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裴允以為有希望了,一臉希冀地看著她。 “大司馬很可怕啊,以后還是別惹他了吧?!?/br> 裴公子悲憤扭頭,當街淚奔。 四二章 裴允被坑,謝殊還挺開心,可是一到朝堂上就不開心了。 剛剛見禮完畢,皇帝就板著臉道:“謝相不是說要把稅銀的虧空填上的嗎?怎么到現在還沒做到?” 謝殊一愣,轉頭看了看度支曹里的幾名官吏,個個都苦著臉朝她搖頭。 貪污這種事情畢竟見不得光,皇帝現在簡直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是雙眼齊閉了。眼看年底就要到了,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虧空這么多,難道要再去重新收稅嗎? 皇帝忍無可忍:“朕看丞相是目無王法,根本就是有意敷衍!” 謝殊掀了衣擺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此事是微臣疏于監督,還請陛下恕罪,微臣保證三日內補足虧空,對犯事者絕不姑息?!?/br> “好,好,”皇帝冷笑:“滿朝文武可都聽見了,這可是你親口應下的,若是三日后沒做到,朕看謝相也要掂量掂量自己了?!?/br> 謝殊垂頭稱是,心中叫苦不迭。這次事情嚴重了,所有官員都認為是謝家一家占了便宜,若她真做不到,也不會有人幫她。 衛屹之看出了不對,上次早朝謝殊輕輕巧巧就將此事遮掩過去,他還以為不會很嚴重,看來并不是這樣。 王敬之同樣覺得意外,實際上在場的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謝殊急匆匆地回到相府,朝服都來不及換,命沐白去叫謝冉過來,再把度支曹所有官員叫來,最后吩咐護衛去把那兩個混賬堂兄直接丟入大牢。 人很快到齊。謝殊不是謝銘光,出了這樣的大事,度支曹幾位幸免于難的官員神色如常,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只有一個年輕官員面露憂色。 謝殊壓著怒火看著幾人:“你們是不是認為天下都是謝家的了?居然將好好的度支曹掌管到這種地步!本相已答應陛下將虧空補足,為何遲遲不動作?” 幾人都垂著頭不吭聲,只有那年輕官員道:“丞相息怒,不是我們不補,實在是沒錢可補啊?!?/br> “什么?”謝殊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叫什么?任何職?” “下官謝子元,是度支曹尚書郎身邊的執筆?!?/br> 六曹各部都不止一個尚書郎,謝殊的兩位堂兄,一個名喚謝珉,一個名喚謝純,就都是度支曹的尚書郎。 至于謝子元,聽名字就知道是族里比較遠的親戚,做個文書小吏也正常。 謝殊問他:“本相不是責令謝珉、謝純交出污款?為何沒錢可補?” 謝子元正要開口,旁邊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他稍有猶豫,又看看謝殊,到底還是說了:“丞相明察,因為他們交不出來?!?/br> 謝殊騰地起身,聲音都拔高了許多:“你說什么?這么多銀子,他們兩個人用得完?” 官員們立即跪了下來。謝子元又道:“此話當真,雖然款項可觀,但他們真的用完了,如今要補足虧空,實在難上加難啊?!?/br> 謝殊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問謝冉道:“相府可有錢銀補上?” 謝冉搖頭:“數額龐大,絕對不夠?!?/br> 謝殊皺著眉在書房里來回踱步:“也許他們將錢轉移了地方。謝子元,你領人去牢中審問謝珉和謝純,看能不能追查回來?!彼胂氩环判?,又吩咐謝冉去幫他。 謝冉道:“這二人秉性我很清楚,只怕追不出來,丞相答應陛下三日內就填上虧空,做不到的話,陛下不會善罷甘休?!?/br> “你說的沒錯?!敝x殊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上次吐谷渾送過黃金被她私扣了下來,應當可用。 她走到門口,囑咐沐白去清點一下黃金數額,再回來,遣退了那幾個光看不說話的官員,獨獨留下了謝子元。 “本相看你是個明辨是非的,不過今日之后可能會受到排擠,要做好準備?!?/br> 謝子元拜了拜:“多謝丞相信任,他們也是好意提醒我不要亂嚼舌根,畢竟謝珉和謝純是您的堂兄,我們都是遠親?!?/br> 謝殊胃都疼了:“這種堂兄不要也罷?!?/br> 謝子元走后,沐白過來提醒謝殊用飯。 “氣都氣飽了?!敝x殊想砸東西,舉起硯臺一看挺貴,想想現在的情形,又默默放了回去。 早知道就不裝有隱疾了,那些買藥的銀子都攢著就好了。 “黃金數額點清了?” 沐白道:“點清了,但也只夠虧空的三成?!?/br> 謝殊心如死灰。 表象來看,這段時間沒什么大事,一直順風順水,似乎她的相位已經坐穩了,實際上背地里就沒幾個服她的。 那些當初順應謝銘光提議頂她上位的人,八成是指望她好拿捏以方便牟利,謝珉和謝純就已經這么做了,如今她保不住他們的話,其他人就會搖擺不定。 不能幫他們湊足錢,湊足一次還有第二次。 可是皇帝發了話,不湊足錢自己也要遭殃,眼紅的世家們和不服的下屬們都不會放棄這個好機會踩扁她。 多的是人想做丞相。 謝殊想了許久,對沐白道:“你去傳話給謝冉,讓他逼謝珉謝純拿房契地契做擔保去向別家借錢,我這邊就直接說無錢可用?!?/br> 沐白問:“那要去向哪家借?” “目前也只有桓家可信了?!?/br> 桓家如今做主的是太尉桓培圣。丞相開口,自然好辦。 桓廷更熱心,還要親自上門來寬慰謝殊,還好被謝冉攔回去了。 謝殊現在根本羞赧地不想見人。 三天即將到期,她坐在書房里撐著額頭,一身素白寬衫,看起來分外蕭索。 沐白走進來稟報道:“公子,齊徵求見?!?/br> 謝殊已經很久沒見到這人了,對他這時候造訪很是意外。 “叫他進來?!?/br> 齊徵進了書房,高大魁偉的英武模樣,卻一臉慌張。 “丞相,大事不妙啊?!?/br> 謝殊現在一聽這話就頭疼:“又怎么了?” “有一些幕僚和追隨謝家的世家改投到別人門下去了?!?/br> 謝殊一愣:“改投誰門下了?” “大、大司馬?!?/br> 用腳趾頭猜也是衛屹之,如今她遇到困難,王家尚未成氣候,自然是他那里最安全可靠。 “一群墻頭草,不要也罷!” 齊徵摸摸胡須:“在下還是會繼續追隨丞相的?!?/br> 謝殊故作感動地要扯他衣袖:“果然還是你有良心?!?/br> “丞相慢慢忙,在下還有事先走一步?!饼R徵火速逃離。 謝殊嘆口氣,坐了片刻,將東西一推出了門。 已是初冬,她乘車行走于鬧市,手里卻搖著扇子。 她沒吩咐要去哪兒,沐白以為她是要散散心,就吩咐車夫隨便轉轉,轉著轉著就到了長干里。 謝殊遠遠聞到酒香,揭開簾子道:“去喝點酒吧?!?/br> 酒家依然是老樣子,謝殊熟門熟路走到后院,發現衛屹之早就坐在那兒了。天氣蕭瑟,他的身上卻穿著水青色的袍子,看起來有幾分清冷。 謝殊走過去坐下:“今日倒是趕巧了?!?/br> “是啊,如意怎么會來?” “喝悶酒啊?!?/br> 衛屹之端著酒盞抵唇輕笑:“我喝的倒挺高興?!?/br> 謝殊想起那些墻頭草,冷哼了一聲。 衛屹之放下酒盞,傾身過來:“看你似乎遇上麻煩了,可要我幫忙?” 謝殊抬眼看他:“不用?!?/br> 款項太大,若真要他幫忙,以后就會記在她頭上,遲早要在朝堂政事上還回去。 衛屹之嘆了口氣:“你我這般關系,還跟我客氣什么?” 謝殊呵呵了兩聲:“我怕以武陵王的‘賢明’,下次再說什么讓我從了你來償還,我可不敢亂開口?!?/br> 衛屹之故作驚喜:“好主意呀,我還沒想到呢?!?/br> 謝殊白他一眼。 衛屹之仔細看著她的神情:“真不要我幫?” “不用?!敝x殊說完又加了句:“你們衛家應該還沒王家有錢吧,還是別逞能了?!?/br> 衛屹之被噎了一下,比起家資累疊的王家,人口稀少的衛家自然比不上。 “算了,不識好人心?!?/br> 謝殊撇撇嘴。 回去之后剛好謝子元來復命。 他站在書房里,重重嘆息:“丞相,稅銀真的一點也追不回來了?!?/br> 謝殊負手站在墻邊,眼前是謝銘光題的一個“和”字。 謝銘光交給她的任務是保全謝家,任何族人的利益都在首位,可是這次她想直接剔除了那些沒用又只會壞事的家伙。 “你去御史臺,就說本相的意思,徹查此案,牽扯之人,無論是誰,一律依法處置?!?/br> 謝子元震驚地看著她,許久才稱了聲是,告辭離去。 謝殊坐回案后,提筆寫了奏折,請皇帝下旨處斬謝珉和謝純,以儆效尤。 第二日早朝,皇帝一看奏折呆了,文武百官也呆了。 “謝相是不打算補齊虧空了嗎?”皇帝拎著折子甩了甩:“這二人確實其罪當誅,但稅銀絕不能少分毫?!?/br> 謝殊恭敬稱是:“虧空已經填上大半,還有一部分,請陛下寬容數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