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蘇栩回家后,好好地洗了幾遍澡,又吃了些排骨湯,這才從圍著他看他吃飯的爹娘口中知道,花鑲要和他一起去禹州任官。 蘇栩立刻就到隔壁找花鑲去了。 今天為了接蘇栩,花鑲在郝郎中十分不好看的臉色下請了一天假,現在正在書房寫信,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去,笑道:“你收拾好了?” 蘇栩來到書房坐下,剛才急于質問的心情已經平穩下來,問道:“給誰寫信呢?” “諶哥”,花鑲蘸了蘸筆墨,“聽你剛才的腳步聲挺急的,有什么事???” 蘇栩道:“你在京城好好干,我又不是小孩子,當官還要人陪著。雖然慶平知縣是個雞肋,但好歹也是七品,比這個九品小京官風光多了?!?/br> 花鑲一邊聽他說話一邊繼續寫自己的,蘇栩不說了,才說道:“我本來就打算求個外放的,那時候不知道你會被貶到南海,我定的目標可是東北隨州,你要是覺得不用我陪著,那我便請個隨州的缺?!?/br> 蘇栩愣了,臉上隱約的幾分感動僵硬在臉上,隨即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你這個你這個擰脾氣是跟誰學的?” 花鑲笑道:“爹娘遺傳。好了,你快回家去,這么會兒就跑到我家來,大夫還沒到吧,在那種地方待了一個多月,務必得讓大夫好好看一看?!?/br> “好好好”,蘇栩轉身,“忙完了去我家?!?/br> 花鑲嗯了聲,一刻鐘后將封好的信交給一秋,讓他去送去驛站投遞。 等她到了蘇家時,大夫正好離去,花鑲問蘇栩:“怎么樣?” “沒事,我又沒受刑”,蘇栩說道,“待會兒我打算去紀家看看,你陪我一起?!?/br> 旁邊的蘇夫人聽到這話立刻惱了,“你才回來,好好在家歇著吧,跑去紀家做什么?” 蘇栩看他娘的臉色不對,再看看坐在另一邊默默喝茶的父親,也是一副不喜的神色,不由問道:“怎么回事兒?” 蘇老爺、蘇夫人都不想說話,花鑲這才道:“你和紀小姐的親事已經退了”,他擔心蘇栩心里喜歡紀小姐,便又道:“我們還小,以后會有更合適的?!?/br> 蘇栩笑了笑,對花鑲道:“我沒事兒”,不過心里說一點不介意是沒可能的。 一開始他娘說紀小姐不錯,雖是問他的意見了,又讓他在定親時見了紀小姐一面,但那是正要定親的場合,讓他見了面他說不愿意就能不定親了? 不可能的??此七@門親事是在他的同意下定的,但其實還是父母的安排。 而蘇栩確實從一開始很排斥,到親事都已定下來,就想著不如好好經營。 誰知道他就因為牽連入獄一個月不到,紀家就退親了。 蘇栩沉默了會兒,又道:“我還想著以后要去極南邊當官,不知道哪天才回來,想去紀家商量一下,看來是我想多了,我沒了前途,人家就不愿意了。對了,他們是什么時候退的親?” 這次蘇夫人搶著道:“就是前幾天?!?/br> 蘇栩看向母親,搖著頭笑了笑:“我知道了?!?/br> 花鑲道:“我準備買兩個孔武有力的下人,上午時牙行來人說已有了合適的人選,你和我一起瞧瞧去?!?/br> 蘇栩就和花鑲一起出了門,走到大街上,感受著暮春時節暖融融的風,心底那點指甲蓋大的不舒服瞬間退去。 “還是外面好”,蘇栩的語氣中頗帶著幾分感慨,“這就是鑲弟說的,自由的感覺吧?!?/br> 花鑲笑道:“栩哥,我感覺你變了?!?/br> “那是變好了還是變得更壞了”,此時正好走到垂芳橋的正頂,蘇栩停下腳步,看向了兩岸垂柳。 花鑲跟他并肩站立,看著遠方的景色,“自然是變得更好了,更穩重了?!?/br> 其實這時候的蘇栩才剛二十歲,在她以前的那個時代,還是個大二學生,正是自由自在的時候,但是他已經走入仕途,并被仕途的坎坷中磨礪了一番。 花鑲不知道該為他高興,還是該為他惋惜,這么早就讓青春從手中逝去了。 蘇栩側頭看了一眼,對上花鑲臉上的感傷,抬起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胡了胡她的后腦勺,道:“想什么呢?” 花鑲那點子感傷沒了,拿開他的手臂,“快走,今天可能羅叔羅嬸也要到了,待會兒還得去碼頭看看呢?!?/br> “小顧大人?”吏員順著目光看去,只看到那橋上人來人往的,不知道小顧大人看到了什么,臉色竟然有些難看。 “我們還得回去復命呢”,吏員又提醒。 顧徽收回目光,語氣很平很淡:“走吧?!?/br> 很快,沉芳門內的幾個穿著官服的人一閃而過。 已經轉身走開的花鑲并沒有看到,她和蘇栩走到位于外城的牙行,因為提前打過招呼,很快就定下了兩個身高八尺的大漢,簽了六年的活契,并在契約后寫明,六年后允許他們免費拿回身契。 蘇栩擔心這樣的下人會在以后不服主家管,還問清了他們的家庭住址,聽說這兩人的家都在城郊,便雇了輛馬車,帶著這兩個下人,和自家鑲弟一起去施施恩。 也是告誡他們,知道你們家的住處,以后跟在主人跟前,好好做事兒。 兩個下人一個叫孔山,一個叫喬樹,都是城郊貧窮農戶家的孩子。 孔山是家里大哥要娶親,家里實在湊不出銀子,他娘就想讓他才十三的meimei嫁出去,拿聘禮給大哥娶妻。 孔山和他大哥孔一都不舍得讓才十三歲的meimei嫁出去,就為換個聘禮,孔家一家人因為這事兒,已經悶悶不樂許多了天了。 孔山聽說像他這樣的體格,到城里給大戶人家做下人,少說能得十幾兩的賣身銀,當即也沒跟家人商量,一個人就來到了京城。 花鑲帶他回去時,已經是他離開家的十幾天后了。 而喬樹,這個看起來比普通成人還高的大漢才十七歲,是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 他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情況,三天前晚飯時多添了一碗飯,他那后娘就嫌他太能吃,當晚便跟他爹商量,讓他進城做活兒。 京城從來都不少想找一個活計的壯漢,喬樹進城后足餓了兩天,才被牙行的經濟忽悠著決定賣身為仆。 在路上,花鑲問過了兩人家中的具體情況,心中也有了安排。 用了一個多時辰,馬車抵達距離更近的喬家。 花鑲把喬樹已經簽了賣身契以及不久就要跟她去南海赴任的情況一說,就帶著喬樹走了。 喬樹那父親看起來穿的也不是太差,家里更是不像連孩子多吃一碗飯都吃不起的樣子,她就十分想不明白:怎么能因為一個女人的話,就把兒子趕出家門找活兒做? 喬父和喬母緊跟著追了出來,花鑲本還以為是喬父舍不得了,誰知道這個七八尺的成年壯漢,被他身邊的女人戳了戳腰眼,磕磕絆絆就問道:“樹啊,你的賣,賣身銀呢?!?/br> 說完,又趕緊解釋:“你弟弟還要念書,爹也是沒辦法?!?/br> 花鑲長這么大,除了早年的戴存富兩口子,她還真沒怎么見過極品人物,今天這一家一下子刷新了她的認知。 人無恥的時候,真的沒有下限。 但她并沒有貿然插話,這畢竟是喬家事,她想看看喬樹會怎么處理。 喬樹只看了他父親一會兒,從腰間纏了幾圈的布腰帶里摳出他還沒暖熱乎的兩錠雪白的五兩重銀子。 銀子剛一拿出來,喬母的眼睛就亮了,迫不及待便要伸手。 喬樹卻沒遞給他,而是捧著送給喬父:“這是報答您的養育之恩,以后兒子是花家家仆,就不能在您跟前盡孝了?!?/br> 花鑲本來皺著眉,聽到這話卻是笑了笑,幸虧不是個包子性,要不然還真不能帶他去南海。 喬父滿臉痛色,但到底還是接了銀子。 他們此時是在喬家外面,這村里有好幾個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對喬父是既鄙視又羨慕。 喬樹不再管這些,給了銀子就護送著花鑲走去馬車旁。 后面的議論聲傳來,“怪不得給這么多銀子呢,要去南海啊,幾年都不得回來,他喬叔也怪狠心的?!?/br> 花鑲看了喬樹一眼,他臉上也沒什么表情,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太難受。 蘇栩沒想到這一出,不過他的目標也達到了,別管喬樹的父親對他怎么樣,他的根是在這兒的,以后跟在鑲弟身邊當差,量他也不敢不顧主子?;^。 之后到孔家就簡單了,孔家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農家人,對孩子們雖有偏心,卻也都是疼愛的,得知小兒子自賣自身,孔母哭了一場,等花鑲他們說明情況離開時,她堅持給孔山塞了幾個面餅子。 孔山把賣身銀子都留了下來,又囑咐了大哥好好照顧爹娘和meimei,離開家之后就半點都不掛心了。 不想孔家小妹竟在車后面追了好一會兒,孔山發現后,趕緊探出頭讓她回去,并說以后回來會給她帶好吃的好玩的。 馬車漸漸走遠,孔山才把探到車窗外的腦袋收回來。 看他眼眶都紅了,花鑲說道:“以后跟著我用心辦事,是不會讓你們吃虧的?!?/br> 孔山和喬樹連連點頭,他們都知道自己是碰到好心的主人家了,以前也聽說過一些賣身為仆的,都是當即就被領回了主人家做活兒,他們的賣身銀子,都只能托付牙人給家人送回去。 他們這里,卻是被主人家親自帶著到家里告別,以后必然得忠心護主,要不然不提賣身契,他們也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花鑲一眼就看出來這兩人溢于言表的急于表達忠心的表情,還真沒想到這么一趟就收了兩個仆人的忠心。 蘇栩給她挑挑眉,以后好好管,這倆都是可用之人。 馬車回到京城時,天色已經黑透,花鑲就沒再去碼頭,不過到家就見到在廚房里張羅的羅嬸和在院子里修凳子的羅叔,才知道他們半下午時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