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衛臨修為不為難,她倒是沒什么所謂,不過這邊的動靜吸引到了忠毅侯的注意,他朝這邊看過來。 柳凝心念一轉,覺得這是個表現的好機會,便伸手握住衛臨修正欲抬起的手腕。 “夫君體弱,不善飲酒?!绷龔男l臨修手中取過酒杯,“不如由臣婦待飲?!?/br> 她起身,執杯對著景溯虛虛一敬,撞進他幽深的眼眸里,心下微沉,垂下眼避開他的目光,將杯中酒喝了下去。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管下去,燒了起來,感覺比當初在酒樓,他強灌著她喝下去的那杯更甚。 柳凝覺得淚花泛了上來,聚在眼眶邊,眼前起了一層薄薄的霧。 景溯的臉模糊起來。 他一言不發地握緊酒杯,半晌輕笑一聲:“夫人好酒量?!?/br> 柳凝雙頰生暈,禮貌地笑了一下,以為他會就此收手,誰知景溯卻又握起白玉壺耳,為她添上新酒。 他眼睛只是從她身上掠過,轉而笑著看向衛臨修:“衛學士與夫人情深義重,叫孤好生佩服……孤再敬兩位一杯?!?/br> 衛臨修擔憂地看了柳凝一眼,動了動唇,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柳凝彎了彎唇:“多謝殿下抬愛?!?/br> 她沒有猶豫,直接將酒強灌了下去,這酒刺喉,若是慢慢飲下,反而像是折磨,不如一飲而盡的短痛來得干脆。 “嗒”的一聲,酒杯擱在桌上,柳凝掐了掐手心保持清醒,然而酒氣上沖,淚花卻是越蓄越多,最終凝聚成珠,沿著面頰落了一顆下來。 他這回總該滿意了吧。 柳凝知道景溯找上衛臨修,不過又是變著法子調弄她而已。 可是抬起頭,她卻發現男人拿著玉杯的手微僵,神色復雜,瞧著她的目光里,隱隱挾帶著一絲怒氣。 他為什么生氣? 柳凝戒備地望著景溯,本以為他還要繼續刁難,誰知他卻淡淡地擱下酒壺,沒再看她,只是與衛臨修又客套幾句,便轉身去了別處。 她心頭松了下來,坐回桌案邊,這才感覺頭有些泛暈,忍不住將指尖輕輕按在額邊。 “怎么樣……有沒有不舒服?”衛臨修有些心疼地看著她,“你明明比我更不善飲酒……” “兩杯酒而已,不算什么?!绷郎厝岬匦π?,“總不能任由夫君喝下去,傷了身體?!?/br> 雖然喝著難受,但她對自己的身體與感受,一向也不怎么在乎,兩杯酒換衛家父子的信任與感激,也還算值。 衛臨修不知柳凝的真實想法,只覺得心里難受。 他當時本想攔住她的。 衛家已不復從前的光耀,若是再觸怒太子……他最終還是沒勇氣替她回絕。 衛臨修看著妻子唇邊的柔軟笑意,心里越發愧疚起來。 -------------------------------------- 宮宴嘈雜,酒意遲遲不散。 柳凝在殿里待了一會兒,覺得愈發頭暈胸悶,同衛臨修知會了一聲后,便出了大殿,打算在外面醒醒酒意。 她在廊下隨意走動,往前走了一段,竟不知不覺地走進了一片杏花林。 四月末的杏花已完全由粉轉白,如細膩的初雪一般綴在枝頭,風過搖落,幾片柔軟的花瓣落在她肩頭的披帛上。 繁花入眼,倒是比宮宴上推杯交盞的繚亂,來得順眼些。 柳凝愜意地往前又走了幾步,卻在不遠處看到那抹深杏衣袍,正靠在樹干邊。 她心頭一涼,酒瞬間醒了大半,正要轉身離開,卻已經遲了。 剛剛的腳步聲驚動了他,景溯靠在花枝下,側眼望了過來。 幾片花瓣如雪,徐徐落在發間玉冠邊,他瞇了瞇眼。 “你過來?!?/br> 柳凝腳步一滯,嘆了口氣,不情不愿地挪了過去。 她在他面前站定,景溯瞧了她一會兒,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花林深處帶去。 柳凝吃了一驚,下意識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他拖著她往里走,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殿下——” 景溯冷冷道,“不想把人招來,就閉嘴?!?/br> 他很了解她的命門在哪里,一語中的,柳凝收了聲,看著他的背影,心緒紛亂。 景溯今天奇怪極了。 他骨子里再冰冷漠然,卻也總會用一道虛偽的和煦掩飾,柳凝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般不加掩飾的冷淡……還有煩躁。 她被景溯拖著,一路跌跌撞撞到了杏花林最深處,那里建了座竹屋,玲瓏清雅,與整座皇宮的氛圍格格不入。 宮里還有這樣奇怪的地方。 竹屋門前站著兩名侍從,對著景溯彎腰施禮,見到他帶著她進屋,臉上也毫無波瀾,只是待命在原地。 竹門“吱呀”一聲合上。 柳凝站在門邊,景溯松開了她,拿起桌邊的青瓷茶壺,倒了一杯茶。 “過來喝茶?!?/br> 柳凝思量片刻,在桌邊坐下,卻沒動茶杯,只是任由它在面前冒著騰騰熱氣。 誰知道他在茶水里下了什么。 景溯注意到她眼中的警惕,皺了皺眉:“你自己也清楚,你的身體不適合飲酒……這茶解酒,快喝了?!?/br> 柳凝本來心里還繃著,聽他這話,倒是微有些怒氣涌上來。 他倒是慣會做好人。 那兩杯酒喝下去,不正是拜他所賜? 柳凝握住了裙上的細紗,不緊不慢開口:“殿下不必替臣婦擔心,兩杯酒而已……雖不喜歡,但也實在算不得什么?!?/br> 景溯沒說話,只是幽幽地盯著她。 柳凝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撇過頭去:“殿下還有其他事么?若是沒有,容臣婦先告退了……離席太久,恐怕夫君要擔心了?!?/br> 她見景溯沒有反應,以為他默許,起身正要離開,卻聽見一聲脆響。 茶杯骨碌碌地滾到地上,茶水順著竹桌縫隙淅淅瀝瀝滴下來,柳凝的衣袖被猛地拽住,往后一帶,她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在了一旁的竹榻上。 竹榻堅硬,肩胛骨磕在上面,她疼得眉頭一皺,看到景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俯下身來。 他的陰影將她籠罩起來,景溯手撐在她頸邊,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臉,迫使她迎上他的目光。 “他哪里好?”他問,“你就這么喜歡他?” 她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衛臨修。 “我——” 柳凝正要開口,景溯卻似乎不想聽。 炙熱的唇覆了上去,封住了她還未出口的話。 第19章 孤比不上他? 柳凝大腦里的弦“錚”地繃斷,唇邊溫度guntang,男人的呼吸羽毛般落在她上唇肌膚。 她整個人被淡淡的荼蘼香氣籠罩起來,里面混雜著一縷酒意微醺。 原來他醉了。 柳凝愣了一刻,很快掙扎起來,她下意識去推他,雙手卻被他反剪在身后。 她企圖掙開他的禁錮,卻反而招來景溯更兇猛的進犯——他近乎噬咬般,□□著她的雙唇,像是欲壑難填的野獸。 柳凝覺得自己像陷入了藤蔓變成的網里,渾身被束縛得緊緊的,幾乎快要喘不上氣來。 她不堪忍受地偏過頭,忽然覺得唇瓣一痛,一股微腥的鐵銹味在口中泛開。 景溯緩緩抬頭,唇邊沾上了一絲血跡。 是她的血。 柳凝看著那抹紅,她暈血,臉色蒼白了一瞬,與此同時,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慢慢從嘴邊滑落。 他咬了她。 柳凝怔怔望著他的眼瞳,那里幽黑一片,只落下她的淺淺倒影。 景溯古怪地彎了彎唇,抬起手,用拇指指腹將她唇邊的血跡拭去,玉扳指冷冰冰地壓在她下頜的肌膚上。 “衛臨修哪里好……孤難道比不上他?” 他的語氣冰冷飄忽,漸漸轉低,話問完,頭便完全低了下去,埋在了她的懷里。 柳凝愕然,不過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他醉得太厲害,借著她折騰一場后,就睡著了。 柳凝皺起眉,嫌棄地想要將景溯推開,他的手臂卻還箍在她腰間,推不動。 竹榻窄窄只容得下一人,她被摟抱著,離不開,只能與他以這樣糾纏的姿勢相偎。 柳凝無奈,卻也沒什么解決的辦法,只能靠在榻上等景溯慢慢醒來。 然而經過剛剛一番折騰,先前飲下的酒又未醒全,倦意漸漸涌了上來,她沒有等到景溯酒醒,自己卻忍不住瞇了過去。 睡夢里恍恍惚惚,依稀是景溯把她壓在樹干邊,低頭想要強行擁吻,雙唇未觸,卻又忽然變成了一條蛇,緊緊纏繞在她身上,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柳凝一驚,猝然睜開雙眼。 指尖下意識摸索,觸碰到的卻只是竹榻冰涼的紋理。 榻上只有她一個人,之前醉倒在她懷里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柳凝撐起身,她身上蓋著件深杏色外袍,慢慢滑落到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