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席大老爺正在自我懷疑時,席二老爺進來了,滿臉喜意地道:“大哥,這么高興的日子,你怎么一個人躲在涼亭里發呆?” 看到他,席大老爺就氣不打一處來,小時候他們的父親經常稱贊小二聰明,以后肯定能有一番成就,誰知道就是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憨貨。 席二老爺又道:“哥啊,我聽說這次的會元,已經連中五元了,還是個寒門子弟,咱們可以用個庶女拉攏一下?!?/br> 他這里有兩個待嫁的庶女,大哥那里還有三個,許出去一個完全不心疼。 席大老爺瞪他一眼,卻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沉吟半天道:“先讓你大嫂打探一下吧,如果對方沒定親,就再說?!?/br> 席二老爺高興道:“我出了這么好個主意,哥,能不能把我每個月的錢再提幾十兩?!?/br> 席大老爺頭疼地按了按太陽xue,揮手道:“滾滾,你兒子都那么大了,就不能長點心?” 席二老爺涎皮賴臉道:“有大哥在,我哪用費什么心?” 席大老爺聽得出來,弟弟這句話半點諷刺的意味都沒有,也不知道母親把二弟寵成這個樣子,有沒有后悔。 二弟是很聽她的話,但看到他這樣都三十多了還什么都擔當不起來,母親心里就放心嗎? 席大老爺心里的疑問如果被席老夫人聽到了,肯定會得到一句罵:“我兒這么聽我的話,總比你這個只知道聽媳婦話的不孝子要好得多?!?/br> 席家的打算,衛諶是不知道的,熱鬧了一天之后,小院終于平靜下來,吃過晚飯,他讓花鑲先去休息,就和蘇栩一起查對顧家管事記下來的禮單。 不是不放心的顧家管事,而是要知道這些禮有沒有不能收的,同時也要看看誰家隨了禮,以后都是要還回去的。 此時,兩人都覺得應該找個能干的管事。 兩人剛對好禮單,就聽外面傳來敲門聲。 …… 花鑲還沒有睡下,突然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說話聲,趕緊跑了出去,果然見院子里站著爺爺奶奶和蘇老爺,后面還跟著好幾個下人。 “鑲兒”,一看見外孫女,花老夫人就趕緊迎了過來,笑道:“倒是沒瘦,看起來你們都長大了,家人不在跟前,也能照顧好自己?!?/br> 這邊院子里他們之前搬進來時就安排好了給爺爺奶奶的住處,得知爺爺奶奶要來后,她還讓一春新曬了被子。 至于就與這處宅院相隔幾步的蘇家宅子里,也是每天都有下人過去打掃的,完全可以當即住人。 因此寒暄了一會兒,蘇老爺就帶著下人回去隔壁宅子休息去了。 蘇栩也陪著他父親一起去了隔壁。 兩家的長輩到來之后,家中的閑事就徹底不用花鑲他們關心了。 第二天早晨,因為蘇家那邊沒有廚房,蘇老爺和蘇栩就過來花家這邊吃飯。 兩家都不是特別重視規矩的家庭,長時間不見,吃飯時還在說話。 吃過飯,花老爺子對看起來特別孤獨的衛諶道:“小諶,我們來時派人去你家問了問,本意是讓你娘一同過來,后來想想,還是你娘單獨來比較好,就沒特意邀請?!?/br> “勞您擔心了”,衛諶說道,“日前母親已經寫信給我,我知道她的行程?!?/br> 衛諶知道,肯定是他母親擔心別人說閑話,堅持要自己過來的,對于母親這些莫名其妙的堅持,他并不想發表什么意見。 …… 花老爺子他們來得正好,這天上午,才剛到辰時,就有好些人家過來詢問他們的親事。 當然這其中,詢問衛諶這個會元的最多。 花老爺子問過衛諶的想法,在他母親未到的這段日子里,就先幫他應付了。 殿試這天,衛諶和花鑲、蘇栩剛回來,就有一個穿著端莊的官家媒婆過來說親。 衛諶一開始并沒有理會,但等聽到那媒婆說,她是來替席御史家的二女兒和會元郎說親的。 席家那邊已經打聽好了,知道衛諶并沒有定親,且家中只有一個母親。 早就知道會元郎出身寒門的席家并不介意這點,一打聽清楚就趕緊請了官媒過來說和,若是衛諶同意,便可正式提親了。 媒婆收了十兩銀子,只是過來說一句話,即便親事不成,她覺得自己這趟也賺到了。 哪里知道,一句話還沒說完,本要走過去的衛諶驀地轉過身來,問道:“你說和誰家說親?” 雖然這會元郎沒有多么惱怒的神情,但媒婆還是心里怵了一下子,才有些訕訕道:“是御史中丞席家,他們家可是鮮少的清貴人家?!?/br> 言外之意是,您還真別覺得不配,狀元郎稀罕不,但在京城這地界兒那一扒拉,總有十幾個了。 既沒有家世背景又沒有家財,況且現在您還不是狀元郎,能有席家這樣的人家明確表示出定親之意的,已經是很難得了。 衛諶淡淡地笑了笑,媒婆心里的不滿情緒立刻就打住了。 衛諶說道:“告訴席家,我衛諶,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和他們家結親?!?/br> 衛諶這話并沒有什么情緒,只是很平靜的陳述事實。 但對于并不知道內情的媒婆來說,衛諶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花老爺子連忙開口緩和氣氛,說衛母不在,他們都不是正經長輩,親事上做不了主的。 媒婆雖然生氣,但對于花老爺子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這戶人家的可住著三個進士老爺,就算不是一家人,這關系肯定是好的。 說了兩句話,媒婆就走了。 花鑲看出來衛諶對這個席家有些特別,當下也沒多問什么,倒是衛諶,洗漱過后,在吃飯時主動說起他們家的舊事。 “我母親是席二老爺被休的原配,嫁入席家后三年多都未有身孕,就被席老夫人勒令席二老爺休了?!?/br> “衛家覺得母親丟人,便直接送到了衛氏以前的族地?!?/br> “我是母親被休后八個月出生的?!?/br> “所以,你是席二老爺的親生兒子”,花鑲有些不敢置信。 衛諶點了點頭,說道:“以前我沒跟你們說,只是覺得沒什么好說的,但是現在,席家有了這樣的意思,我不得不把這些都說出來?!?/br> 半晌之后,只聽見花老夫人嘆了口氣,說道:“我們知曉了,以后席家那邊敢再來,我會幫你攔著的?!?/br> 她心里很可憐這個孩子,但是她并沒有表現出什么可憐的情緒,畢竟在她看來,衛諶這個孩子很能干,可憐這種情緒放在他身上,只會是一種侮辱。 衛諶說道:“那就要麻煩老夫人了?!?/br> “別這么客氣”,花老夫人笑道,“你跟鑲兒都是好友,喚我一聲奶奶也不是不可以的?!?/br> 衛諶竟是半點都沒打艮兒,直接道:“奶奶,我從小沒長輩緣,您若不嫌棄,以后我就叫您奶奶了?!?/br> 旁邊正默默吃菜的花鑲和蘇栩都詫異地看向衛諶,一個想的是諶哥竟然也有如此狗腿的一面,一個想的是真會順桿兒往上爬啊。 而席家這邊,從媒婆那兒得知衛諶毫不猶豫地就說不可能和席家結親的話,一個個都氣得不行,尤其是向來自傲的席老夫人,當即怒而拍桌:“什么鄉下破落戶,誰給他的膽子拒絕我家?” 但席老夫人只是空吼一通,席大夫人懶得勸她,席二夫人只顧關心她自家兒子,至于席老夫人的兩個兒子,根本就沒有關心母親那根弦兒。 席老夫人發了一通干巴巴的火兒,看著兒子兒媳,頓時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挑著席大夫人和席二夫人兩個兒媳婦的錯處又是好一通訓斥。 兩天后,寅時不到,花鑲就醒了,今天是殿試成績公布的日子,所有人都要穿上體面衣服,去皇宮宣明殿外聽最終排名。 而這一日,也是大朝會,所有官員都會上朝,因此花鑲他們三個收拾好自己,吃過東西,進了內城和顧徽、顧尋兄弟兩個會合后,一起到了宮門時,就見宮門外的寬闊空地上,停了一輛又一輛車馬。 花鑲他們這些進士便等在外圍,等那些上朝官員都進去了,這才拿著身份證明走去宮門口排隊進入。 昨天大家都接受過禮部的入宮參見培訓,每個人都有了那么點樣子了,只是很少人會不緊張,走進宮門后,一個個都跟小鵪鶉似的。 顧徽等幾個經常進宮的世家子弟,倒都是從從容容。 花鑲看自己前后的伙伴都不太緊張,那種高考前現場查成績的緊張感這才褪去。 眾人很快在平整的漢白玉地面站好,東邊天空中的魚肚白漸漸顯露出來時,顧徽他爹禮部尚書顧老爺就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三個端著鑲金、鑲銀白玉托盤的太監。 三個托盤上都放著一個精致的長約六寸的明黃卷軸,其中記載的,正是前三甲名額。 顧尚書看了眼大殿外站立排序整齊的一眾新晉人才,目光尤其在自己兩個兒子身上頓了頓,才拿出一個卷軸宣布。 花鑲因為是會試第十六名,就站在第二排,顧尚書本就渾厚的聲音,她聽得是很清楚的,但是念了很長一段,最后才念出新科狀元的原籍名諱。 果然又是衛諶。 一眾低垂著腦袋乖乖聽宣的進士們都對這個結果有所預料。 因為顧家幾乎每年會試都有人參加,顧老爺已經在會試這一塊兒上回避了好幾次了,但他作為禮部尚書,掌管全國教育,宣布名次這種事,他是不用再避諱的了。 而這一次也是顧老爺心里最開心的一次宣讀殿試成績,他的兒子,一個中了前三甲的探花,一個是第四名傳臚,他這一年真是風光了,比長子高中那年還風光。 等顧尚書把前三甲的名額全部公布出來,殿內還等著新科狀元帶著前三甲進來拜見的大臣們都在心里琢磨開了。 這一年的前三甲分別是寒門衛諶,小世家崔通,中世家顧尋,至于那些同樣參加本科會試的一些大世家的子弟,甚至連進前十名的都沒有。 外面,顧尚書已經結束了宣讀工作,把另一個大號卷軸交給小兒子顧徽,讓他繼續宣讀后面人的名次。 衛諶就在顧尚書的示意下,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榜眼、探花一起走進了大殿之中。 花鑲聽到顧徽微微增大了幾分音量念出自己的名次,第九名,她有些沒想到,她和栩哥都進了前十名。 雖然慣例是前三甲一出就能授官,以下的還需參加吏部銓選,但是前十名基本上一出,就被六部搶走了。 至于名次到末底的,想要謀得一個官職,真要費不少心思。 花鑲想到這下穩了,便側頭跟站在她左手邊兩個人之外的蘇栩笑了笑。 顧徽念著念著就不耐煩了,但知道這是什么場合,再不耐煩也得強撐著把這剩下的二百多名額念完。 殿內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花鑲好奇想到,這宣明殿是怎么建造的,傳音效果這么好。 殿內,皇帝對衛諶的治策回答很滿意,還未正式授官就已經口口聲聲愛卿了,此時便十分和藹地問道:“愛卿可有婚配?” 衛諶直言不諱道:“并未。只是臣還未為朝廷貢獻任何力量,不想為小家庭所累?!?/br> 皇帝聽得十分滿意,點頭道:“如此也好,但日后愛卿若有了心儀女子,倒也不必拘泥,和朕說一聲,朕親自給你們指婚?!?/br> 眾官都想到被皇上親自派大總管收回來的太孫殿下的賜婚圣旨,心想陛下您還是不要cao心給人家賜婚了。 不過有皇帝這話在前,好幾個看衛諶很得皇帝青睞,打算著一下朝就把自家女兒許配給衛諶的官員都打消了這個念頭。 衛諶謝了恩,皇帝這才把目光轉移到第二名身上,略詢問了兩句,又接著問了顧尋幾句,便退了朝。 花鑲這些前三甲之外的,連進去拜見皇帝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顧尚書親自過來跟他們說話,安慰因沒機會親自拜見皇帝的新科進士們,“后日瓊林宴,陛下會親自到場,到時作詩出彩的都有機會被陛下召見?!?/br> 這些剛才還很失落的進士們聽到這話,心里都有了盼頭,一個個摩拳擦掌,想著回去后要好好地準備幾篇優秀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