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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真忙低下頭過去。 不多時,廳內賓客到齊。管家見院外等候的下人太多,怕影響主子們走動,便又把人遣去臨近的桃園。 這桃園地方空曠,過鵝卵石徑,越過一扇狹窄的洞門,那些重重疊疊的竹枝影登時淡退,眼前便如撥云見日,豁然開朗。 溫暖桃香,陣陣浮動,沁人心脾。未見花影,先得其味,真有幾分黯然銷魂之意。 入得桃園,下人們便有些竊竊私語的聲音。 眼前是桃紅倚枝的素雅絕麗之景,又暗香盈袖,清芬入息,置身其中,如幻游于仙境。 大家三三兩兩四散開去,各自一隅。 甄真仰頭望著眼前的桃林絕景,仿佛又看到夢中魏勉那張溫文和善的面孔。 那些片段漸漸串聯成記憶,涌入她的腦海,所有哀與痛都分外清晰。 她于迷亂恍惚之中,情不自禁地往前。 秦家這桃林不小,眼前仍然是滿眼交錯的桃花樹,卻仿佛是什么偏僻的角落,舉頭四望,幾乎尋不見任何樓閣屋宇的形跡,只有空蕩蕩的天和綿延不盡的桃花。 她正有些忐忑茫然,忽然看到那樹影枝斜間仿佛有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不由渾身僵住。 此時,那個身影仿佛朝這邊走了過來,原本朦朦朧朧的一片青影漸漸變得清晰,淡淡的碧色慢慢地變為深青色,在一片桃花之中,分外孤絕寡素。 不知怎的,甄真竟感到有一絲涼意從腳底心竄上來。 一風掃過,細葉零零落落。風聲,雀鳴,還有枯葉擦走的低響,間或交織,清寂寥落。 甄真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腳踩著一片干透冷脆的枯葉,發出咔嚓一聲,又將她嚇得一定。 是魏勉。 竟然是魏勉!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目不轉睛地看著甄真。 雙目幽深,如云海霧崖。 甄真愣愣地望著他,眼里還有點點濕意,長長的眼睫給淚意浸透,顯得更為鴉青濃密,襯得雙眸如鹿眼一般深亮。 她不施脂粉,卻是黛眉紅唇、肌膚勝雪,立在那兒猶如冰玉雕凝,秀美奪目。 過須臾,他抬起手,指尖朝著甄真的方向,微微皺眉,仿佛不確信,又仿佛是在害怕什么。 “真真?” 甄真聽到這一聲,猛然驚醒過來,扭頭就跑往桃林的另一邊。 魏勉一震,頓了片刻,立即拔腿追上了前。 誰知他心中急切,竟沒有發現地上有根豎著的斷枝,直接一腳踩了上去。 鮮血一下子流出來,魏勉卻毫無所覺一般,只盯著眼前那個變得越來越小的身影。 他不顧腿上的傷,仍然要往前去。 可那抹淡淡的紅,眨眼之間就消失在了眼前,一無所蹤。 魏勉怔怔地立在原地,始終看著那里,失魂落魄道:“真真……” 甄真慌忙跑走,只顧離開,中途不慎扭到了腳,即便如此,也不敢停下,仍然一路往前。 等停下時,她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進了一片園子。這園中,樟木芬芳,味道濃郁,燈籠掛得也比方才那幾處要少些,顯得晦暗許多。 高大的樹影在夜風中婆娑搖動,賓客談笑說話的聲音于此處幾乎不可聞聽。 甄真握著脖子上掛著的玉佩,捂在心口,呆立園中,不知該朝哪條路走。 想到剛剛遇著的魏勉,和之前的那位汾陽侯夫人,她神色一黯,搖了搖頭,又朝東南邊燈火亮些的方向走去。 如此走了一息工夫,小石路漸漸開闊,眼前也亮堂不少。 走到小園口,眼前是一條鵝卵石長徑,兩側深竹搖曳,有奇異清淡的香氣飄散于風中,令人聞之精神一振。 甄真想此處必然是秦家的偏僻別苑,否則也不會走了這許多路都沒瞧見一個下人。 她踏上這條長徑,走了會兒方覺得有些冷。兩邊竹林深深,曼影重疊,似乎有涼氣溢出。 她心里空茫茫的,不知道該去往哪個方向,只呆呆地站在原地。 “葉蓁蓁,你在這兒——做什么?” 背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甄真覺得熟悉,回頭一看到來人,不由渾身一定。 那人從交掩的斜枝桃影間踱步而出,仿佛是從畫中走出。 烏發如墨,面容似玉,風姿無雙。 “大人……”她低喃了一聲,一時有些傻眼。 張學林是獨自一人過來,他往前幾步,看到她左腿歪著,仿佛有幾分不對勁,目光微凝。 甄真反應過來,忙要給他行禮。 誰知,張學林慢慢踱步上來,竟一把按在她手腕上,攔住了她接下來福身的動作。 她呆若木雞,一時間連聲音都發不出。 張學林只看著她聲音平平道:“去旁邊坐下,看看腳上如何了?!?/br> 他語氣平常,好像在談論什么公事一般。 甄真不知道說什么,只乖乖往林邊的大石上坐了下來。 張學林看她片刻,輕輕俯下了身。 甄真嚇了一跳:“大人?” 張學林的手卻已抓住她的左腿,輕而易舉地脫下了她的繡花鞋。 甄真一愣,立馬滿臉通紅:“您怎么……” 他卻恍若未聞,又如此將剩下的襪子褪了。 白色的褲管被輕輕卷起,羅襪也給往下一扯,堆在了腳后跟,露出一截肌膚,那肌膚,比起綢緞的顏色,是一種更為透明的玉白,而腳踝幾乎已經腫成了紫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