,希望你將來能夠成為美玉一樣的人?!?/br>
    秦珩露出兩個黑黝黝的眼睛:“美玉嗎,先生說讀書就是為了考科舉中進士,將來做官,那樣的人才能算是美玉吧?”

    秦舒皺了皺眉,雖然她極力避免,但是這些世俗的貴賤之分還是無可避免的影響到他:“娘親只希望你將來健康快樂,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不會一定要你去考科舉?!?/br>
    這些話對他來說太遙遠,也太深奧了些,秦珩抿抿嘴唇:“我現在就很快樂呀?!?/br>
    秦舒摸摸他的小腦袋:“睡覺吧,那就一直快樂下去?!?/br>
    第二日一早,秦舒才剛起身,秦嬤嬤選了一只碧玉釵替秦舒挽住頭發,感嘆:“姑娘日日夜夜忙著票號的事情,原先大把大把掉頭發,現如今用盛夫人給的方子仔細經管著,又黑又密,像緞子一樣了?!?/br>
    秦舒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雖然這一副皮囊不過二十三歲,但是眼神的年紀卻不匹配,她嘆了嘆氣,心道:果然工作就是折磨,現代是咸魚,即便在古代被環境逼著上進,也沒有自己女強人師姐那種神采奕奕、精神奮發的感覺。

    她見秦嬤嬤還要往頭上插珠釵,止住道:“別折騰了,戴這么多,脖子酸?!?/br>
    秦嬤嬤遲疑:“姑娘,咱們自己在家怎么著都好??山駜阂ザㄎ浜罡?,他們家侯夫人最是以衣冠鑒人,又向來不待見咱們商戶人家的,只怕太樸素了,反而不好?!?/br>
    秦舒點點頭:“還是嬤嬤想得周道,您看著辦吧?!边@世上就是有那種既想著你的銀子,又嫌棄你銅臭的人。

    秦嬤嬤一邊給秦舒上妝,一邊道:“不是我想得周道,是姑娘一貫不在乎這些身份之別,便是對著我們這些奴婢也只拿常人看待,不覺得矮人一頭。按理說,定武候那種人家,賀學士打個招呼只怕比姑娘三番兩次上門,要更有用些?!?/br>
    秦舒是向來不跟她們說這些機密之事的,只搖搖頭:“文武殊途,大臣是不好與勛貴結交的,賀學士如今也有她的難處?!焙沃故怯须y處,簡直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秦嬤嬤不做聲,等裝扮好了才道:“姑娘本就是明艷的長相,這樣寶石珠釵裝扮起來,更顯得氣色好?!?/br>
    外頭丫頭端了小粥醬菜來,秦嬤嬤擺放好了,先用筷子嘗了一口,這是她宮里帶出來的習慣,怎么也改不了,回頭道:“姑娘,今年六必居頭一缸的醬菜,您快來試試?!?/br>
    秦舒早上一向吃得不多,只是擔心去了定武侯府上也并沒有什么胃口吃東西,勉強配著醬菜,用了一碗粥,見秦嬤嬤一臉希冀的表情,笑:“這六必居的醬菜果然名不虛傳,我看也多進一些,叫咱們票號里的人也嘗嘗?!边@六必居的醬菜也是秦嬤嬤遠房親戚開的,獨生的兒子也在哪兒當差。

    秦嬤嬤笑:“那就多謝姑娘了,本來姑娘想叫我們家那小子來票號當差,只他那個木訥脾氣,見著生人連句話都蹦不出來,還是叫他跟著他表舅學醬菜的手藝才好?!?/br>
    秦舒用過了,叫套了車子出門,才出二門,就見左楊跪在芭蕉樹下,口稱:“昨兒不該領了小公子出門,請先生責罰?!?/br>
    秦舒瞥一眼,踩著凳子上了馬車,一只手挑開簾子吩咐他:“揚州你是不要想回去了,去尋你師傅,有一個地方,名叫呂宋,你去哪兒吧?!眳嗡胃舻们нh萬遠,比發配充軍還苦。

    左楊卻大大松了口氣,磕頭:“謝先生?!?/br>
    出了門,便往定國公府的大街去,這一條街上坐落的全是開國時便有的勛貴舊族,再不就是有些奪爵抄家后重新賜給大臣的宅子,才剛剛行到街口,便見車轎子往來,竟叫堵了個水泄不通。

    秦嬤嬤便道:“定武侯家里的老太君教養過兩年當今貴妃兩年,因此滿門得幸,原本不過個破落戶,如今倒是賓客滿堂?!?/br>
    秦舒閉著眼睛,聽秦嬤嬤講古:“這個貴妃是六七年前入宮的,很有幾分本事,連皇后都冷落了,要不然,哪兒來定武侯今日的榮華富貴?!?/br>
    過得一會兒,來了個小廝,引子馬車又往前行了幾十步,從一個小小的偏門進去。

    秦嬤嬤當下沉了臉:“姑娘,只怕定武侯那起子打秋風的遠房親戚也不會走這樣的門,這是給下人用的。侯夫人既然下了帖子請我們,又這樣做派,不怕自己的小家子氣結仇嗎?”

    秦舒按按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撩開簾子從車上下來,對著候府的丫頭婆子笑笑:“勞煩你們來迎我了?!?/br>
    秦嬤嬤會意,立刻往那婆子手里塞了個銀袋子,吐出兩個字:“勞煩?!?/br>
    這幾個丫頭婆子臉上堆滿了笑,雖然這位秦夫人不得他們家侯夫人的臉兒,但是人家出手大方,便是這樣來迎一迎,每個人都能分上五兩銀子,因此倒是很樂意。

    幾個丫頭婆子笑著迎了秦舒進去,邊走邊替秦舒圓面子:“今兒是我們二太太做生日,來往的女眷也多,我們夫人囑咐了,倘若照顧不周,還請秦夫人見諒?!?/br>
    秦舒口稱:“哪里哪里?!彼ь^打量,見這里雖然只是候府,卻是紅墻碧瓦,一磚一瓦皆有規制,府里沒什么花草,以青蔥樹木見多,就知這府里貴則貴已,卻跟富字半點不沾干系。

    一行人往正院去,丫鬟仆人往來穿梭,忙得不停,根本沒人搭理秦舒。

    領她來的婆子抓住個小丫鬟問:“二太太同夫人哪里去了?”

    那丫頭推開她的手,皺著眉頭:“趙大家的,你這手才干什么去了,我這可是新做的衣裳。二太太想看戲,夫人領著客人們往晴川戲樓去了?!?/br>
    那婆子把那丫頭拉到一邊:“那這位秦夫人怎么辦?是領著去戲樓那邊,還是留在這兒等著?!?/br>
    那丫頭側過身子瞧了瞧,皺眉:“那戲樓里可是有品階有誥命的太太,這么個商戶人家哪里配去,你要領著去你自己領,我可不想受夫人掛落?!?/br>
    兩個人躲在一旁嘀嘀咕咕:“這可是大通票號的掌柜,跟尋常商戶人家不一樣?!?/br>
    那小丫頭一瞪眼:“有什么不一樣,不就是錢多些,再有錢能比得過鹽商有錢嗎?人家夫人來了,不也得規規矩矩等著嗎?夫人說了,如今貴妃娘娘肚子里有了龍子,咱們家可不能隨便什么人都見了?!?/br>
    她隨手一指:“今兒大家都忙著呢,你領著她到茶房等著吧?!?/br>
    秦舒雖然站得遠,卻耳力好,聽得清清楚楚,她也并不避諱表示自己聽到了,臉上還是和煦的笑:“既然如此,還勞煩這位姑娘領我去茶房了?!?/br>
    秦舒坐在茶房的矮凳上,撇了撇粗白瓷器上的浮沫,惹得秦嬤嬤抱怨:“這樣的瓷器,這樣的茶,便是我們小檀園里的丫頭都不用的,這樣的東西拿出來待客,真是怠慢?!?/br>
    秦舒并不接話,指了指外邊,笑:“秦嬤嬤,牢sao話還是回去再說吧?!?/br>
    這樣的冷遇,說實話,秦舒遇的也不多,開始幾年賀學士的處境還好,可以出面替秦舒周旋,難的不過這一二年。不過大通票號財大勢大,秦舒無論是打點還是給干股份,都很爽快,等閑的達官貴人并不會如此怠慢她。

    這是這一家子,仰仗著宮里的貴妃,又因為同賀學士隱隱約約的關系,頗為刁難。

    不知道坐了多久,侯夫人這才姍姍來遲,她三十多歲,穿著寶藍小花瑞錦,一身酒氣,臉上兩陀胭脂紅,未進門便是一陣笑:“秦夫人,我來晚了?!?/br>
    說著推開門,先是取杯子倒了杯茶喝了,笑:“還是這粗茶吃得解渴?!闭f著瞧瞧這逼仄的茶房,笑罵了幾句丫頭:“你們可真不會辦差,秦夫人是我的貴客,你們豈不尋個寬敞的地方來坐,不是見你們素日勤勉,少不得罰你們?!?/br>
    又拉了秦舒的手,往正堂里去:“來來來,生意經還是得問你們這樣的人家才行,那些公府侯爵人家的夫人,真是什么都不懂。你上次說的事兒,我回我們家侯爺了,他的意思是要再加一成才像樣?!?/br>
    秦舒坐定,見并沒有上茶,淡淡道:“今兒是貴府二太太壽辰,我是來拜壽的。論生意,我如今也不大管了,恐怕說不出個丁卯來。倘若夫人要問,改日自然叫了掌柜的上門來?!?/br>
    這定武侯姓江,早年間是紈绔一個,家里家外全憑了夫人做主,侯夫人臉上的笑僵了僵,見不過這么一會兒秦舒的口風便變了,她這幾年宮里宮外,春風得意慣了,當下放下茶杯:“秦夫人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秦舒笑著搖搖頭,頗見云淡風輕:“侯夫人見諒,大通票號并不是我一個人做主,諸位股東也是大江南北都有,夫人想加一成,恐怕有點強人所難。我們已經給足了誠意,可侯夫人并不很滿意,也只能說頗為遺憾?!?/br>
    說罷,她站起來:“這一套點翠寶石頭面本就是賀禮,就不帶回去了?!?/br>
    秦舒福了福身子,見侯夫人的臉色已經全然冷了下來,一雙眼睛盯著秦舒,冷笑:“商戶人家果然掉進錢眼兒里,不過多要你一成宣大的干股,也至于跟我們撕破臉嗎?”

    秦舒笑笑,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便是內閣首輔也不過拿了五分,她開口就是一成,即便是宣大的分號,一年一成的干股也有二十多萬兩銀子了。今日一成,明日就可能是兩成,這樣得寸進尺的人,秦舒見得多了,受過的教訓也多,是萬萬不能開這個口子的。

    秦舒轉頭,往外走去:“大通票號有票號的規矩,也不是我一個人的票號,我只是一個辦差的人,夫人想多一份兒干股,我自然要回去問問東家?!?/br>
    侯夫人坐在那里,本來還坐得住,聽見這樣一句話,也不免心里打鼓,她借著貴妃的勢跋扈慣了,訕訕自言自語了一句:“東家又如何?等貴妃生了小皇子,將來抄了你們北京的金庫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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