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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荷飲了,見金羽握著杯盞遲疑,問道:“修容飲是不飲?”金羽才如夢初醒一般,猶豫片刻笑道:“當然要飲!我可不曉得這個?!币幻嫜霾背粤烁蓛?。 穆長使“哎呦”一聲笑了起來:“怎么才女金修容都不知道呢?”一時引來了眾人目光。 金羽意態閑閑地理了理鬢角,橫她一眼:“我就不知道怎么了?”才女二字叫她面上有些臊了,可嘴里卻是輕哼一聲,“才女便需得讀過所有的書?需知學海無涯,又有誰能讀盡天下書?就算讀成了,也未必是才女,說不得便是個書呆——再說我何時自稱過才女?” 眾人一愣,俱是笑了起來。江承光擊掌贊道:“羽兒謙遜,實堪為眾人楷模。何況羽兒‘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坦率過人,朕心甚喜?!?/br> 金羽似羞似喜瞅他一眼,又為自個兒斟上一盞。素手纖纖,皓腕霜雪。 酒席重新開始,那托盤又在流觴曲水中行進。這次停下倒沒花多長時間,第二個輪到掣簽的乃是云婕妤。她緩緩飲了酒,面上漾開桃花般的紅暈,挑了只木簽取出來,輕聲念道: “蘭庭動幽氣,竹室生虛白——庭前有竹林或蘭花之人飲三分?!?/br> 她清淺一笑:“這樣的簽子——那嬪妾先卻之不恭了,好在只要吃三分?!庇种匦氯×艘槐粤巳?。她殿前開的蘭花,確是極美的。 江承光笑道:“有些意思了?!边@簽可比頭回的有趣,他環顧眾人,“不知還有何人出來領罰?” 薛修媛嘆口氣起了身,拱一拱手:“嬪妾領罰?!币嗍谴竭吅氯智寰?。 眾人不覺莞爾,霍嫵更笑道:“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瞧她剛才一道簽,為難了我們多少人,現下只飲三分還是便宜了她!”都催促著薛修媛快喝。庭前竹,正是她的聽雪閣。 薛修媛喝罷,忙丟了酒盞,面色泛紅。眾人笑過一陣,紛紛對接下來一簽期待起來。 ———————— 緊跟著的兩簽倒都是有趣的。 金羽掣著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來遲者罰三杯”,眾人嬉鬧著灌了來遲的江承光,又鬧著要找出這位“心思聰明靈巧”的meimei,微言怎樣笑罵也攔不住。亂哄哄你猜我我猜你,氣氛甚是熱絡。而玉河掣著的則是“乘肥馬,衣輕裘——衣服鮮好與善騎馬者飲一杯”。 善騎者還好認,越荷、賀芳儀、霍嫵都是被推舉出來,衣服鮮好卻是各說各有理的事,一時之間分辨得熱熱鬧鬧,最后大半在座妃嬪都不得不吃了這一盞酒。 “該我了呢?!甭逦⒀院萌菀字谱⌒︳[的眾人,飲了清酒方讀出自個兒抽到的木簽。她道: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將軍之后滿飲一杯?!?/br> 大夏開國未久,文武仍是并重。此簽想來就有敬武之意。 在座的武將之女也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笑嘻嘻起來要飲,有的還故作豪邁慨然之態——軍士保衛家國,本當尊敬! 眼見著玉河、霍嫵與金羽紛紛起身,越荷猶豫一瞬,終是執盞而起,飲下一杯。不少窺刺的目光落在身上,她也恍若不覺。下一刻,汪嬪尖利的嗓音響起: “喲喲喲,倒忘了理修儀也是將軍之后呢?” 第64章 美人何在 虞兮虞兮奈若何。劍舞美人飲…… 汪嬪這副嘴臉著實叫人不喜, 沒得攪合了宴會的好心情。 江承光不由蹙眉。已見越荷驟然神色冰冷: “汪嬪jiejie,我敬你比我年長,叫你一聲‘jiejie’??墒沁@樣我便由得你大放厥詞么?” 她望向盞中殘酒, 神色不明, 倏而一嘆:“莫非‘忠義將軍’不是圣上賜下的名號么?” “汪嬪你又何必多嘴?!庇窈右娊泄馍裆辉?,連忙搶先呵斥道,“大好的時候, 何必出來擾人興致?理修儀乃是忠義將軍嫡親孫女,圣上親自裁斷, 絕無質疑之處?!?/br> 又面向皇帝嬌憨求情道:“臣妾沒管束好宮里人,圣上罰罷,臣妾受著?!?/br> 江承光面色稍霽,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鼻頭,親昵道:“你以為朕不會罰么?”又轉向汪嬪,冷聲道, “這樣不懂規矩, 又何必出來招搖!” 汪嬪嚇得連忙伏地請罪。 霍嫵嗤笑一聲:“真是沒規矩。堂堂正五品的修儀要被一個小小的嬪嘲弄?理修儀你也不用顧忌她的資歷了, 像這樣沒臉沒皮的人, 說什么都嫌不夠呢?!眳s也暗嘲越荷軟弱。 越荷未語。她并不想將精力放在無謂的爭執上, 可是, 汪嬪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于她,嘴里還永遠是“前陳遺民”這一條罪狀。 旁人投注來的憐憫目光, 越荷不會感受不到。 那同時也是一種排斥, 將她作為“前陳遺民”與所有的“大夏子民”排斥開來。越荷清楚, 她能夠以此身份進階,卻不能以此身份處事,否則終歸失道寡助。 她心下不由微惻, 也無怪乎慧貴嬪那樣避世了??v然旁人沒有敵意,光是異樣排斥的目光,就夠讓人難受了罷?自己,到底不是真的越荷,對前朝將軍后裔的身份認同感不強,因此才能注意敏銳,思慮利弊。假若她如阿椒一般沖動,只怕…… 想到這里,越荷就忍不住去看楚懷蘭。只見她垂首沉思,與往日之態大異,不由暗暗納悶。正想著,阿椒抬起頭里,勉力沖她笑了笑,眼圈兒有些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