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花鑲拍了拍毛驢脖子上的包裹,說道:“幸虧我帶了不少雄黃粉,到縣衙之后,得把每一處都撒上?!?/br> 蘇栩道:“我聽說這邊有一種草,蛇蟲都很畏懼,我找找,等找到了讓有志給你送去?!?/br> 他們接著走了十幾里地,這才又看見一個村莊,此處向東有一個綠油油的小山丘,邊兒上還有一條水量豐沛的河流,因此這個村莊比剛出府城見到的那個大了兩倍不止。 進村后,蘇栩跟人打聽,得知前面不遠處還有幾個小村子,轉頭對花鑲道:“咱們先在村里找一戶人家,吃過飯再繼續走?!?/br> 花鑲點了點頭。 于是他們就找了一家外門還算不錯的,過去說了買些午飯的想法。 當地百姓幾乎沒有賺錢的地方,聽了此言,一家人都十分熱情地把他們一行人給迎進家門,這家的長者陪他們閑話,兩個兒子兒媳都跑去廚房做飯。 禹州著實是有名的貧困州府,這家的外門說是不錯,那是跟村里其他人家比較而言的,但卻連堯山縣那邊的一般農家都比不上。 花鑲問老者:“聽說禹州這邊的水稻能一年三熟,怎么我們一路走來,沒見多少富裕人家?!?/br> 她說的是京城官話,又特意放慢了速度。 這老者早年也去府城的碼頭,跟人往外跑過,因此聽懂還是很容易的,聞言笑道:“公子是才來,不了解,我們這里雖然一年四季適宜耕種,但時常有有大風大雨,尤其是在六七八九月這幾個月份,所以收成并不算太好?!?/br> 蘇栩又問了幾個問題,這家的兒子兒媳就端著幾個大盤子粗瓷碗進來了。 他們很熱情的邀請花鑲幾人用飯,花鑲看著這幾盤子綠油油的菜葉子,有些懷疑這些是直接用水煮的,等這家人都出去之后,才拿起筷子嘗了一口菜。 又苦又咸。 蘇栩道:“意料之中。這地方前朝時才收歸中原版圖,但中央的人都不喜歡到這野蠻之地來,就和西北一樣,是犯人流放的地兒,能給蒸出這么干凈的米,也算是用心了?!?/br> 花鑲表示同意,卻是再也吃不下去那青菜,而是讓孔山去外面把自家的腌菜拿來一壇子。 這還是付管事擔心他們忙時沒空做菜,下船時特地給塞進來的。 孔山捧了一個壇子進來,花鑲讓他們幾個都坐過來,主仆五人圍著桌子就著咸菜,一人吃了一碗米飯。 告辭時,善丹拿出一串銅板交給老者。 這一串有三十個銅板,老者直說給多了,幾碗干飯雖然不便宜,但二十文也綽綽有余了。 見老者還要退還,蘇栩道:“其余的就當是叨擾你們的歉意了?!?/br> 老者聞言,便把錢交給了一旁的老婆子,親自送他們出門,還跟他們指點了下前面的路程。 等轉回來,才發現一家人都圍在堂屋的桌子旁。 “干什么呢?” “爹,這些人帶的菜太好吃了,跟府城的酒樓做的一樣?!遍L子手里拿著雙竹筷子,又忙不跌夾一筷子菜遞到老父嘴邊,“您嘗嘗?!?/br> 老者問道:“客人們忘了東西你們怎么也不提醒?” 大兒媳道:“我跟那個小郎君說了,小郎君說沒剩多少菜了,壇子帶著占地方,便送給咱們家使用?!?/br> 老者這才點點頭,自己拿了一雙筷子,沾點咸菜汁嘗了嘗,點頭道:“的確好吃。聽說,那兩位公子是去南邊的慶平、番茗上任的,看他們為人親和,那兩地的百姓有福了?!?/br> 其他人都不太關心老父親的感嘆,一人嘗了一筷子好吃的咸菜,剩下的就被家里的老太太收了起來。 另一邊,花鑲幾人離開之后,又走了過幾個村子,眼看著太陽要落山了,便停在最后一個村子中,找了戶人家借宿。 第二天一早,他們簡單吃了點東西就繼續上路,如此走了五天半,才走出與府城毗鄰的這個縣。 半個月后,一個陰雨天,嘩啦啦的水珠在地面打出一個個水洼,水霧迷蒙的雨簾后,走過來幾個人。 他們每個人都披著蓑衣,但一馬兩驢都只能被大雨沖刷著皮毛,艱難地踏水前行。 “慶平縣城樓”,善吉突然指著前面喊道。 “終于到地方了?!?/br> 一刻鐘后,他們進了破敗的慶平縣衙。 這慶平縣已經兩年沒有縣令上任補缺了,縣衙沒人居住,處處都是一片灰塵,也沒有差役當值,好好的縣衙,跟個破廟也差不多。 花鑲終于明白,為什么好些人在京城候缺一候就是好幾年也不愿意找個邊緣縣去上任了。 幾人剛到半開著門的縣衙正堂,還沒來得及解下蓑衣,通往后面的門里就走出來一個弓腰老人。 花鑲猛然看見,差點被嚇懵,好在那弓腰人影緊跟著就開口道:“你們是什么人?” 他們經過半個多月的行程,對這南邊的地方話已經很是了解。 “我是新任慶平知縣”,蘇栩拍了拍嚇得一抖的花鑲,用當地方言問道:“你是誰,縣衙里怎么一個人都沒有?” 老者聽說是新任知縣也不驚慌,點頭道:“原來您是蘇大人,到后面來吧,前幾日蒙主簿就讓小老兒把正房收拾好了?!?/br> “蒙主簿?” 老者回道:“蒙主簿是咱們慶平這么多年唯一的一個舉人,這兩年沒有縣令大人,都是他在打理縣中庶務?!?/br> 蘇栩問到:“這里連個縣丞都沒有嗎?還有軍司巡檢呢?” 老者笑道:“咱們這小地方,朝廷恐怕都不知道,半個兵都沒有,哪來什么軍司巡檢?” 大夏治下的每個縣,按制都需要有一百到二百人的兵丁,像這種邊遠地方,為了鎮壓一些當地部族,就更需要了。 蘇栩的驚訝讓老者更覺得好笑,他打量這位新縣令一番,道:“過段時間大人就知道了,咱們慶平縣許久都不會有什么事?!?/br> 花鑲無語了,瞧瞧您對縣太爺這不在乎的態度,像是許久不會有事的樣子嗎? 到了還比較潔凈的正房,蘇栩先讓花鑲去換衣服,他則出門吩咐喬樹:“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姜?!?/br> 喬樹答應了一聲,向東邊一間沒有門的房間走去,那里果然是廚房,但他在里面翻找一番,卻只有一袋谷子、兩簍蔫蔫的青菜。 “蘇少爺,這里沒有”,喬樹說道:“我去街上看看有沒有賣的?!?/br> 蘇栩點了點頭,說道:“把那老頭兒叫來,我有話要問?!?/br> 喬樹還沒出去,老頭就戴著個大斗笠過來了,“大人,后廚這邊長久沒有使用過了,我開火的地方有塊姜,您煮些姜水驅驅寒,咱們這地方雖熱,但也不能被雨水激的?!?/br> 喬樹便站住了腳步,蘇栩點頭,他才去接過那塊姜。 “縣衙里原來有廚娘嗎?”蘇栩看向老頭問道。 老頭回道:“我這個門房的工錢還是蒙老爺開的,縣衙沒人住,就沒廚娘?!?/br> 花鑲換好衣服出來,看了這老頭一眼,對蘇栩道:“你先換衣服去,我和老爺子談談?!?/br> 等蘇栩再出來時,那老頭已經走了。 “都說了什么?” 花鑲把一條柔軟的棉布巾扔給他,“擦擦頭發?!?/br> 跟著才道:“那老爺子是縣衙的門房,姓巫,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前些年蒙主簿看他可憐,雇傭成為縣衙門房,所以很是記蒙主簿的恩。廚娘、跟班、轎夫之類的,都在前一任縣令離任時被解雇了?!?/br> “有些跟班還在蒙主薄手底下做活兒,捕快只有一班,共十個,捕頭姓柏,聽說十天半個月才會過來點一次卯?!?/br> 蘇栩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來,忽然一滴滴濁水滴到了面前,讓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說道:“這是什么破地方?!?/br> 花鑲笑道:“一路上那茅草屋還少見了,縣衙這樣的磚瓦房恐怕都是鮮見的豪宅呢,等天晴了,上去補補就行了?!?/br> 蘇栩也笑道:“你倒是想得開?!?/br> “都來了,就得好好做”,花鑲說道,“照這里的情況,我覺得你還是先雇傭一些差役比較好?!?/br> 差役這樣的和仵作等一樣,都是編制外的,需要縣太爺自個開工資,而這份工資,大部分縣令都是從縣里攤派。 這樣有一個好處,這些人最聽的就是給他們開工資的縣太爺的話。 蘇栩道:“我明白,我必須得有自己的人手,還不知道這個蒙主簿是不是要一直猴子稱大王呢?!?/br> “也不知番茗縣怎么樣?” “吏部那邊不是說,番茗縣令是要告老還鄉的嗎?那里的班子應該比你這邊好很多?!?/br> “希望吧”,蘇栩說道:“反正還有時間,你先在我這里住兩天,等我招募好差役,再帶著人送你過去?!?/br> 花鑲想了想,道:“也行,只好讓那位老大人再多等兩天了?!?/br> 正說著話,已經換了一身干爽衣服的善吉跑進來,說道:“少爺,外面一個自稱蒙主簿的人前來求見?!?/br> “請他進來”,蘇栩說道,“對了,跟善丹說一聲,以后在慶平縣,你們都稱我大人?!?/br> “是,少爺”,善吉應道,又趕緊改口,“大人,小人記下人了?!?/br> 花鑲對蘇栩道:“我去把咱們的茶葉拿出來,弄一壺好茶,免得這位不知底細的蒙主簿小看你?!?/br> 蘇栩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