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在這個時代,“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這句話可不是白說的,每個讀書人的終極夢想,都是遇到能讓他們一展所長的圣君明主。 看到已經穿上大紅色狀元服的衛諶,所有人的都在心里羨慕與后悔,就十分十分地后悔,當初怎么沒有更用功一點? 要不然,今日也能站在榮光之上了。 眾人都換好新科進士服時,已經是快中午了,對于這些新人,宮里還是貼心的,給他們送來了羊rou湯芝麻餅。 皇帝讓長孫陳綽負責接下來的事,因此等進士們吃過飯,陳綽便過來了,身后還跟著顧尚書、太傅、祭酒等人,帶領著眾進士去孔廟拜祭先圣。 孔廟距離皇城不遠,浩浩蕩蕩衣著統一的新科進士們,一起走去孔廟的場景是很壯觀的,京城本地人知道這個風俗的,有不少都偷偷在兩邊看。 不過因為有御林軍在兩邊警戒,這些人不敢冒出來,但一個個都把這場面牢記在心里,準備回去跟家人朋友吹噓。 孔廟祭拜之后,還有去禮部的期集,每個進士都需要把自己的姓名、籍貫留下來,這些會在兩個月內被刻在高大的進士碑上。 而前三甲,還有回鄉立進士碑的特殊待遇,費用由戶部特批,每人一百兩。 錢雖不多,但這榮耀卻是可以福澤幾代人的。有些人家,甚至連戶部批的這一百兩銀子都舍不得用,一直存放著。 一直忙到傍晚時分,進士們才散去,明天就是跨馬游街,躍龍門之后的另一高光時刻,大家都很期待。 對于狀元帶領眾人跨馬游街這個事兒,花鑲的見識心理多于期待,這一天果然十分熱鬧,一大早街上就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了。 他們這些進士要先在禮部會合。 禮部已經準備好了從兵部那里調來的高頭大馬和小兵,不管這些新科進士會不會騎馬,都要配一個小兵牽馬。 花鑲等人到了后,已經先到的十幾個人紛紛走過來和他們打招呼。 從昨天開始,這五個人就是一起活動,看明白他們是好友的一些人都在心里都很羨慕花鑲和蘇栩。 兩個出身普通,成績普通的人,就因為提前交好了狀元郎和顧家的兩位少爺,那以后的仕途就肯定要十分順利。 對于這樣可以想見的輕松仕途,有些人就不僅僅是羨慕那么簡單了,而是帶著幾分嫉妒。 禮部這邊,對于顧徽來說就跟半個家一樣,他們還沒剛到,兩個小吏就笑著迎了過來,請他們先去挑選馬匹。 在京城,想挑選出三百匹統一的好馬,還真不是難事,但即便都是好馬,好馬中也有最好的次好的之別,于是能先挑的不是前三甲就是家中有背景的一些人。 花鑲和蘇栩與三個閃閃冒光的人在一起,這時候就被那兩個小吏一起請過去了。 他們走后,還站在禮部衙門院子里等著的人有不忿的低聲響起:“還真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哎,沒人家那交朋友的本事了?!?/br> 花鑲不知道有些人的不忿,看著整整齊齊老老實實地由士兵牽著的馬匹,沒見過這么多馬的她很震撼。 衛諶先幫著她選了一匹十分溫順的棗紅色母馬。 顧徽抱著手臂在一旁看著,結合此前衛諶對花鑲的特意關照,越想越奇怪,這時他才恍然有些明悟:衛諶這樣,不像是喜歡男人的,倒像是把鑲弟當成個女人照顧了。 顧徽走到正挑選馬匹的蘇栩,示意他往旁邊走了走,才問道:“你和鑲弟一起長大的?” 蘇栩聽得莫名其妙,點了點頭:“這時候你問這個做什么?” “沒什么”,顧徽說道,“就是你沒覺得鑲弟有時候有些奇怪嗎?” 蘇栩皺眉:“顧徽,你什么意思???” 顧徽擺了擺手,看來蘇栩是什么都不知道,他還是自己慢慢找答案吧。 花鑲朝他們兩個喊了聲:“干什么呢你們,快點兒的,人都來了?!?/br> …… 辰時二刻,進士們上馬,以狀元為先,走出禮部衙門大門,向東走過尚文街,出內城,沿著中央大街往南走,之后再經外城西街,向北,最后還是走著中央大街,回到禮部衙門。 這一路上,內城雖也熱鬧,不過多是等在酒樓、茶樓上透過窗戶往外看的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街上的人大多是各家的仆人,這些人都是講規矩的,沒有多少人會大聲歡呼什么的,頂多是道路兩邊的窗戶內,時不時有花朵絹帕扔出來。 但是等一出了內城的錦芳門,民眾的歡鬧聲就像是如有實質的熱浪一般涌來。 “來了來了”。 不少人在高喊。 “今年的狀元郎是最俊俏的?!?/br> 這是一道尤為響亮的婦人嗓音。 緊跟著,就有花雨一般的花朵朝他們扔來。 馬上一開始還有些嚴肅的人,這時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噗的一聲,一團捆扎的很好看的海棠花撲進了正面帶微笑的花鑲懷中,她便將這團海棠花拿了起來,撲簌簌的花瓣順著她的衣袖落下,那場景美得兩邊的少女年輕女子都控制不住地尖叫出來。 她們的失態,在這樣的時候是沒有人會指責的,甚至還會引得一些長輩會心一笑。 花鑲看向聲音最大的一邊,幾個少女指著旁邊一個圓圓臉的少女道:“海棠花是她的,是她的?!?/br> 進士老爺能接她們的花,對他們來說,就像是一個極好寓意的彩頭一般,好些人家都會特地給女兒一些錢,讓她們買好花投擲,以期自家女兒未來能找個當官的夫婿。 花鑲跟她們拱了拱拳,表示感謝,一時間那邊的尖叫聲更響亮了,扔向花鑲的花雨也更多了。 稍后于花鑲的一個中年男子十分看不慣地低斥了一句:“真是嘩眾取寵?!?/br> 他旁邊的另一個人聽見了,笑道:“年輕人嘛,都愛熱鬧?!?/br> 兩邊的人準備的花不少,一直到進士隊伍都走盡了,還有人朝那馬屁股扔花,這時的路上,掃一掃,就能掃出幾大布袋花瓣和絹帕荷包之類的。 進士游街從辰時開始,到午時初結束,回到禮部之后,一眾人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禮部等著的小吏笑道:“我們衙門里已經給眾位定好了席面,就在一街之隔的夏樂樓?!?/br> 至于那些牽馬小兵,也都被請著一起去了。 六部的差事時常相互關聯,他們對別部的同事都很客氣,因此許多禮部的小吏也都作陪去了。 整個夏樂樓都被禮部包了下來,眾人到時,酒樓里已經準備好幾十桌席面,酒樓掌柜的還特地出來招待,最后拉著禮部的主事到一邊去說話。 片刻之后,禮部主事笑著走了出來。 花鑲他們五個還是坐在一起的,就在二樓一個隔斷雅間內,衛諶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提醒道:“吃飯?!?/br> 花鑲答應,拿起筷子卻沒有多少胃口了。 官場上就是一片人情往來,當官的也都是人啊。 花鑲莫名地就想起以前并不親近的爸爸說的這句話。 顧徽給花鑲夾了一塊紅燒排骨,說道:“這都是小事,只要戶部出錢,這些人都會順帶薅一把的。你不是想進工部嗎?工部這樣的事比較少,眼不見心不煩?!?/br> 花鑲其實有所預料的,官場上最講究的一句話就是“水至清則無魚”,只是突然看到吃回扣的事,有些反應不過來罷了。 在夏樂樓吃完飯,眾人便都散了,花鑲他們幾個走的比較晚,酒樓里的小二已經拿著木桶開始收拾殘羹剩菜了,看見他們經過,都會停下來見禮。 出來酒樓,顧徽說道:“走吧,先去我家?!?/br> 去顧家自然是聽顧老爺給他們分析六部的人事和利弊,花鑲和蘇栩才好決定去哪個部門。 花鑲雖然比較偏向更冷清更偏重實事的工部,但是聽聽顧徽他爸的意見也挺好的。 …… 席府里,席大夫人打從看過狀元游街回來,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席大老爺回來后,她都等不及人進門,親自過去迎接。 席大老爺說道:“你又有什么要緊事?” 席大夫人什么話都沒說,拉著他就往屋里走,席大老爺一邊扯袖子一邊道:“穩重點,我先去換了衣服?!?/br> “換什么衣服你還”,席大夫人著急地把席大老爺往屋里一扯,關上門就道:“你還記得前面的衛氏不?” 席大老爺正整理自己的袖子,聞言道:“有話直說,衛氏被休的時候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不記得她怎的?” 看他有些不耐煩,席大夫人直接道:“今天我看那狀元郎,眉眼間倒是有些像她,還有那嘴那鼻子,跟你家的人也挺像的。還有啊,這狀元郎姓衛,又是青州府來的,我可是聽說,當年衛家的人把衛氏送到了青州府那邊?!?/br> 席大老爺的動作都頓住了,神情也有些失態:“你是說,那孩子是二弟的兒子?” “怎么不可能?”席大夫人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他的年紀,和咱們越兒是差不多大的,要真是衛氏被休前懷上的,他今年也就是十八九歲?!?/br> 席大老爺豁然甩袖,抬手去開門:“我去禮部看看能不能打聽出來他的出生年月?!?/br> 席大夫人說道:“你倒也不必如此著急,我讓人去狀元郎暫住的地方打聽了,聽說他母親很快就會到京城。到時,我直接去見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