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臨近新年,商場客流量很大,她的工作量自然也是與日俱增。 大白熊玩偶服很重,里面全是金屬支架,支撐住笨重的軀體。梵聲從早穿到晚,窩在玩偶里汗流浹背。 頭三天累得夠嗆,第四天姨媽提前造訪,肚子絞痛,工作就變得更為艱難了。 可她還是堅持上班。這份兼職很短,前后也就半個月,工資還算高,能多掙一天的錢就多掙一天。 梵聲每個月都會痛一次。疼痛程度可輕可重。這個月她就是趕上嚴重了。 早上出門之前她吞了兩片布洛芬。忍住肚子的酸疼堅持了一上午,渾身乏力。 沒胃口,午飯勉強吃了一點。囫圇吃完,立馬換上玩偶服繼續工作。 她從未想過會在人潮如織的商場見到謝予安。 她知道他回了宛丘,因為他的企鵝空間更新了動態。但是一直沒見過面。 以前她把謝家當自己家?,F在一年到頭都去不了一次。 一個小男孩喜歡梵聲手里的的氣球,她把氣球拿給小男孩,一抬頭就看到謝予安出現在視線盡頭,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梵聲并不陌生,在白伊瀾發給她的那張照片里見過。 比起照片,女孩本人更為漂亮。皮膚很白,精致如瓷娃娃,穿著合身的裙裝,體態優雅勻稱。 不得不承認,這兩人站在一起真的非常登對。 俊男靚女,十分養眼。 被人當頭一棒,梵聲霎時怔在原地,下意識撇過腦袋。 她怕被謝予安看到。 一瞬過后方意識到她穿著玩偶服,他根本就看不出是她。 “這女的是辯論社社長,比謝予安高一屆,坊間傳聞她是謝予安的女朋友?!蹦X海中飄過閨蜜的原話。 所以他們真的是情侶嗎? 情侶才會一起逛街吧? 那個女孩一見大白熊,驚喜萬分,手舞足蹈,“謝予安,我要跟大白熊合照!” 她歡喜地跑到梵聲跟前,面露期待,“我能跟你合照嗎?” 非常好聽的女聲,有點小奶音。這種聲音一旦撒嬌起來,是個男的應該都受不了吧? 她快速腦補了一下這個女孩跟謝予安撒嬌的情形,覺得有些窒息。 梵聲有些僵硬地點點頭。 女孩比起剪刀手,甜甜地笑起來,“謝予安,你幫我拍得漂亮點!” 少年在幾步開外的地方,舉著手機,開了五連拍,卡擦卡擦幾聲響。 他麻溜收起手機,“好了?!?/br> 女孩卻不太滿足,“你再多拍幾張,我挑一張好看的發給我爸媽。我今年在你們家過年,他們肯定想我了?!?/br> 謝予安敷衍地又拍了兩張。 他這人最討厭拍照,不管是自己拍,還是給別人拍。以前梵聲讓他替自己拍照的時候,他都特別不耐煩,每次都會特別毒舌地說:“底子不好,怎么拍都一樣?!?/br> 梵聲氣得跳腳,每次都要敲他一頓。 同樣的一件事發生在他和別的女孩身上,梵聲說不出什么感覺,任何一個形容詞都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原來他也可以替別的女孩子拍照。曾經他替她做的每一件事,他都可以替其他女孩做。 這種感覺比看到那張合照還要奔潰。 密密麻麻的刺痛感遍及全身,被針扎了一般。 胸口滯脹,壓了千斤巨石。 小腹好像更痛了,暖流直墜,老腰酸疼,站都有些站不住。 腳底仿佛嵌了刀片,只要一挪動步子,立刻鮮血淋漓。 或許她的心里早就已經鮮血淋漓了。 拍完照,女孩抬手摸摸“熊腦袋”,笑容甜美地向梵聲道謝:“謝謝你哦大熊!” 說完飛奔向謝予安,“快給我看看漂不漂亮?!?/br> 謝予安把手機遞給女孩。 女孩翻完照片,豎起大拇指,“謝公子你拍照技術可以??!等會兒記得發給我?!?/br> 梵聲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互動。 然后謝予安的視線徑直掃了過來,犀利、直白、幽深,毫無溫度。 第18章 第18根繩索 童時顏 兩人隔空對視, 聞梵聲氣血翻涌,手足無措,下意識拽緊手里的氣球和傳單。牙齒幾乎都快把嘴唇給咬破了。 明明只是短暫的幾秒鐘, 卻漫長得像是一個世紀。 她一動不動, 挪動不了自己的腳掌。 曾經他們親密無間,形影不離。而現在, 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只隔著幾步路,她卻覺得自己再也夠不著他了。他們之間早已隔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梵聲不禁捫心自問,這一切難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嗎? 分明是你自己親手推開他的,現在為什么還要難過? 幸好玩偶服護體,他看不出是她。更看不見她失神落魄的鬼樣子。 “大熊大熊, 我想要氣球?!本o接著出現的一個小女孩將梵聲拉回了現實。 梵聲失神地把手里的氣球拿給小女孩。 “謝予安, 你怎么了?”童時顏見謝予安一直看著對面的大熊覺得有些奇怪。 謝予安心中異樣,“感覺這只大白熊有些眼熟?!?/br> “能不眼熟么?”童時顏指向不遠處商場的另外一個出口, 同樣有一只大熊站在那里陪小朋友拍照, “喏,那邊還有一只?!?/br> 謝予安斂眸又看了一眼那大熊,“這熊都長得都一樣, 難怪眼熟?!?/br> 童時顏一股腦跑向前面, “謝予安我們快去前面看看,那里擠了那么多人, 一定有好玩的?!?/br> “等等我?!鄙倌晏Р阶飞先?。 —— 梵聲強迫自己不去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幕,可那兩人的臉還是見縫插針地往腦海里直鉆。 那么登對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小言里的男女主。 而她就是躲在角落里灰頭土臉的女配。 哦,不對,她連女配都夠不上。她現在和謝予安連對手戲都沒有。 她僵硬地看著某個方向, 他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像是一抹稀薄的剪影,風一吹就散。 一直以來,他在她心里都是非常真實的存在。因為他們從一出生便被綁在了一起。牙牙學語,蹣跚學步,讀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整整十八年,她的世界里一直有他。 然而在她的十八歲,公司破產,父母自殺,聞家一朝破敗,眾叛親離,受盡冷眼,她被命運拽著在一夕之間成長起來。心境全變了。 她和謝予安并行的那條軌跡突然被命運劈出了分叉口,她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然后她把他弄丟了。 一群小孩沖了過來,一把圍住梵聲。 “mama,我要跟大熊拍照?!?/br> “我也要,我也要?!?/br> “mama,我喜歡大熊,大熊好可愛?!?/br> 一時間耳邊全是小朋友鬧騰的聲音。 小朋友們緊緊圍在梵聲身邊,抱她,摸她,和她握手,相互推搡著,亂成一團。 梵聲強忍住小腹的墜痛,專心應付這群孩子。 玩偶服不透氣,她整個人被包裹在里面,很熱很熱,后背衣裳盡濕,黏膩得厲害。 呼吸似乎都變得困難了起來,眼前人影重疊,搖搖晃晃,視線一下子就變得模糊了。 幾下一晃,兩眼一抹黑,人都倒地了。 “mama,大熊摔倒了!” “哎呀,這是怎么了?” “快來人呀,有人暈倒了?!?/br> …… 現場一片混亂,一大堆人擠在一起。 而彼時謝予安還沒走出多遠。聽見身后混亂的聲響,他匆忙回頭,看到一大群人圍著剛才那只龐大的大白熊。 龐然大物倒地,從他這個角度,他只看到了大白熊的一只白色腳丫。 他突然想起剛才那只大熊一直在看著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梵聲?!彼还赡X沖向人群。 —— 梵聲是在商場的醫務室里醒過來的。 醒來的時候,她只看到一個年輕的女醫生坐在辦公桌前擺弄臺式電腦,電腦白光瑩瑩亮著。 “我這是在哪兒?”身體全身無力,酸疼得厲害,梵聲勉強支撐起身體坐起來。 “你醒啦!”女醫生聞聲看過來,面容親切,“你低血糖暈倒了,有人把你送到了醫務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