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阿諾從未見過注射器,他被卡洛斯抱在懷里,看著那透明的小管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水晶被打碎那樣破裂開,阿諾這些日子來自以為悲傷到麻木的心竟也跟著顫抖了一下。 他以為失去了一切,心比身體更早死去的自己,世界上再沒有什么能讓他痛苦了,無論是背上不屬于自己的罪受盡同胞的唾罵,還是被心思難測的暴君折辱,還是愛上了最不該愛的魔鬼,一切他能預料的苦厄,都不能再讓他剩下的那只眼睛流出淚水了。 在阿耶卡的傳說中,人的靈魂居住在心里,大腦則只負責冷卻,如今哥哥的死帶走了他的心,沒有心的軀殼又如何能感受到痛苦呢? 可阿諾自以為即將結束的這輩子還是太短了,他不知道,rou體上的痛苦永遠比精神上的痛苦要可怕得多,世間最嚴厲的懲罰絕不會是像清白之身被人冤枉,為了茍活屈折自尊心,也不會是阿諾以為的失去摯愛之人等精神上的痛楚,神安排的最可怕的苦厄,便是rou體上的極大疼痛。 幾乎就是在針管粉碎后的幾秒后,這種最可怕的刑罰便毫無預兆地降到了阿諾的頭上。 他被這無形的怪獸撅住了身子,突然將眼眶撐到最大,大張著嘴急促喘息,仿佛肺里的空氣在被不斷被抽離。來自臟腑的尖銳劇痛讓阿諾頭皮發麻,冷汗直冒,心臟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亂了節奏,忽而慢,忽而快,接著那拳頭大小的生命引擎突然一陣顫抖抽搐,連帶著近旁的食管也被牽扯著一起痙攣。 痛苦爆發出的力量讓他從還有些后知后覺的卡洛斯手里掙脫出來,阿諾兩手撐地,趴在地上干嘔起來,他覺得四肢冰冷,內臟火熱,生殖腔里那不成熟的花苞被禁忌的藥物刺激著,周圍那些原本是為了保護這特殊生命溫床的肌rou,受到藥物的蠱惑后,轉瞬間全成為了殘暴的叛徒,粗暴地拉扯著那蜷縮在保護囊中的稚嫩zigong,心急地要將這緊閉的花苞扯開,讓它提早綻放。 Omega在未有發情期前的幼年期,zigong和連接著的生殖腔是蜷縮折迭在一起的。此刻,阿諾那不成熟的器官正因藥物強行扭轉打開,產生的痛苦無異于用蠻力撕開他的內臟。 這超越了他想象的rou體痛苦,讓他為了保持最后一點尊嚴而麻木起來的心瞬間發出慟哭,男孩尖叫著不停流淚,過去的一切苦厄和現在比起來簡直不過玩笑,精神的痛苦無論再怎么可怕,除非死亡,否則人終會有所成長,所有人都能在時間的流逝中學會遺忘或習慣,可這樣可怕的rou體折磨,只有一秒,阿諾都不想,而且不能再承受了。 阿諾朝卡洛斯跪下,用最低賤的姿態去懇求他救救自己,男孩這慘烈至極的反應完全出乎了卡洛斯的意料。 這種能強迫Omega違背意愿打開生殖腔的藥物,只要不用在Omega身上,就只是一種強效的心臟復蘇藥,因先王對Omega的袒護,即使性格最殘虐的施虐者,也不敢在性命最低賤的性奴Omega身上使用。 這種有效的急救藥原本在各個城市較大的藥劑店里都能用龍幣買到,而因當年將軍泰格和萊奧軍醫的那樁事后,才成為了只有軍隊和貴族才有的禁藥。 當年萊奧軍醫還是法斯托周邊一個巡邏營的助理軍醫,被對自己一見鐘情的少將泰格求婚了,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萊奧為了與另一個人類男性Alpha的童年婚約當眾拒絕了虎族下一任當家的求婚。人類中的alpha,對于約爾塔的社會來說,只不過是更強壯一些的奴隸罷了。萊奧的拒婚在當時引起了巨大反響,身份只比牲口高一階的人類膽敢拒絕帝國中僅次于國王的貴族獸人,當時年輕氣盛的泰格自覺受了侮辱,便派人綁架了萊奧,用這種藥讓那比獸人還高傲的美麗人類強制發情,被迫使才成熟不久的萊奧打開自己生殖腔由白虎完成了最徹底的標記。 雖然完全標記完成了,可萊奧當時便差點因大出血死去,泰格瘋了一樣地叫來全帝國的醫者,甚至驚動了國王卡洛斯,最后還是靠卡洛斯看不過自己的愛將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才破裂特例,拿出帝國最珍貴神圣的,由龍自己注入祝福的龍血救下了萊奧。泰格也因這沖動的行為受了懲罰,可因受害者只是人類,以及虎族的巨大權力,他這強jian犯和準殺人犯,只在監獄里放了半年假而已,到如今,也還有很多人覺得這是萊奧這人類不識相,而不是獸人貴族泰格的罪。 所以即使知道這有危險,但卡洛斯仍覺得只要喂給阿諾自己的血就終能萬事平安,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讓還沒有經歷過發情期的未成熟Omega用這種藥,危險可不僅僅是同萊奧軍醫當年那樣,只因性器強硬進入生殖腔而導致的撕裂大出血。他不知道,阿諾根本撐不到自己的進入,對方極有可能會在這可怕的劇痛中,因生殖臟器被強行扭開而發生致命的zigong破裂。 龍血雖然能用魔法一樣的速度使傷口愈合,但它不是萬能的,若是強行去恢復過分嚴重的傷病,受血者反而會因透支生命的力量而迅速衰亡,換句話說,龍血是不能治愈致死的創傷的,逆轉生死是只有神才擁有的權力,龍血只不過是提前繼發受血者的治愈潛能罷了。 況且,龍血發揮作用的速度也永遠跟不上zigong破裂后死亡到來的速度的,即使卡洛斯在自己的龍血中注入多少祝福和祈禱,他也永遠趕不上死神的鐮刀割斷阿諾生命線的速度。 “你以為龍血來得及救他嗎,來不及的!卡洛斯,如果阿諾死了,即使是你,我也不會放過的!”自從上次逃脫后,卡洛斯對阿道夫的懲罰更加嚴酷,再加上隨著時間的推移,尼魯薩海另一端的拿迦勒已經是隆冬了,他的心臟基本進入完全的沉睡了,這時的阿道夫根本再沒有任何力量了,甚至是愈合傷口的速度都變慢了,那被扯下的rou翼,迄今只完成了骨架的重生。 如果可以,阿道夫現在就想掙脫鎖鏈,把自己弟弟脖子上的那顆紅腦袋擰下來,掰開看看究竟里面發生了什么,讓他做出如此不計后果的愚蠢報復行為。 “啊啊?。?!” 凄慘得不像是活物發出的聲音,阿諾捂著那已經同木板一樣僵硬的腹部,恥骨上方,有一小道不祥的拱起,那是破裂前的zigong因強烈痙攣而僵硬攣縮的肌壁,隨時,在zigong這由肌rou組成的空腔臟器收縮的下一次,或再兩次,那稚嫩卻又布滿血管的生命溫床便會破裂,被破裂的肌rou帶著一道撕裂的無數血管,會讓男孩一瞬間失去大量血液,卻因唯一的出口,生殖腔被攣縮堵住,而流不出體外,只能在男孩的體內積累,到時候,阿諾那平坦柔軟的肚子會被自己的血液撐得鼓起來,繼而面色蒼白地痛苦死去。 卡洛斯只是嫉妒得發了狂,可他并不想讓阿諾死去,現在的狀況讓他完全失了魂,他抱住男孩冷得同冰一樣的身體,想用擁抱去糾正那因痛苦而扭曲著的身體姿勢。他看著阿諾一直捂著肚子喊疼,下意識地便想用自己溫暖的手去撫慰他,就像這段日子以來,男孩每次來月事時,他們一起在床上躺著時自己常做的那樣??僧斂逅沟氖謩傄慌龅桨⒅Z的腹部時,阿諾便痛苦地驚叫了一聲,卡洛斯害怕了,迅速移開了手。 而那頭被綁著的阿道夫幾乎要瘋了,他看到這好不容易才讓自己有想愛想珍惜心情的人在受苦,他可以眼睛都不眨,甚至是開心地微笑呡著美酒,觀看數萬,數十萬,數百萬的無辜生命被殘忍折磨,可他卻見不能忍受眼前的男孩在自己面前死去,他的阿諾是他在無數殺戮和罪惡中找到的唯一良心,他那顆吝嗇的心,千年來未曾向任何人奉獻過愛情,他已經決定好,要帶著他的男孩回到他一點一滴建造起的帝國,讓他披上黑色的婚服,成為自己的皇后。 阿道夫眼前罕見的焦躁,只有一部分是出于他自以為是的愛情,實則更多的是因計劃要被破壞的憤怒,他希望阿諾能從卡洛斯那得到越多的痛苦越好,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弟弟,還有哪一條龍有資格來和他搶奪東西,哪怕那東西是一個人的“愛情”。 可他沒有想到,卡洛斯的傷害會導致阿諾的死亡,那美味的rou體他還沒有嘗夠,他和他的阿諾在自己冰冷幽靜的城堡中瘋狂地zuoai,用舌頭舔遍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男孩的棕色眼睛里還沒有因為對他一個人的愛而發出情欲和癡迷的光芒,他還沒有完全征服這個男孩,他的弟弟怎么膽敢毀了他,他的阿諾! 一些鮮血從男孩腿間流出,阿道夫知道,這是zigong破裂的前兆,他痛苦又憤怒地朝自己的弟弟怒吼。 “卡洛斯!他快撐不住了,你這愚蠢的弟弟,天哪!你怎么有臉流淚,你怎會去做這種事,真是瘋了,如果阿諾死了,我一定要讓你后悔,聽到沒!快帶他去醫生那??!不要再流這種惡心又沒用的眼淚了,給我動起來!” 卡洛斯覺得這是他活了幾千年來,闖下的最大禍事,他抹了抹眼淚,張開紅翼,抱住阿諾,越過那兩名看守惡龍的士兵頭頂時,對自己的屬下發出無能又無恥的怒吼咆哮,來稍稍平復自己的慌亂,“給我看好那惡龍,要是再讓他逃了,我就把你們燒成灰燼!” “萊奧!萊奧!快起來!快起來!” 國王還未在軍營中降落,便一路喊著,將整個營地都吵醒了,摩爾人奉命點亮了更多的篝火,好讓士兵們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不知是誰喊了聲“是敵襲”,所有士兵匆匆起身,穿上紅色的戰服,拿好了長槍和印有龍焰的紅色方盾,迅速地在營地空地集結成準備的方陣。 結果國王一落地就進了軍醫的帳篷,沒有任何指令發出了,士兵們面面相覷,見國王的數十名近衛軍都嚴陣以待,精英們尚且不敢怠慢,這些后來從弗瑞茲來的守城兵和負責建造殖民地的工兵又怎么敢放松,所有士兵便如此,在安靜的月夜下繼續保持方陣。 帳篷里傳來爭執的聲音,士兵們豎起耳朵聽,發現竟然是軍醫萊奧在斥責他們的國王。 帳篷中,萊奧命自己的丈夫泰格和兒子路易斯把所有的燭火都點亮,看著放在病床上痛苦得臉色灰白如鬼魂的男孩,無端想起不久前,男孩的哥哥也是在這張床上停止了心跳。萊奧強迫自己恢復醫者的冷靜,但在聽到卡洛斯說出“病因”后,這有著亞麻色長發的美麗男子震驚得幾乎跳起來,被壓抑的不堪往事重新涌進腦海,讓他覺得男孩痛苦的臉和當年自己垂死時的臉重迭了,也不管肇事者是國王,萊奧直接上去給了卡洛斯一個耳光。 泰格和路易斯都嚇壞了,趕緊替萊奧向國王跪下,卡洛斯滿臉的胡子,眼窩青黑,半張臉上頂著個巴掌印,根本不像個國王,反倒是個越獄出來的囚犯。他擺了擺手示意沒事,只讓萊奧有什么想說的以后再論,現在趕緊替他救人。 萊奧快速地將阿諾身上的衣物全部剪開撕下,先將兩針解痙藥注射進了男孩的靜脈,可那些藥劑就像潑在沙漠里的水,毫無反應。萊奧將手伸進男孩滴著血的后xue,小心地探查著zigong和生殖腔的情況,阿諾因被巨大的痛苦籠罩著,根本沒有意識到有東西伸進了自己的體內。 “zigong破裂…沒人能救他了,我只能用止痛的麻藥讓他走得盡量輕松點?!比R奧臉色沉重,盡管難聽,但仍誠實地向國王報告了自己的結果。 卡洛斯感到一陣眩暈,他靠了靠周圍的桌子,穩住了身體,看著在床上已經意識混亂,被疼痛折磨得力氣耗盡,像一條被砍了頭的蛇一般,在做著最后扭動掙扎的男孩,卡洛斯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怕自己會在臣子面前大喊出聲。 艾歐宰相說得對,嫉妒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蛇,他明明愛著他的小野人,卻被傲慢迷住了自己的眼,最后還因為一個吻,生了嫉妒的心。他一想到有一天,阿道夫會將阿諾從自己身邊搶走,那甜蜜青澀的香味再也聞不到,那雙倔強卻柔軟的雙唇被別人吻著,那具蜜色的敏感rou體被別人擁抱著,他就嫉妒得要發瘋。 他已經瘋了,嫉妒心促使他做出的愚蠢報復,要讓他親手殺死自己的所愛。 卡洛斯突然快步走到男孩身邊,跪下身子,他要搶在死神奪走男孩前,把那些早該說的話說出來。他握住阿諾濕冷的手,親吻他明明睜著卻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睛,最后,卡洛斯伏在男孩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若他的小野人現在還能聽見的話,說道。 “你問我喜不喜歡你,我喜歡你,也許在那天你把鐵箭射進我左眼時,我就喜歡上你了,我親你抱你,不是為了折磨懲罰你,是因為我喜歡你……” 那天男孩在溫暖的水中,稚氣未脫的臉頰上帶著高潮后的潮紅,暈乎乎地半睜著清澈濕潤的棕色眼睛,問自己喜不喜歡他,他不知道那時,男孩在努力地笨拙地嘗試去喜歡自己。 “你問我罪贖完了沒,你贖完了,贖過頭了,你這個笨蛋野人,你活下來好嗎,我會讓你去做你任何想去做的事,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我就送你走,你一個人自由地,答應我……活下來……” 活下來,給我機會,讓我向你贖罪,好嗎 卡洛斯再說不出一個字,喉嚨被悲傷和悔恨賭得發酸,他緊咬著牙,用手心用力地按住自己的獨眼,好像這樣就能把淚水按回淚腺般,阿諾的手指在他手心虛弱地動了動,卡洛斯抬起頭,發現對方吃力地呼吸著,微轉過頭看向自己。 那只剩下的棕色右眼,在死亡即將到來之際,沒有什么怨恨,也沒有什么原諒,只是單純地閃著淚光,無聲地在向卡洛斯說,他不想死,他還想活下去。幾乎超負荷的止痛藥讓男孩身體平靜了下來,卻更像是接近了死亡時那種不詳的沉默。 卡洛斯緊握住那只冰涼的小手,撫摸著上面那些繭子,向神懺悔,向神懇求一個奇跡的降臨。這時駝鈴聲從帳篷的黑暗角落傳來,惡魔拜蒙披著白紗,代替神來到了國王的面前,他向帳篷內所有被自己驚到的人為自己的唐突出現而致歉鞠躬。 “卡洛斯陛下,約爾塔的國王,我是惡魔拜蒙,奉阿道夫殿下的委托,前來幫助您?!卑菝沙嗦阒鴽]有性別的美麗身體,恭敬禮貌地介紹著自己。 卡洛斯知道他,在阿道夫離開約爾塔后,據說為了輔佐新的國王,地獄派來了新的惡魔來到了阿道夫身邊,就像自己身邊有巴弗滅的后代艾歐,阿道夫身邊有著拜蒙,那是七十二位魔神中排名第九的大公爵,有著神賜予的非凡智慧。 “據說你有回答一切問題的智慧,拜蒙,我以巨龍后代的身份問你,要怎么樣才能救他?”卡洛斯抬起頭,想要看清惡魔頭紗下的眼睛。 拜蒙那雌雄莫辯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感情,回答道,“想要從我這里獲得任何答案,都必須支付代價,能無償地向我提問任何問題的人,只有真正的撒旦,那位無論再地獄還是天堂,都是最為尊貴的路西法大人?!?/br> 卡洛斯沒有任何遲疑,“說吧,只要能救他,無論是王冠還是性命,你想要的都可以拿去?!?/br> 拜蒙讓卡洛斯伸出手來,先讓他擁自己的一滴血和一枚金幣作為買賣成立的信物,拜蒙將血在那金幣上涂開,畫出一個叁角形,將那枚沾血的金子放回那單峰駱駝上,那駱駝背著滿滿叁袋金子,提示著,這個惡魔已經與人做了不少交易。 拜蒙摸了摸他的駱駝,在白紗下咯咯地笑了,“現在,您和您哥哥阿道夫殿下,都是與惡魔作了交易的龍了,代價我明晚來取,現在讓我告訴您吧,尊敬的國王,要救這可憐的孩子,需要兩樣東西,一個技術高超的醫生,和一把鋒利的刀?!?/br> 拜蒙突然從卡洛斯腰間抽出那把龍爪做成的匕首,放在了萊奧軍醫的手里,“國王,兩樣東西您都有,放心吧,死神會來的,但不是今晚,您那可憐的愛人會活下來的?!?/br> 萊奧軍醫警惕地看著惡魔,嚴肅地問道,“究竟要怎么做?” 拜蒙踩著仿佛不沾地的腳步,來到阿諾身邊,用手指比作刀,在男孩的肚子上比劃著,說道,“聰明的醫生啊,來吧,相信惡魔的話,這是最誠實的語言,用刀切開他的肚子,把那折磨著他的器官割下來吧?!?/br> 包括萊奧,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惡魔所謂的方法竟然就是剖開男孩的腹部取掉他的zigong。萊奧和卡洛斯一起向惡魔吼道,讓他不要玩弄他們。 拜蒙做出受傷的動作,可聲音仍舊毫無波瀾,解釋道,“在人類是這片土地上的國王時,他們的醫生已經能和死神做出較量了,他們將病人的身體同窗戶一樣打開,取走壞的,裝進好的,他們幾乎有了神的力量,起死回生。相信我吧,聰明的醫生,這并不是惡魔的把戲,是你祖先失傳的技藝罷了,可憐的孩子時間不多了,你要快,要穩,就像撕開布娃娃的肚子取走一些爛掉的壞棉花,最后我們要用針線重新將他的肚子縫起關上,讓國王用龍血使他恢復?!?/br> 萊奧用眼神向卡洛斯確認,卡洛斯手抵額頭,沉重地點了頭。在惡魔的指揮下,萊奧用灌藥的漏斗給阿諾灌下了可以使人失去知覺的巴曼草汁液,這最猛烈的鎮靜藥物,只有在軍營中有士兵需要截肢時才會用到,看到男孩全身肌rou松弛暈了過去,萊奧便一步步按照惡魔拜蒙的指令,用刀在男孩肚臍以下的腹部,劃開了一道縱行的傷口。 “哦,這還不行,醫生,您只切開了他的皮膚,請再努力吧,接著是脂肪和肌rou,對,您很有天賦,看到那小水袋一樣的東西了吧,那是他的膀胱,請小心地繞開這尿液儲藏囊,對,他那可憐的zigong就在后面,在這兒切斷吧,留下宮頸和生殖腔,這樣,以后他還能體會到美妙的性欲……” 那些在燭光下閃著光,仿佛擁有自我意識的臟器在空氣中蠕動著,萊奧突然覺得這些器官仿佛是寄生在男孩身體內的寄生蟲,與對方一起互相維持著彼此的生命。 萊奧滿是血的手拿著針線,將男孩的小腹開口一點點地對上縫合,他渾身被汗浸透,天已近黎明,明明該累得暈過去,可萊奧卻興奮地一點也沒有任何困意,這樣手術的成功,讓他產生了太多靈感,他知道,只要完善這個方法,他能救更多的人了。 被喂了龍血后,阿諾肚子上的傷口在迅速愈合,呼吸也逐漸恢復成正常的頻率,不再是那種瀕死時又淺又快的不祥模樣,雖然臉色仍舊蒼白,但眉頭卻放松了下來,想必因為龍血,體內的傷口也都愈合了,現在只是因為疲累和失血而顯得憔悴虛弱罷了。 卡洛斯把自己的血當水一般往阿諾嘴里灌,龍那令人生畏的自愈力,讓他只能靠不停地割開新的傷口來獲得更多的血液,他一邊喂一邊用從未有過的感激之情和虔誠態度向自己的血里注入祝福的咒語。 拜蒙見事情成了,便只說了句“各位,今晚再會?!北阌滞嘶爻抗庹詹坏降暮诎抵邢Я?。 萊奧才想同國王告退,腳卻一軟,險些趴倒在地,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一前一后扶住了自己,萊奧看著小路易斯琥珀色眼睛里露出的崇拜,和泰格眼里的自豪,忍不住笑了。一家叁口退下休息,只??逅购突杷哪泻⒘粼趤y糟糟的帳篷里。 “你也好好休息,醒來后,我會把昨晚對你說的,再對你說一遍?!笨逅乖诎⒅Z濕涼的額頭吻了一下,便握著男孩的手,趴在他的床頭也睡著了,這一覺,無夢安甜。 而就在隔壁不遠處,萊奧坐在桌邊,由著帝國的將軍挽起袖子,蹲在他的膝邊,替他擦著手上的污跡。他們的孩子已經睡著了,萊奧用洗干凈的一只手,去戳丈夫掌心那有些粗糙的rou墊,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又笑了。 “夫人在想什么?”泰格甩著老虎尾巴抬頭問道,琥珀色的眼里是從未變過的寵溺。 萊奧將自己亞麻色的長發放下,那甩著長發的樣子,明明是男人,卻又性感迷人得要命,他拿過丈夫手里的帕子自己擦起手來,說道,“陛下和那個阿耶卡男孩,讓我想到了你和我以前,你以前也給我用過藥呢?!?/br> 泰格聽到妻子提到這事,緊張得尾巴都夾了起來。 當時自己用藥強行標記了萊奧,這一直是他們夫妻兩不敢提的事,是為了維持和平日常而默契隱瞞的往事。 最徹底的標記,是靈魂和rou體的徹底倒賣,Omega一生只能被一名Alpha完全標記,一旦在這份無法撤回銷毀的不公平契約上簽了字,便再也不能與另一個Alpha締結這份靈rou相合的承諾了,一對相愛的Alpha和Omega不能徹底結合,就意味著他們的愛情永遠也不可能完整了。 即使這樣,萊奧當時仍未放棄他與青梅竹馬的愛情,直到對方因泰格的一袋金子而說出“我不愛你”時,萊奧才知道,至死不變的浪漫愛情是只存在故事中的,而一直憧憬著這種愛情的自己是有多么天真幼稚,但即使沒有愛情,他的人生還有許多自己想去做的事,他想去做個環游世界的醫者,不僅為約爾塔的獸人,也為可憐的人類奴隸,不僅為有金子的人,也為雙手空空的人奉獻自己的技術。 白虎泰格當時沒有想到即使被愛人拋棄,那高傲美麗的人類還是不愿嫁給他,于是泰格將他軟禁在自己的城堡里,在萊奧的發情期一次又一次地占有他,他要讓自己的孩子,萊奧的孩子,將這不聽話的Omega留在自己身邊。 果然,萊奧懷上小路易斯后,他們之間的爭執便少了許多,那美麗的人類也終于愿意戴上了那枚戒指,成為了他的妻子。十多年來,泰格用自己的溫柔來贖罪,用百依百順和盡可能多的寵溺去讓憎恨自己的妻子愛上他,萊奧幾乎再沒有與他吵過,甚至現在在床上,也是萊奧主動誘惑的多,可自己的妻子卻依舊沒對自己說過一句“我愛你”。 但泰格已經滿意這樣的生活了,活著又不是必須要有愛情,更何況,愛情的形式多種多樣,每次在清晨看著懷里男人平靜放松的睡容,泰格就會拿起萊奧的一綹亞麻色長發親吻著,他知道,萊奧已經習慣了自己,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人的懷抱,能讓對方露出這樣放松安然的睡顏,這樣就夠了。 泰格這時在心里將自己的國王罵了個百遍,害得他的萊奧想起了這陳年往事,他趕緊單膝跪地,握住妻子的手,誠摯地道歉,“萊奧,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你想要我做什么補償都可以,就求你不要離開我和小路易,你知道,我愛你,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愛你的人了?!?/br> 萊奧將手從虎爪子里抽出,反握住他的手,“我可不像那些龍,有著打把時間可以浪費,我已經過了為愛情要死要活的年紀了,我也沒有嘗試著原諒你,但不知不覺,我就已經放下了那件事,泰格,睡吧,我們還得過明天的日子呢?!?/br> 泰格跟著妻子一道上了床,不需要言語,兩人自然地就一個張開手臂,一個縮進對方懷里,互道一聲好夢便閉上了眼睛。突然,從泰格的胸口傳來妻子悶悶的聲音。 “我也愛著你的,傻老虎……” 泰格聽到這話,騰地從被窩里支起身子,喊了聲夫人,帝國的堂堂大將軍,就這么哭了起來,萊奧笑著把他的丈夫擁進自己顯得瘦小多的懷里,只一遍遍摸著他的腦袋,讓這老虎哭了個夠。 而此時,巴薩山一處隱蔽的山洞里,艾倫和拉古夏一眾,正盯著那顆雪白的龍蛋,那龍蛋發出淡淡的柔光,只聽喀嚓喀嚓,裂縫自頂端蔓延,龍蛋裂開了,嗷嗚一聲,一個雪白的小腦袋從蛋殼里鉆了出來,水藍色的眼睛好奇地骨碌碌轉著,自己扭著脖子,從破掉的龍蛋中鉆了出來。 艾倫看著那全身雪白的小東西,奶聲奶氣地發出可愛的叫聲,和以前所有的龍不一樣,自己生下的小家伙沒有長著惡魔一樣的rou翼,而是像天使一樣的純白羽翼,同條小蜥蜴一樣的幼龍搖搖擺擺地朝自己的母親走去。 拉古夏和戈布朝這不過小南瓜一樣大小的東西亮出武器,畢竟是龍,雖然才出生,也不能輕視,小白龍被兩人的殺氣嚇得跌倒在地,撲棱著白色羽翼嗷嗷叫著。才分娩完的艾倫吃力地支起身子,撥開警惕的兩人,將那小白龍抱進懷里,撫摸著那滑順的羽翼,溫柔地親了親自己孩子那滿是鱗片的光滑小腦袋。 小白龍轉著腦袋觀察著自己母親的樣子,突然一陣白光閃過,他變成了與母親的種族更像的樣子,退去鱗片,露出柔軟雪白的肌膚,圓圓的臉上頂著一對豆子般大小的龍角,背后仍留著那對白色羽翼和一根小小的白色尾巴,躺在艾倫的懷里,快樂地舞動著自己胖胖短短的手腳,聲音也同人類的嬰兒一樣,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 “咿…咿啊啊……阿……諾,阿諾……” 同母親一樣的水藍色眼睛,仍舊在轉著,尋找著他一生最重要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