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謝殊忙道:“微臣是小傷,可以自己處理,不勞殿下費心?!?/br> “那么多廢話,你這還在流血呢!”司馬霆不由分說叫人上前扶她。 謝殊被左右扶著前行,捏了捏其中一個宮女的手,低聲說了“沐白”的名字,那宮女紅著臉悄悄去替她傳消息了。 沐白左等右等不見謝殊出來,正心急,忽然聽見這個消息,真是晴天霹靂。 那小宮女顯然是急著去伺候丞相,一傳完話就匆匆跑回去了。 沐白心急如焚,想要去追又苦于沒有理由,忽然想到武陵王與九皇子交好,連忙縱馬去追他馬車。 司馬霆的宮殿謝殊是第一次來,看擺設配制,也就只有東宮能與之相比了。 真是受寵??! 司馬霆皺著眉坐在她對面:“你老捂著傷口不讓御醫看是什么意思?” 謝殊無奈:“殿下好意微臣心領了,真的只是小傷,犯不著興師動眾?!?/br> 司馬霆老成地皺著眉頭:“你這樣是想讓我更愧疚是不是?” 謝殊望望屋頂,原來你會愧疚,真不容易。 司馬霆看不下去了,對身邊的御醫道:“趕緊給丞相醫治,否則傳入父皇耳中,我少不得又要遭斥責?!?/br> 御醫過來請謝殊寬衣,謝殊卻仍舊坐著不動:“本相習慣了自己府中的大夫,請殿下恩準微臣回府?!?/br> 司馬霆沒好氣地站起來:“從未見過你這樣死犟的人!” “殿下教訓的是?!?/br> “……” 忽有宮人進來稟報:“殿下,大司馬來了?!?/br> 司馬霆一聽,立即要出去迎接,衛屹之已經走了進來。 大司馬可以宮中縱馬佩劍,他是一路疾馳入的宮,此時見謝殊衣裳齊整才松了口氣。 “來人,送丞相回府?!?/br> 司馬霆見他一來就下命令,狐疑地將他拉到一邊:“仲卿哥哥是為丞相來的?” 衛屹之低聲道:“我是為殿下來的。謝相如今失勢,您更不該尋她麻煩,萬一被用心人利用說你眼中容不得人,豈非污了名聲?” 司馬霆也早就懊惱了:“我本也沒想到會這樣,不然也不會給他治傷,哪知他根本不領情?!?/br> “也許是怪癖吧,殿下又何必強人所難呢?!?/br> 司馬霆看了看他,嘀咕了一句:“我還以為那些傳言是真的呢?” 衛屹之一愣:“什么傳言?” 司馬霆看一眼謝殊,又看看他:“聽幾個世家子弟說過,不過我相信仲卿哥哥的為人?!?/br> 衛屹之暗暗憂慮,沒想到這種事都傳到他的耳中了。 謝殊被扶著正要出門,那御醫卻十分盡責,看著大司馬嚴肅的臉,戰戰兢兢道:“那個……丞相流了不少血,還是盡快醫治比較好啊?!?/br> 衛屹之忽然笑了起來,如珠玉在側,朗然照人:“聽說謝相為人對大夫諸多挑剔,府中大夫常有被杖責的,不知是真是假?!?/br> 謝殊轉頭看了一眼御醫:“確實,不過這位是御醫,本相還是會多多尊重的?!?/br> 御醫吶吶地閉著嘴退到一邊去了。 謝殊顧不上其他,匆匆地出了宮。 沐白快步迎了上來,扶她上了車就四下找藥。 “族人都去相府沒有?” “去了,就等公子了?!?/br> 謝殊皺著眉頭:“不知為何,總還有些擔心?!?/br> 四七章 沐白還沒來得及給謝殊處理傷口,衛屹之已經策馬趕來,他便自覺地退去車外了。 衛屹之給謝殊處理傷處已經輕車熟路,看到傷口情形,蹙著眉道:“你還是告假吧,靜養幾日才能好得快?!?/br> 謝殊心不在焉:“再說吧?!?/br> 衛屹之扶她坐好:“你們謝家的事我不便過問,但若需相助,直言無妨?!?/br> 謝殊原本沒想過要他幫助,畢竟有借就要還,但轉念一想,那些長輩哪個不是煉成精的家伙,這種時候若不準備充分,事后后悔就來不及了。 這么一想,她也就丟下那些顧忌了:“那就借你的人馬用用?!?/br> 謝銘賀在大廳里已經喝完了好幾盞茶。 今日氣氛不對,在場的親戚恰恰就是他們一起聯合對付謝殊的那幾人,除了被軟禁在府中的謝銘章外,一個不差。 不過就算謝殊是想反擊,他也并不是沒有準備。 沒多久,謝殊到了。她剛換過衣服,玉簪束發,月白寬衫,因為有傷,臉色有些蒼白,唇色也淡了許多,那雙眸子卻黑白分明,分外清澈。 她走入廳中,與諸位長輩見了禮,落座后神情憂郁:“今日冬祭,我卻愧對先祖。當年祖父教導我凡事不必逞能,只要家族昌盛,長久安穩就好,我卻未能保住二位堂兄,也丟了朝政大權?!?/br> 幾個老人干咳的干咳,捋胡須的捋胡須,都在等著看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祭祀之前,我想先做件要事?!?/br> 謝銘賀坐直了身子,以為她就要交出族長之位,卻聽她冷聲道:“堂叔祖謝銘賀故意用軍餉幫我填補稅銀虧空,又唆使親族陷害于我,做出此等親者痛仇者快之事,今日我也只能清理門戶了?!?/br> 謝銘賀拍案而起:“你說什么?” 謝殊斜睨他一眼:“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豎子!”他氣得臉都綠了:“你不過就是個沒飯吃的私生子,當初堂兄可憐你才留你在府中,你有何德何能做族長做丞相!還有膽敢清理了老夫!” 謝殊飲了口茶,忽而砸碎了茶盞。 相府護衛涌入大廳,將在場的人制住。 謝冉提著衣擺進了門,目不斜視,直直走到了謝殊身邊。 謝銘賀怒極反笑:“兩個身份低微的私生子,就憑你們這點技倆,還想制住老夫?來人!” 相府大門洞開,數十人手持利刃涌了進來,與相府護衛對峙著。 謝殊不慌不忙:“果然堂叔祖還留著后招啊?!?/br> 謝銘賀冷笑:“大晉重孝,你今日對吾等武力相向,就不怕傳出去影響仕途?” 謝冉笑道:“堂叔多慮了,謝子元已經查到了您動用軍餉的證據,早朝那么說不過是裝模作樣罷了,再加上醉馬閣里章堂叔的罪證,丞相這是大義滅親,怎么叫不重孝道呢?” 謝殊點頭:“是啊,我孝順的很,以后事情就讓我們這些小輩去做吧,長輩們喝口茶就各自歸家含飴弄孫去吧?!?/br> 其余幾位長輩一聽,害怕自己也有把柄被她捏住,都有些坐不住了。 謝銘賀仍舊神色鎮定:“黃口小兒,仗著有點人手就敢忤逆長輩,我看你們是不知天高地厚?!?/br> 話音未落,沐白匆匆從門外走入,附在謝殊耳邊低聲道:“陸澄親自帶了人馬,就在烏衣巷外?!?/br> 謝殊的擔心落實了,之前得罪的人,總會找機會來報復的。 “堂叔祖說我不顧族人,沒想到今日自己竟聯絡了外人來對付同族,您這樣的人比我更不配做族長吧?!?/br> “哼,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敝x銘賀一揚手,手下立即就朝廳中突進,相府護衛將他們擋在門外,但隨即又有其他長輩所帶的人沖了進來。 果然早有準備。 雖然有護衛擋在謝殊身前,眼看著那群人就要突圍進來,謝冉還是忍不住道:“丞相還是避一避吧?!?/br> 沐白比他還急:“是啊公子,就算抵擋的了這幾家的人手,還有陸澄的人馬等著呢,他要為兒子報仇,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啊?!?/br> 謝殊把玩著茶盞:“再等一等?!?/br> 門口終于有了豁口,一人舉著刀先擠了進來,后面的人緊跟著魚貫而入。護衛們立即迎上去抵擋,刀劍碰撞,近在眼前。 在座的人紛紛變了臉色,sao動不安。謝冉又要勸謝殊離開,相府里忽又沖入一撥人來,為數眾多,行動迅捷,與相府護衛里應外合,終于將這些人制住。 “表哥,我是不是來晚了?”桓廷大咧咧地沖了進來,一看見廳中有人脖子上架著明晃晃的大刀又后退了兩步:“嗬,嚇著我了,我膽子很小的?!?/br> 謝殊問他:“我聽說陸澄帶了人在外面,你如何進來的?” “陸大人啊,他被武陵王請去喝茶了啊,二人有說有笑走的呢?!?/br> 謝銘賀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謝殊使了個眼色,每位長輩的肩頭都多了柄亮晃晃的大刀。 有個長輩按捺不住了,朝謝殊拱手道:“丞相所言極是,老夫年事已高,也早有退隱之心,回去便舉薦他人替代了我的官職,丞相可以放心?!?/br> 謝殊抿了口茶:“舉薦的事就不勞幾位長輩cao心了,我早已安排好了人選?!?/br> 謝銘賀一聽又要動怒,肩上的刀重壓了幾分,他才閉嘴。 謝運和謝子元帶著人匆匆走了進來,向謝殊行禮道:“下官們已去醉馬閣搜出了證據,謝俊也被扣押了?!?/br> 謝殊點點頭。 謝銘賀怒斥道:“老夫算是看出來了,你是要重用這些遠親來對付我們是不是?” “是啊,像我這種沒飯吃的私生子,還是覺得和遠親們比較合得來。不過,以后謝家親才親德唯獨不親血緣,所以也就沒有遠親近親之說了?!敝x殊起身朝門外走去:“將這里清掃干凈?!?/br> 謝銘賀瞪著她的背影,睚眥欲裂。 第二日早朝,皇帝發現朝臣里少了好幾人,就覺得氣氛不太對。 謝子元出列上奏,將謝銘賀、謝銘章的罪證交了上去,要替謝殊翻案:“丞相是蒙冤含屈,還請陛下予以昭雪啊?!?/br> 桓培圣附議:“請陛下還丞相公道?!?/br> 皇帝總算知道哪里不對了,又開始揉額頭。 衛屹之道:“好在此事水落石出了,徐州軍營的軍餉既然是被司徒大人所貪,那就拿他資產來抵,否則我大晉軍心不穩,豈不是壞了大事?” 徐州與秦國交界,聽到軍心不穩這種話皇帝還是挺緊張的,立即就道:“謝銘賀等人是該嚴辦。至于謝相……除去軍餉的事,其余的事也足夠問罪了吧?” 謝冉出列道:“回陛下,那日微臣是被謝銘賀等人逼迫才作了偽證陷害丞相,其實丞相一片忠心可對日月啊?!?/br> 謝殊自己胳膊上先起了層雞皮疙瘩。 只要不是壓倒性的支持,皇帝覺得自己都還能再掙扎掙扎:“那就等查證之后確定丞相是清白的再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