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她足足看了三遍,每一個字都看過去,連標點符號都沒放過。 “謝公子說什么了?”閨蜜白伊瀾坐在靠窗的座位,嘴里咬著吸管,好奇地看著梵聲。 梵聲把手機拿給閨蜜看。 “現在信了吧?他真的喜歡了你好久,高中三年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你?!卑滓翞懣戳艘谎凼謾C上的時間,有些遺憾地說:“現在去追應該來不及了,飛機都起飛了?!?/br> “我不會去追的?!彼龔囊婚_始就沒打算去機場見謝予安。 “???為什么呀?”白伊瀾一臉不解,“你不喜歡他嗎?” “也不能說全無感覺,但也沒有很喜歡?!?/br> “如果很喜歡,你追嗎?” 梵聲搖搖頭,“不追?!?/br> 白小姐抬眼看她,“理由呢?” “瀾兒,你見過長江入??趩??” “什么意思?說你和謝予安呢,扯什么長江入????” 女孩望著窗外的無止境的車流,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幾乎都快沒聲了,“在長江的入???,一邊是淡水,一邊是海水,淡水和海水永不相交,互不侵犯,所有才會出現一面沙黃,一面蔚藍的景象。淡水魚為了防止自己被沖進海水水域,變成咸魚,它們會拼命往上流游。曾經我和謝予安都是這群淡水魚,生活在同一條江里,我們很合適??上КF在我早就被沖進海里,成了咸魚。我回不到江里了,就算回去也適應不了淡水。同樣的,淡水魚也適應不了海水。要想在一起,勢必有一方妥協??刹还苷l妥協了,都難逃兩敗俱傷的結局?!?/br> 明知這是一把逆風局,注定會輸,還點開它干什么呢? 第17章 第17根繩索 照片 聞梵聲的大學生活并沒有什么不同, 沒有預期的期待,更沒有任何興奮,波瀾不驚。 教學樓, 圖書館, 寢室,三點一線。再利用上所有閑暇時間兼職。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梵聲是在十八歲這年倏然驚覺自己老了——心老了。頂著十八歲的軀殼, 心境卻早已遲暮。似乎不管發生任何事, 她都可以接受。好像再也什么什么困難可以擊敗她了。 不愛笑,也不???。平靜如水,像極了歷經滄桑過后,突然大徹大悟了。 閨蜜白伊瀾時常嘲笑她,就她這心態都可以遁入空門了。 寢室的姑娘都是非常好相處的人。梵聲和她們處得很好。 大學第一年的國慶假期, 白伊瀾沒有回宛丘。她忙著去看他愛豆的演唱會。追星女孩永遠在路上。 謝予安也沒回來。 梵聲覺得他應該是不想來回折騰。 兩人偶爾會聯系?;旧隙际侵x予安打給她。一般聊不到幾句就會匆匆掛斷。 明明小時候那么親密無間, 形影不離的。在十八歲這年突然就生疏了。連最基本的相處模式都變了。 可能再過個幾年,她連謝予安這個朋友都要失去了。 梵聲將這一切歸根于變故。本來他們都是江里的淡水魚, 擁有同一片海域。然而命運的洪流將他們錯開了, 一個被沖進了海里,成了咸魚。一個仍舊留在江里。彼此的生活方式不一樣,前行的軌跡也大相徑庭, 還怎么好好地相處? 更別說謝予安還喜歡她。而她對他也并非全無感覺。 朋友以上, 戀人未滿的關系最為尷尬。 梵聲時常會覺得惋惜。畢竟是十八年的友情。沉甸甸的,涵蓋了一個人整個少年時期。漫漫人生, 我們能走幾個十八年? 惋惜的同時,她又無可奈何。在她尚且不能獨立的年紀,命運就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她孱弱的肩膀如何扛得??? 在命運面前,人力渺小,甚至可以說微不足道。 她試圖掙扎, 卻最終還是妥協于現實。 她和謝予安只能這樣了。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遇到另外一個他喜歡的女生。然后那紙婚約便會自動作廢。到那時他們兩個就真的不會有任何牽扯了。 梵聲被生活拉扯著往前沖,幾乎沒有什么時間停下來細細思考人生。 睜眼閉眼全是錢,為了生計,疲于奔命。 2009年的深秋,銀杏鋪滿大地,校園里成片金黃。 宛丘師大的主校區種了大面積的銀杏樹,據說有上百年的歷史了。 這些銀杏樹是師大的特色,每年一到深秋就會有很多校外人士前來打卡。 而這條銀杏路則是師大小情侶們的約會圣地。 和喜歡的人在樹下漫步,腳踩無數落葉,浪漫,甜蜜,詩情畫意。 梵聲常走這條路,她要去圖書館。銀杏路的盡頭就是師大的圖書館。 傍晚時分,細雨紛紛。 雨里起了霧,更添幾分朦朧。 霧色深處,無邊的燈火綿延,成串透明,細碎閃爍。 梵聲從圖書館出來,收到了一張照片。 她不自覺停下腳步,站在路燈下。橙黃的燈光灑在她身上,看似滿身暈暖,實則衣裳漏風,具是寒涼。 手指收緊,目光微閃。 照片里一男一女,男生她很熟悉,是謝予安。他穿藏青色西裝,頭發長長了一些,一雙大長腿藏在褲管之下,似乎充滿了力量感。 沒笑,有些嚴肅,但掩蓋不了他的帥氣。 他身后是巨大的幕布,六校辯論大賽的字樣尤其醒目。 這是梵聲第一次見到謝予安穿西裝。第一眼便覺得驚艷。 他這個年紀的少年,青澀尤在,成熟不夠,穿上西裝難免會有點小孩偷穿衣服的感覺。 但是謝予安卻不會。英挺的身形完美撐起了西裝,青澀剝落,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就被拔高了,斯文在外,清俊有余。 這人是她見過的最適合穿西裝的男人。當時還不能說是男人,應該是男生。 這個想法一直沒變過。往后的每一年,每一次,謝予安穿西裝,她都覺得好看。 不過當時她多數的心思不在謝予安身上,而是停留在照片上和謝予安比肩而立的女生身上。 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齊耳短發,濃眉大眼,非常張揚明艷的長相。她對著鏡頭比剪刀手,笑靨如花。 曾經梵聲也是這樣的人,照相永遠會笑,咧開嘴角,笑容燦爛。 可是后面她就不愛笑了,總是板著一張臉,沉默不語。 她羨慕這樣的女孩子。因為她們天生明艷,被家里人保護地很好,不曾遭受生活的毒打,骨子里的自信從眼睛里都能流露出來。 她承認她有些嫉妒。 看到這張照片時,她心里并不舒服。 風吹著,細雨千絲萬縷。 梵聲等了半天,才等到閨蜜白伊瀾的電話。 白小姐劈頭蓋臉就問:“聲聲,什么感受?” 梵聲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音色清淡,“沒感受?!?/br> “你就死鴨子嘴硬吧你!”白小姐明顯不信,賣力刺激她:“不想知道這女的是誰?” 梵聲:“不想,” 白伊瀾:“……” “心里沒一丟丟嫉妒?” 梵聲:“沒有?!?/br> 白伊瀾:“……” 問不出來,白伊瀾敗下陣來。 她全部倒出來,“我早就幫你打聽好了,這女的是辯論社社長,比謝予安高一屆,坊間傳聞她是謝予安的女朋友?!?/br> “挺般配的?!辫舐暤穆暰€平淡依舊,不起波瀾。 白伊瀾:“……” “你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半點危機意識都沒有?謝予安在清華特搶手,一大堆女的前仆后繼。這還不算校外的,校外更多?!闭媸腔实鄄患?,急死太監。 “跟我沒關系?!?/br> “你就嘴硬吧,等謝予安把這女的領你面前,有你哭的時候!”白小姐氣得撩了電話。 沒想到一語成讖。 梵聲收起手機,沉默地往寢室走。 深秋的校園,清幽寧靜。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黑夜宛如一頭慵懶的巨獸,匍匐在城市上方。白日里那些刻意忽略的,深不見底的秘密,終于在這一刻張牙舞爪地破土而出。 藏不住了。 一地金黃的落葉,腳踩過去,脆脆的發響。 梵聲攏緊身上的衣領,蓋上衛衣的帽子。 霧蒙蒙的天空,眼睛有些睜不開。她忍著眼眶里那股飽脹的酸澀,伸手用力捂住,不讓眼淚掉下來。 如果這一刻她撥通謝予安的手機,問一問,她就能立刻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是她沒有。 因為她終究還是清醒的。所有洶涌澎湃的情緒都在黑暗中無聲沉淀,最終化作絕望的眼淚。 她這條咸魚注定游不回江里了。 *** 學校一放寒假,梵聲就找了份兼職——在商場充當玩偶吸引顧客,順便發傳單,有時還要配合顧客拍照。 20塊錢一小時,一天八小時。很累,但錢很現,日結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