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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這日子沒法過了在線閱讀 - 第3節

第3節

    謝殊將折扇一展,將紙鋪在扇面上又描又畫,時不時停下回憶一番,忙了好一會兒才停了筆。

    “喏,將這上面我寫出來的名字謄抄下來?!?/br>
    沐白接過來,這才敢問:“公子這么著急,寫下的是什么?”

    “倒不是著急,只是時間倉促,怕把記下的東西給忘了?!彼归_折扇扇了扇風,一顆提著的心才緩緩落回去。

    今日順著九皇子的桿子提出這票選的主意,無非就是想試試底。她在宴席上記下了官員們的座位,而宮女是按順序收的眾人的提名,九皇子唱名也是按順序來的,只要對號入座,便可知道哪些人選了她,哪些人沒選她。

    如果本就不是謝家的人,倒也無可厚非,但若是謝家的人卻沒選她,那便該有所動作了。

    她閉著眼睛在心里仔細盤算,忽而一愣,將沐白手里的紙接過來看了又看,嘴角一抽:“不會吧……”

    衛屹之竟也選了她!

    這……一定是她自己記岔了吧?

    第三章

    衛屹之出身河東衛氏,這也是個名望滔天的大世家。

    想當初衛家也雄起過的,就連當今太后也是出自衛氏,可惜后來被聯合起來的王謝二家斗敗了。那兩家斗完衛家又玩兒互斗,最后謝家一舉奪魁,光輝起勢,一起就是好幾十年。

    所以衛屹之與謝殊之間的仇,往小了說是個人終身大事被誤,往大了說就是家族大業了。

    比起其他衛家人,衛屹之的母親襄夫人才是最有家族擔當的豪杰。她出身名門,有柳絮才名,雖是女子,在大晉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不過比名號更響的,是她那火爆脾氣。

    衛屹之前腳回到大司馬府,襄夫人后腳就沖過來問:“如何如何?那個姓謝的臭小子是不是羞憤地想跳河了?”

    衛屹之笑瞇瞇地握住她的手:“母親大人白日里見過九殿下,原來就是合計這事去了?我說我那好好的一身衣服怎么就換成粗布料子了呢?!?/br>
    襄夫人紅光滿面:“為娘是不是替你報了仇了?那姓謝的老混蛋害我沒能早日抱上孫子,我豈能饒了他孫子!”

    衛屹之笑而不語,只當默認,好寬她的心。

    皇帝顯然是被宴會刺激的不輕,第二日又宣布停了早朝。但偏偏其他官員都早早收到了消息,只有謝殊是到了宮內才被告知此事。

    白跑一趟。得,就當鍛煉身體了唄!

    卯時還未過,太陽不過剛剛露臉。謝殊一身朝服往回走,沿路跪了一地的小宮女,個個都拿眼瞟她。那如畫的眉眼被莊重的朝服一襯托,越發奪目,寬袍大袖加身,行動有風,更添風韻。

    謝殊在朝堂上裝模作樣,私下里卻好玩鬧,瞥見有宮女偷看她,還故意朝對方擠了擠眼,這下直把人家小姑娘羞得臉埋到膝蓋上了。待她一離開,那小宮女立時遭來同伴們一頓狂捶。

    “好你個小狐貍,竟然勾引我家丞相!”

    “呸,丞相是我的,你一邊兒去!”

    “你才一邊兒去!你明明說過自己喜歡的是武陵王!”

    登上車輿出了宮門,不多時,忽見前方出現了武陵王的馬車,正從對面駛來。謝殊本還以為看錯了,連忙叫停,定睛一看,衛屹之已經揭了簾子探出臉來。

    “咦,武陵王這是要去上朝?”

    衛屹之含笑點頭:“今日有些事情耽擱了,來晚了些。怎么,看謝相的架勢,莫非早朝已經結束了?”

    謝殊失笑:“哪里,陛下昨日多飲了幾杯,今日早朝停了。本相還以為只有丞相府沒接到知會,不想連大司馬府也是啊?!?/br>
    “原來如此?!毙l屹之面露恍然:“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與謝相一同原路返回吧?!?/br>
    “如此甚好?!敝x殊放下車簾,對沐白笑道:“真是個會做人的,怕我因此嫉恨陛下,便做出匆匆趕來的模樣,好證明陛下不是有意針對我?!?/br>
    沐白“啊”了一聲:“屬下還以為武陵王是真沒接到通知呢?!?/br>
    “陛下那么重視他,就是滿朝文武都不通知,也不可能不通知他啊?!敝x殊慈愛地摸摸沐白的腦袋瓜:“你是個單純的好孩子,要保持哦?!?/br>
    “……”

    春日正濃,丞相府的豪華車輿和武陵王那樸素的車駕并排駛于城中大道,頓時惹來眾人圍觀。

    沐白撅嘴道:“沒禮數,就算是郡王兼大司馬,那也比公子您這個丞相低一級,怎能與您的車駕并駕齊驅?”

    謝殊搖著扇子笑了笑。

    這就是武陵王為人的狡猾之處,若是處處隱忍,只會惹她提防,若是有意露出鋒芒,反而叫人覺得不足為懼。當時他在宴會上故意借一身衣裳刁難她,八成也有這原因。

    她嘆了口氣,此人心思深不可測,實在是難對付啊。

    就這當口,衛屹之忽然叫了她一聲。謝殊挑起簾子,便見他一張明若珠玉的臉浸在日光里,唇邊點點笑容恨不能融化了他人的視線。

    周圍女子的驚呼聲此起彼伏,武陵王入城當日都沒露臉,今日冷不丁就揭了簾子,怎能不叫她們驚喜?而隨著謝殊一露臉,另一撥女子的驚呼聲又響了起來,簡直帶著與剛才那聲音一較高下的氣勢。

    謝殊朝衛屹之露出個無奈的表情:“武陵王忽然叫本相所為何事?”

    衛屹之忽而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無事,只是想看看謝相是不是如傳聞中那般受追捧罷了,看來是真的?!?/br>
    謝殊微微瞇眼:“聽這話的意思,莫非武陵王是想跟本相一較高下?”她用扇子輕輕抵著臉頰,“就為了這一張面皮?”

    衛屹之尚未答話,只聽“撲通”一聲,已有人丟了瓜果到謝殊的車輿上,顯然是被她無意中的舉動迷了心神。

    “看,本王還沒說什么,比試居然已經開始了呢?!毙l屹之笑著放下窗格上的簾子,那邊又有人丟了瓜果到他馬車上。

    一時間大街兩邊圍滿了人群,紛紛投擲瓜果,一左一右各自站隊,壁壘分明,就連沐白和苻玄都被拿出來分了個高下。

    雙方主要陣容更是從無聲的較量發展到了有聲的對吼,一方說我家丞相美貌絕倫才華蓋世;另一方說我家郡王風華無雙戰功卓著,各自把自個兒追捧的人物吹上了天。

    最高興的當屬街邊賣瓜果的小販,矮油那個賺??!

    一直到車駕駛過長長的大街,雙方車駕在岔口停下,即將作別。

    謝殊挑簾下了車,走到衛屹之車邊道:“嘗聞河東衛氏多出美男子,今日這一遭行走,本相深以為然。武陵王果真貌動天下,難怪會被擲果盈車啊?!?/br>
    衛屹之也親自下了車,暗紋織錦的玄色朝服穿在他身上貴氣天成,他溫和笑道:“謝相謬贊了,本王哪里比得上謝相分毫呢?”

    兩個人虛情假意彼此謙虛了一番,謝殊忽然面露赧色,干咳一聲道:“本相方才瞧您車上被投了不少石榴和李子,說來慚愧,本相所好之物甚少,卻偏偏愛吃這兩樣東西,不知……”

    衛屹之輕輕一笑,當即道:“苻玄,將本王車上的石榴和李子挑出來放到丞相車上去?!?/br>
    苻玄皺了一下眉,但還是乖乖照辦去了。

    不出片刻,悄悄尾隨觀望的百姓便將此事傳揚開了。

    “嗨,你們都別爭了,連武陵王自己都贈了丞相瓜果,那分明就是甘拜下風的意思嘛!”

    “哈哈哈!就說我家謝相大晉第一美吧!”謝殊的擁躉趾高氣揚。

    “不不不!我不信!”衛屹之的擁躉昏了三個。

    雙方作別后許久,苻玄隔著簾子低聲問衛屹之:“郡王何必如此縱容丞相?他分明是要?;ㄕ腥??!?/br>
    “無妨,本來這比試也是本王隨口胡謅起來,大丈夫立于天地,何須靠一張臉?”衛屹之說著,忽而低笑起來:“不過,這個謝相還真有幾分意思?!?/br>
    有意思的謝丞相一回到相府就跪坐案后專心吃石榴,沐白一邊給她剝皮一邊得意洋洋地說:“我就說那個武陵王比不上公子您嘛?!?/br>
    謝殊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話別說太滿,光是手握重兵還能被陛下器重這點,公子我就得佩服他?!?/br>
    沐白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院內已經掌上燈,老管家走到書房門口,對滿地的石榴皮視而不見,稟報說:“公子,大司馬府上有下人送了件東西來給您?!?/br>
    “哦?”謝殊從案后起身,“拿來看看?!?/br>
    沐白立即去門口接,原來是套素白的衣裳,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意外道:“公子,這不是您那日穿去赴宴的便服嗎?”

    謝殊接過來一看,還真是。

    當時她一看到那件粗布衣裳就知道武陵王是有意拿出身問題膈應她,換完衣服后就特地把自己這身破了的便服留了下來,看起來像是忘了拿,其實是“回禮”。

    意思就是:哎呀看你好窮啊,本相這身衣裳雖然破了但還挺值錢的,就打發了你吧。

    現在衣服又被送了回來,難道衛屹之也有“回禮”?

    謝殊帶著這心情展開衣裳仔細一看,卻是一怔。

    那截被劍斬斷的衣角已經拼了回去,接縫處是用上好赤金絲線做出的紋繡,看起來倒更精致華貴了。

    “來人可還說了什么?”

    管家道:“來人說武陵王親口吩咐要將衣服送到公子手上,這上面的赤金絲線乃是與吐谷渾作戰所得的戰利品,權作之前對您送禮的還禮?!?/br>
    謝殊好笑:“可他也沒收我的禮啊?!?/br>
    “武陵王說那是無功不受祿,但這衣裳是他親手劃破的,自然要完璧奉還?!?/br>
    謝殊點點頭:“我明白了,這是在示好呢?!?/br>
    她口中嘖嘖兩聲,那日宴席間衛屹之先奚落她,后面又給了她一票,跟這應該是一個意思。這個對手果然強大,瞧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弄得你完全不知他在琢磨什么,若是沉不住氣,反而要自亂陣腳。

    她將衣服交給沐白,吩咐他仔細收好,毫不客氣地受了這禮。

    忙完這些,剛想繼續坐回去吃石榴,管家居然去而復返。

    “公子公子,不好了,老奴方才得知消息,冉公子尋短見了!”

    謝殊被一口果rou嗆到,咳了半天,心里直納悶兒,冉公子是哪位?

    第四章

    謝家是個大家族,光是住在相府里的就有近百來號人。謝殊進謝家比較晚,以前每日又被謝銘光逮著教育這個教育那個,壓根沒機會與別人接觸,所以根本不認識幾個人。

    管家急匆匆地去處理冉公子的事了,她沒心情再吃什么石榴,問沐白道:“這個冉公子是什么人?”

    沐白回答:“公子有所不知,其實論輩分,您還該叫冉公子一聲堂叔,他本是大人的侄子?!?/br>
    大人是謝銘光,既然是謝銘光的侄子,那就是謝銘光弟弟家的兒子了。謝銘光兄弟早分了家,照理說這個冉公子該養在二房里,怎么會在相府里呢?謝殊納悶。

    沐白接著道:“只是后來出了件事,他的身份一下就變了……”

    謝殊疑惑:“出了什么事?”

    沐白左右轉了轉腦袋,確定無人,這才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巴拉巴拉說了一通,說完還一副“一般人我不告訴他”的表情。

    “哦~~~”謝殊的表情說不出的微妙。

    謝銘光跟二弟謝銘輝關系勢同水火,一個覺得弟弟不爭氣,想提拔都提拔不了;一個覺得哥哥不仗義,做了丞相卻不拉自己一把就算了,還把自己兩個兒子也貶的一文不值。

    謝銘光子嗣艱難,謝銘輝在這點上倒是贏了,五十歲那年小妾又給他添了個兒子,得意得他胡子都翹上了天。

    之后他每次來拜訪謝銘光都要牽著那小兒子的手來,得瑟無比。這小兒子也越長越聰明伶俐,一雪他前兩個兒子被謝銘光嫌棄的恥辱,更得他歡心。

    哪知好景不長,謝銘輝六十大壽,大宴賓客,后院忽然起了火——那位貌美如花的小妾居然被人逮到與外人通jian,再一細問,好嘛,連兒子都不是他的。

    晴天那個霹靂!謝銘輝嘔的暈倒在地。替別人養了十年兒子,還有比他更冤大頭的嗎?

    彼時謝銘光也在場,到底顧及大局,沒有趁機落井下石,搶先將滿堂賓客遣散,這才免得被別人知道家丑傳揚出去。

    之后謝銘輝立即解決了小妾,還要解決這孩子,謝銘光卻把孩子帶回相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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