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房間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柳凝透過衣柜的縫隙,看到馮翠英身上的衣裙被男人解開,一件件落到地上,凌亂地堆在一起。 那男人似乎是沈家子侄,眉目與衛臨修有兩成相像……柳凝微微搖頭,她沒想到,馮翠英居然已經到了這般走火入魔的地步。 兩人癡纏在一起,不過沒過多一會兒,男人卻忽然放開馮翠英,笑容里帶上一絲yin邪,從懷里拿出一只香爐,點了起來。 香霧緩緩從爐蓋鏤空處氤氳開來,緩緩彌漫在整個房間里。微甜的氣味鉆進了柳凝的鼻子里,她身子有些發軟。 外面兩人的呼吸聲漸漸加重,纏抱著滾上了床榻,消失在柳凝的視線里。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低低的□□,還有床板“咯吱咯吱”的聲響。 柳凝對這種事一知半解,倒也不覺得有多尷尬,她只是覺得衣柜里有些燥熱,或許是因為空間太過狹小。 她和景溯擠在一起,整個人貼在他的背后,下頜幾乎能搭在他的肩頭。柳凝看不到他的正臉,只能順著微弱的光線,看見他的肩頭、前襟、還有寬大的衣袖。 他的衣袖拂落在她的膝上,柳凝目光落在上面,她記得那枚玉佩,當時就是被放進了這一側的袖袋里。 近在眼前。 外面的動靜絲毫影響不到柳凝,她從景溯身后觀察了一會兒,見他似乎毫無所覺,便悄悄伸出手,往他的衣袖里探去。 隔著袖袋,果然摸到一塊堅硬的玉墜,大小與她那塊一樣。 柳凝屏息,小心翼翼地拆開袖袋上的絲絳,卻不防他忽然動了一下,手背碰觸到他的手肘。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他反握住,緊緊地攥在手心里。 柳凝身子一僵,心跳生生漏了一拍。 她掙扎起來,可景溯的手卻并未松開,他側過頭,唇幾乎快觸上柳凝的耳廓。 “別動?!?/br> 景溯的聲音又輕又慢。 可是他挨得那么近,呼吸灑在柳凝的耳邊,細細密密,激起她一身的雞皮疙瘩。 衣櫥外的香氣裊裊散著,味道似乎比剛剛更濃重了些,她的手腕被身邊的男人握在手里,灼熱的溫度順著肌膚,一寸一寸往上蔓延。 柳凝覺得身體愈發無力起來,她輕輕咬住唇,不讓自己出聲,可眼里卻好似沁出了淚花,沾在眼睫上,視線漸漸模糊了起來。 她眼前一黑,最終倒在了景溯的懷里。 第7章 舍不得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冰涼的東西塞進她的唇齒間。 柳凝再次醒來時,卻發現她已經不在衣柜里,而是靠在墻邊坐著。 桌案上的香爐已經不見了蹤影,不遠處的床榻還凌亂著,但上面已經沒有人了。 她剛剛暈過去了,想必在此期間,那兩人已經離開,之后景溯把她從衣柜里抱出來,放到了這里。 柳凝低頭,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完好,紋絲不亂,稍稍放下心來。 她也沒想到自己會暈過去,想來是那熏香太過厲害。 “好些了么?”景溯靠在一邊,輕聲問。 “嗯……已經沒什么大礙?!绷鹕?,將裙邊的褶皺撫平,低下頭,“多謝殿下?!?/br> 剛剛那朦朧之間的冰涼,想來是他給她喂了藥。 坐懷不亂,不乘人之危,倒是個正人君子。 是君子就好,好騙。 柳凝垂眼,遮去眸中的算計,正打算設計著接近他,把他袖袋里的玉佩取出,卻見景溯忽然拂了拂衣袖,慢條斯理地笑道: “夫人想從孤這里……得到什么?” 柳凝心頭一跳,面上卻是一派從容,抬頭:“殿下的意思是……?” “剛剛在柜子里,夫人這么快忘了?” “不小心而已?!绷龔澊?,抱歉地笑了笑,“臣婦那時候有些緊張,不慎錯抓了殿下的衣袖……沖撞了殿下,還望恕罪?!?/br> 剛剛偷偷摸到他袖口的事,柳凝之前就想好了說辭。 柜子里那么黑,她一時害怕捉住了他的衣袖,完全合乎情理……無心之失,想來他不會計較。 景溯靜靜地瞧了柳凝一會兒,才開口:“原來是這樣?!?/br> 他微微含笑,指尖卻忽然伸到袖口,拆開了暗袋,取出一枚玉佩,握在手里:“孤還以為……夫人是為了這枚玉佩?!?/br> 冰絲流蘇墜在玉下,隨著他手心的動作輕輕晃蕩。 柳凝呼吸一滯,攥緊了袖角。 景溯繼續笑道:“剛剛還想著,若是實在喜歡,送給夫人也是無妨……可惜,看來是孤會錯了意思?!?/br> 他說著把玉佩收回去,柳凝情不自禁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嗯?”景溯頓了頓,尾音拖長,“夫人這是……?” 柳凝沒說話,卻也沒松開手,只是定定地瞧著他手里的玉佩,無計可施。 他把事情擺到了明面上,就很難再打著偷偷摸摸的主意;而他身份又擺在那里,強取更是毫無可能。 難道就只能這么放棄了? 這枚玉佩是父親親手所刻,當年家破人亡,留給她的只有這玉佩,陪著她這么多年,是她追思過往的唯一念想。 柳凝有點不甘心,可是她沒有別的辦法。 甚至她還不能將情緒表露出來。 柳凝深深吸了一口,斂去眸中翻涌的情緒,維持住一貫的溫婉笑意。她正要松開手,手腕卻忽然被抓住,冰涼的羊脂玉貼在了她的掌心。 “看來你是真的喜歡?!?/br> 景溯溫柔地嘆了口氣,牽起她的手,把玉佩放在了她手心里。 柳凝一怔,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 沉甸甸的玉佩擱在手里,失而復得的感覺,讓柳凝心中涌起了一絲歡喜。 然而她并沒有開心多久。 柳凝很快發現,手里的玉佩成色很新,根本不像是十多年的舊物。 她心里頓時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匆匆將玉佩翻到另一面。 果然,上面雕刻圖案完全不一樣,不是寒梅,卻是幾枝纖細的杏花,沾水而開,不勝柔弱——不是她丟的那一枚。 “這是孤前些日子所雕,如何?”景溯一笑,清清淡淡地開口,“孤覺得與夫人,很是般配?!?/br> “殿下……好手藝?!?/br> 柳凝勉強笑了笑,五指收緊,捏著玉佩有些用力。 她懷疑這個男人在耍她。 可偏偏景溯還是那副清雅溫和的表情,他也沒什么過分的舉動,一切都能自圓其說……好像所有違和微妙之處,都只是她的錯覺。 “夫人謬贊?!本八菪Φ?,“這枚玉飾,比起孤所仿照的原品,還是相差得太遠了?!?/br> 柳凝知道他所說的原品,或許便是她丟失的那枚玉佩。 “上次匆匆一瞥,倒是沒能看清?!彼豢戏胚^每一次機會,定了定心神,試探道,“也不知那原品到底好在哪里……竟讓殿下如此欣賞?!?/br> “夫人想看?” “嗯……不方便么?” 柳凝很討厭他事事詢問,就好像看破了她的心思,故意點出來要她難堪一樣。 可她終是有求于他,也只能暫時忍耐。 “倒也不是不行?!本八菀贿?,“只是孤見那玉佩有些陳舊,送去了如意軒護養……不知夫人明日可有空閑,愿意到那玉器軒坊觀賞一番?” 如意軒是汴京城里最大的玉樓,似乎是沈家名下的鋪面。 景溯約她在這里見面,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柳凝現在沒有入宮的機會;而這沈府里又是人來人往,她和景溯待在一起,難保不會被什么人瞧見。 柳凝垂眸掂量了一會兒,覺得可行,最終點了點頭。 -------------------------------------- 柳凝與景溯約在第二日清晨。 天蒙蒙亮她就起了身,梳洗打扮整齊,穿了身雪青色的煙紗裙,外面罩了件月白色外裳,整個人看上去分外素凈。 她有意裝扮得素氣些,景溯總歸是男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倒是有勾引之嫌。 柳凝不想另惹麻煩上身。 兩次接觸下來,景溯一直很有分寸,從未做過什么逾禮的舉動……然而不知為何,柳凝每次和他待在一起時,總會覺得心中隱隱不安。 像是有猛獸環伺的壓迫感。 可是景溯一直溫和體貼,柳凝也覺得他沒必要偽裝。他是天潢貴胄,錢權珍寶,想要什么都會有大批人趨之若鶩地奉上……她不過一介婦人,從她這兒又能得到什么? 難道是為了拉攏忠毅侯府? 柳凝心頭轉過幾縷思緒,卻也懶得去深究,她今日去如意軒,只是為了她的玉佩而已。 等把玉佩取回,也就不必再與景溯見面了。 柳凝并不打算和他染上過多牽扯,本來也只是見過兩面的關系……她已嫁為人婦,與外男過多接觸,對她只有壞處。 門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柳凝隨便編了個借口,敷衍完衛臨修,便撐著傘出門去了。 時辰尚早,街上行人稀少,只有雨絲交織成霧,濛濛一片,偶爾飄進傘底,牽扯出一絲朦朧清冷的味道。 柳凝一手撐傘,另一只手微微提著裙子,避免裙邊被地上的積水沾濕。 時間充裕,不會遲了約定的時間。她不著急,穩穩當當地往前走,一邊思量著稍后的計劃。 然而快到如意軒時,卻忽然聽到一聲低弱的貓叫。 柳凝側眼,看見一只貓正蹲在路邊,狼狽地在雨里縮成一團。 那似乎還是只幼崽,不過巴掌大小,身上稀疏的毛濕淋淋搭著,瘦弱的四肢顫顫巍峨,幾乎立不住,圓圓的眼里滿是水澤,可憐巴巴地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