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三班的聚會結束晚,程思芮洗完澡時葉蔓蔓已經準備睡了。 程思芮包著干發巾,在對方上床前先坐在了她床上。 葉蔓蔓,…… 程思芮俏皮地笑了下,“幸虧我洗得快,不然這一晚就浪費了?!?/br>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別扭? ?;ㄒ桓币约赫勑牡募軇?,而葉蔓蔓為自己莫名的心煩感到疑惑。 那雙烏黑的眼,像是看透了她,又藏著掖著不肯告訴她。 她認命地輕出了口氣,她想,是因為程思芮聽到了那通朱漣欣的電話。 “妳別露出那種提防的樣子呀,我會傷心的。妳放心,我對別人的家事沒那么多嘴,而且其實這個事我也早就猜到了?!背趟架菑潖澋难坌χ扑?,“我跟陸開從初中就認識了,還一直是同班,兩家大人也是故交。他家的事我多少都能聽到些,他也并不跟我們避諱這些,但聽到妳打電話我還是嚇了一跳,沒想到你們是這樣的關系?!?/br> “哪樣?” 程思芮拉著她坐下,“一家人嘛,妳是他meimei呀?!?/br> “我不是?!比~蔓蔓本能地否定,并且語氣超出自己控制的僵硬。 簡直把“不樂意”三個字刻在了臉上,程思芮非常意外地眨了下眼,拍了拍她的手背,“對不起啊,我看你們關系那么好……那以后我不會再這么說了,妳一冷臉還怪嚇人的?!?/br> 葉蔓蔓呼了口氣,煩躁地捏了下耳垂,“不是,我沒生氣,就是妳突然這么說,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并沒到那個程度?!?/br> “可他對妳那么特別。要知道陸開不會隨便對人好,去照顧別人的,但他對妳就很細心!”程思芮馬上又高興了起來,提到陸開夸夸其談,“他那人看著不好接近,其實特別有責任心,但凡被他視為自己這邊的人才能體會到他的用心。從一開始他對妳就跟對別人不一樣,我認識他那么久一眼就瞧出來了,這不就映證了,就算開始是出于家里的安排,他也早把妳看成自己的家人了?!?/br> 這么說來他們第一次見面吃日料時,陸匡明的確是讓他多照顧自己。 那時沒往心里去,竟也一直記著有過這么句話。 她跟陸開都沒什么矛盾,現在卻有種被勸說別任性的感覺。她又沒在鬧脾氣,只是這種兄妹的形容放在她跟陸開身上,真是掉一地的雞皮疙瘩,晚上都能做噩夢。 出租車上陸開那挑著眉角得瑟的臉又浮現出來,葉蔓蔓低喃了句,“嚇人?!?/br> “嗯?” “妳就是想問我這事?妳為什么不直接去問他?” “哎呀,因為我想跟妳做朋友??!起碼得一起睡一覺加深友誼吧!” ……你們?;ㄕf話都這么具有誤導性嗎? 程思芮拉著她的手不松,滿是渴望地忽閃著大眼,“所以我們當好朋友吧,好不好?” “因為陸開?” “當然了!”程思芮毫不避諱,反而不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工具人,只會切身感受到,她是真的很喜歡陸開。 這么的直白,用眼神,用語言,用全身的信息在大方傳遞著對一個人的喜愛。 “可我能做什么呢?我認識他還不到半年?!?/br> “妳不懂,陸開對于身邊人的界線是很清晰的,朋友和家人,有些事再熟的朋友他也不會說,但卻不會對家人隱瞞?!背趟架钦f著就往她身上撲過去,將她壓在了床上,柔軟的身體摟著她撒嬌,“我的好蔓蔓,如果他決定了去哪個國家留學,妳一定要告訴我好不好?我們怎么問他都只說還沒定,哪有可能這會了還沒決定?他不決定,我又該怎么決定?” 床是柔軟的,身上的人也是柔軟的。 可葉蔓蔓的大腦無福消受這些,“妳要跟他一起去?” “對呀!”程思芮爬起來,充滿向往,“異國他鄉,孤男寡女,為愛奔走半個地球。他腦袋里胡思亂想的事太多,我不怕他現在不接受我??傆幸惶焖纳罾镏挥形?,就會意識到我的重要性?!?/br> “而妳,真要為了別人的選擇決定自己的下半生?” 程思芮忽然收斂,好像面前的根本不是個同齡人,她只得耐心解釋,“妳一看就是對未來規劃得十分完整,并且自律性極強會按部就班去實現的人。就像妳很清楚自己將來要做什么事,我清楚的則是自己要的是什么人呀?!?/br> 葉蔓蔓迷茫的視線逐漸被驚訝代替。 被這番在她聽來不可理喻的發言震撼。 程思芮笑著朝她伸手,“我們是一邊的,對吧?” 那只手,葉蔓蔓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回握,她的三觀受到極大沖擊。 她好像一天之內被兩次當成了小孩子。 比賽的地方離他們住的酒店真的很近,一早大家十分安逸地吃了早飯,溜達著紛紛前去參賽。 陸開和張兆京重在參與,跟著一塊在大樓外面的綠化帶蹲著感受氣氛。 張兆京跟林禹珍發信息,陸開叼著根煙發呆。 兩個即將步入成年的高大男生在涼風里瑟瑟發抖,引人注目,期間還兩次被路過的姑娘要電話。 他們覺得自己仿佛高考時守在外面的家長。 張兆京吸了口煙放回手機,“快輪到我媳婦了,進了備考區手機還得關機,真夠嚴的?!?/br> “全國性的比賽不都這樣?!标戦_掐了煙順手丟進旁邊垃圾桶,喃了句,“這才剛復賽,以后有得折騰?!?/br> 口氣聽上去還頗有些抱怨。 “不好說,沒準過了又不想再往上考了呢?!睆堈拙┓隽讼卵坨R,意有所指地對著陸開笑,“你是想讓她過,還是不想她過?” “不想?!标戦_答得干脆利落,就像拒絕那些要微信的女孩。 張兆京就是調侃句陸少爺怕麻煩,可沒料到他承認的這么痛快,不夠感嘆,“這話我要是敢當著林禹珍說,要被她命令吐口水了,不吉利。要不,你吐一個?” “滾,我又不是烏鴉,說句實話還不行了?” “你還說真的???”張兆京不解,“不想你還費這么大勁,又幫她復習又安排吃住行?簡直上分一條龍就差賄賂考官了?!?/br> 陸開低笑了聲,因為空氣干燥,那聲笑聽上去帶了些啞,“你以為我不做這些她就過不了嗎?” 張兆京露出了“學霸本人怕是都沒你這股自信”的目光。 陸開也不管他信不信,聽不出是炫耀還是傷感,悠悠來了句,“我是不想,但也攔不住啊,只有支持了唄,能怎么辦?” …… 張兆京再三衡量了當下的場景,冷風襲面沒有林瓏,是個交心的好時刻。他給陸開遞了根煙,“你……” 陸開鄙視地沒接,提唇笑了下,“喜歡,你還想問什么?” “那沒事了?!睆堈拙┑ㄊ栈責?。 兩人沉默了會。 “這個學霸等級過于的高了,也難怪你都有危機感?!卑胩?,張兆京算是徹底消化了這一事實。 陸開笑了下,似有似無地“嗯”了聲。 他的學霸就像候鳥,飛得那么高,天生就知道該去到哪。 仰望時他覺得驕傲,又抑制不住想將其打下來,用鎖鏈拴住,折掉翅膀。 可那樣,就不是能夠讓他仰望的那只鳥了。 “我不出國了?!彼鋈徽f。 張兆京差點沒把煙頭杵進嘴里,他慌慌張張地熄滅了煙,把眼鏡擦亮了點怕影響了聽力似的,“你說什么?” “我說我不出國了?!?/br> “不出國,你想干什么?”張兆京難得結巴。 “好好學習吧,考不上同所大學起碼考個離近點的?!标戦_笑了下,“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別好不容易她長大了開竅了,我卻不在,便宜了別人?!?/br> “……,你認真的?你跟她說了?” 陸開做了個“噓”的動作。 張兆京死機了好幾秒,頹然坐在了冰冷的石階上,語態蒼涼,“羨慕你,我連后年自己在哪都不知道。我想往南,林禹珍想往北,我不想變,可又不確定這個選擇會不會讓自己后悔。陸開,叫你一聲哥真不過分?!?/br> “我好像比你還小一個月?” “我可以跨越這一個月的距離叫你一聲哥?!?/br> 兩人肩靠著肩,守著個垃圾桶坐在臺階上,各懷心事。 張兆京煙抽得猛了有點上頭,恍惚間覺得鼻尖發涼,他蹭了下,手指上留下點點濕意。 無云的藍天就這么無預警地飄下細碎的雪花,先是小小的冰渣,等路上行人都仰起腦袋往天上看時,雪花已成了氣候,卷席在風里,打著溫柔的螺旋,引得眾人驚呼: “下雪了!”陸開蹭地站起來,和人群里的小姑娘一樣雀躍于自然的天象。 張兆京都要懷疑陸開是被什么東西俯身了。 什么時候全身都是浪漫主義細胞了…… 陸開低低地笑,無視自己老友怪異的目光,甚至不嫌羞恥地伸手去接雪花。 “張兆京你信玄學嗎?”陸開問他。 張兆京扶著眼鏡,“如果你都能對個姑娘死心塌地,那我信?!?/br> “我不信,可我許的愿實現了?!?/br> 葉蔓蔓從大樓出來,先是被這給世界鍍了層霧面的細雪驚了下,而后又憑著她超凡的視力鎖定了大樓對面正對他招手的兩個人。 一個黑外套一個灰外套,兩個大男生跟指示牌似的立在那晃著胳膊,實在有些傻。 葉蔓蔓的心卻是升起無比的愉悅。 剛剛在考場里叱咤風云,面對出題老師滾石般的刁鉆難題不露懼色,高分通過令人印象深刻的短發女生,這會外衣帽子都沒戴,提速,褲角下露出的腳窩深陷,跟腱繃緊,膝蓋屈起從臺階上一躍而下,未做停留將整個人撲進了那霧蒙蒙的世界。 臉頰和手背處與雪花撞擊出的冰涼帶著親昵。 天光大亮,新年將至,在她期待的第一場雪里,有人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