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他話語里隱隱帶著威脅,柳凝不敢直言,只好委婉答道:“怎么好勞煩殿下照顧?不如先放到一邊,等我好些了自己來……” “等你自己去倒了?”他嗤笑一聲,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張嘴?!?/br> 柳凝見根本沒有商量的余地,只好輕啟朱唇,藥湯順著流進來,苦得她瞬間擰眉,眼睛緊緊地閉起。 她的體質本就比常人更敏感,怕疼,也怕苦。 “嬌氣?!本八莶幌滩坏卦u價一句,手里動作不停,一口一口舀起藥汁喂她。 他表情淡淡的,但動作有些生疏,但還算溫柔。 喂完藥后,他拿出絲絹,輕輕擦去她唇角的藥漬,然后在她嘴里放了一顆杏脯。 酸酸甜甜的味道彌漫開來,柳凝一怔。 當年她不愛吃藥,父親也是這樣哄自己的。 柳凝心緒微瀾,但瞬間就平靜下來,父親是溫潤君子,景溯這樣的人……又怎么能同他比? 她眨了眨眼,斂去眸中情緒,目光緩緩移到景溯身上。 他這樣屈尊紆貴地照顧她,還有暈倒前的最后一刻,他眼中微微閃過的慌張,也許……她在景溯心里的位置,并沒有她想象得那么低。 柳凝本來是想除掉他的。 但現在看來,似乎還有更好的選擇。 若景溯真的對她動了真心,她又何必非得與他相抗——只要讓他多喜歡她一點,慢慢把整顆心都掏出來,何愁不能利用他扳倒衛家。 不過景溯心思詭譎,不似衛臨修那般好糊弄,若是意圖太過,恐怕會適得其反。 究竟如何,還需試探一下。 柳凝正斟酌著如何試探他的心意,卻忽然聽見“嗒”一聲輕響。 景溯把空了的藥碗擱在一邊,回過身,微微前傾,食指指節屈起,不輕不重地抬起了柳凝的臉。 “藥喝完了,咱們也該算算帳了?!?/br> 第27章 殿下是在關心我? 景溯托著她的臉龐, 話里帶著隱約帶著一絲壓迫。 “之前為什么不喝藥?” 柳凝能聞到他指尖沾染上的淡淡藥味,混著荼蘼香,單薄的脊背靠在床頭, 臉被迫仰著, 青絲凌亂地披散在肩頭。 若是照平時,她可能也就隨便編個借口敷衍過去——但如今她既存了試探的心思, 想知曉他的心意究竟如何,那便不能再一味回避。 柳凝抬起眼, 直直對上男人那雙幽深的眼瞳, 沒回答他的問題, 只是輕輕問。 “殿下是在關心我么?” 景溯捏著她下頜的手指微頓, 本來正打算聽她如何扯謊,沒想到她卻反問起他來。 他還沒言語, 女子柔軟細膩的手忽然握在他的腕上,柳凝的臉頰虛虛貼著他的掌心。 “若不是殿下,恐怕我便要喪命于今日?!绷曇舻腿? “我……很感激?!?/br> 她語氣里特意帶上一絲羞赧,若有若無的情愫藏在其中, 睫毛垂下, 像是羞澀, 實則是為了遮住審視的目光。 她悄悄觀察著景溯。 從前總是他進她退, 如今她難得主動剖明些心意, 他若心中有她, 情難自禁, 總會從神情間流露出些許來。 然而景溯卻只是瞧了她半晌,古怪地彎了彎唇,竟松開了手。 “你感激別人, 一向只有口頭上的表示么?”他倒也不再興師問罪,意味深長地瞧著她,“……不來點實際的?” 他似笑非笑,柳凝竟看不透他到底是真有所求,還是一時興起的惡趣味。 也或者……景溯和她一樣,也在試探。 說不定他也想知道,她態度的忽然轉變,是不是別有圖謀。 幾個念頭在心間匆匆轉過,柳凝斂起眸子,輕輕啟唇:“那好吧?!?/br> 景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開口,柳凝的唇卻忽然湊到他臉邊,蜻蜓點水般地碰了碰。 轉瞬即逝,就像幻覺一般。 景溯看著柳凝,她第一次這樣主動,竟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柳凝目光一片澄澈,就好像剛剛的親吻,完全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他親眼瞧過這女子的本性如何,恐怕還真會以為是個單純懵懂的小姑娘。 柳凝輕輕地笑了笑:“殿下……還滿意么?” 她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冷淡,卻也不過分熱情,像是拋進深潭里的魚鉤,不緊不慢地隨勢而動。 景溯沒有愣很久,他輕輕撫了撫她剛剛吻過的地方,忽然輕笑一聲:“就這?你覺得這樣就夠了?” 他點了點自己的唇,曖昧地看了她一眼:“……這里才對?!?/br> 柳凝笑容微滯。 她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以情相誘,打算拋棄那無謂的矜持,可他不要臉的程度,還是超出她的想象。 柳凝心中惱恨,但臉上還是那副柔和婉約的模樣,她小心地捉住了景溯胸前的衣襟,稍稍猶豫了一下,慢慢朝他唇邊接近。 她輕輕閉著眼,睫毛微顫,碰上了他的唇。 景溯的唇瓣干燥,微有些涼,她短暫觸了一下,很快退開。 肩頭卻被他攬住,他眼里閃著幽幽的興味,頓了一會兒,慢悠悠開口:“你就是這么吻人的?嗯……衛臨修他沒教過你?” 景溯語調戲謔,好似她做的這些事情在他眼里,就像是開玩笑一般。 “夫君是正經人,哪里比得上殿下?!绷^頭,語氣輕柔散漫,“難不成殿下……想教我?” 她不信他心里,沒有一點波動。 果然這話說完,景溯不笑了。 他眸色深染了些,定定瞧著眼前柔弱清麗的女子,慢條斯理湊近,溫熱的氣息拂在耳畔,讓柳凝覺得有些癢。 “教你……這有何難?” 男人嘴上說著不難,呼吸卻略急促了些,他有些用力地握住柳凝的肩頭,將她按倒在臥榻上,匆匆低下頭去,好像壓抑了很久。 然而他還沒碰到她的唇,卻忽然被推開,柳凝側過頭去,捂著嘴嗆咳了起來。 她咳得有些厲害,淚盈羽睫,蒼白的臉上泛起紅。 這么一打岔,景溯身上的熱度瞬間褪了下來。 他一向自持,本來只打算逗她玩一會兒,卻不知怎么的,竟被她牽得越了界。 景溯不覺得這是什么好事,冷靜地抽身退開,不過瞧見她眼角邊的淚花,還是忍不住伸出指尖,輕輕替她揩去。 “差點忘了你還病著?!彼苏Z氣,“先好生休養著,今日欠我的……改天再還上,倒也不遲?!?/br> 他說完便出了門。 門扉合上,柳凝手掌從唇邊移開,臉頰邊的淡紅漸漸褪去后,唇角彎起涼涼的弧度。 她是故意的。 她的目的只是試探景溯,并不想假戲真做……何必真的送上去,讓他占盡便宜? 柳凝慢慢地坐起身,回想著景溯適才的表現,他被她吸引著,卻又提防著她,要他完全敞開心扉,對她予宇欲求,恐怕沒那么容易。 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能讓他短暫地失去冷靜,說不定有一天,也會讓他把整個人也搭進來,任她驅使。 -------------------------------------- 柳凝與景溯是上午離開客棧的,現在已近黃昏。 看來她暈過去的時間不短。 景溯離開后,柳凝又稍稍歇了一會兒,覺得身上有些力氣了,便掀開被子下了地。 原先在床上時還沒發現,起身后她發現自己身上的里衣被換了新的,旁邊榻上擱著的衣裙,也不是原來那件,似乎是新買來的裙子。 一看就是景溯的口味。 他還和之前一樣,不喜她衣著寡淡,偏愛看她錦衣華服、明媚嬌俏。 柳凝瞧著綾羅裙上明艷繁復的花紋,她名義上終究是嫁了人的,穿得這樣招搖,難免有些…… 不過也沒有其他能穿的,最終還是換上了景溯為她準備的裙衫,走出房門。 這里原來是城中一處醫館的后院,房間供以待客留診。 倒也是,當時景溯在舟上看到她驟然暈倒,除了醫館,還能把她往哪兒送? 柳凝沿著后院的小徑慢慢地走,推開前屋的門,一個年逾花甲的老郎中正理著藥材,聽到動靜,轉頭瞧了一眼。 “可好些了?”老人問。 柳凝輕輕點頭:“多謝先生診治,現在已經可以走動了?!?/br> 老郎中擺了擺手:“老朽無用,要謝,便謝你那夫君,他當時抱著你進來,二話不說便遞了張藥方過來,重金著我們按藥方抓藥煎藥……虧得他夠利落,不然時間再耗下去,夫人你體質太虛,恐怕撐不過去?!?/br> 他似乎將她當作了景溯的夫人,柳凝怔了一下,不過也沒有辯駁,只是低聲詢問了自己的身體。 “我的病……很嚴重么?” 老郎中嘆了口氣:“夫人本就體質孱弱,氣血瘀滯,近日似乎又憂思過重,這才病情加重……凡事還需看開些,執念過重,最終虧的,還是自己的身子?!?/br> 他句句踩在點子上,直接指出她這是心病,與之前景溯請來的大夫不謀而合。 “不過尊夫提供的藥方倒是極好?!崩芍薪又?,“若按照那方子服用個一年半載,想來情況便會好上許多?!?/br> 原來那藥方是真的。 而且他居然還隨身帶著。 柳凝心頭一動,但這微妙的感覺轉瞬即逝,她也不去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