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席間,鄭氏眼熱的往瑞哥那方向瞄著。白白胖胖的哥兒,又知禮又懂事,生的模樣也肖似他們大嫂,活脫脫的仙童一般,哪個見了不喜歡。 她也想生個瑞哥般又俊又懂事的哥兒,偏當初趕上老太爺去了,他們家要守孝,硬生生拖了三年。 好不容易孝期過了,她可得抓緊時間生個,好歹不能讓她的哥兒跟瑞哥年歲相差太大。 林苑眼睜睜的見她弟媳鄭氏吃過了整整兩大碗飯,看她明顯已經撐得慌了,卻還要死撐著要了半碗,當真是想要委婉勸上兩句。 可一想到從前兩次被她陰陽怪氣刺回去的經歷,又頓感頭痛。 鄭氏這回倒是不喝符水了,也不知是又聽了哪個‘高人’指點,開始胡吃海塞,好似將自個吃胖了,便能一舉得男般。 好在,沒等林苑出口相勸,她婆母就制止了鄭氏。 林苑不由松口氣。兩大碗飯瞧鄭氏就吃的難受,再吃半碗,還不得生生將人吃壞了去。 第二日早膳的時候,一家人圍在桌前剛要開飯,這時候外頭門簾猛地一掀,然后眾人就見符居敬近乎踉蹌的奔進門來。胡子拉碴,眼窩深陷,眉目緊皺,滿臉肅穆。 “怎么了?” 孫氏驚得猛的站起。 林苑也詫的站起,有些錯愕的看著鮮少露出這般失態模樣的夫婿。 “府里準備白布?!狈泳礆獯粍?,神色帶著沉痛:“皇太子,薨了!” 鎮南王府,宿醉的晉滁昏昏沉沉的做著舊夢。 夢里,還是正月十五花燈節的那一幕場景。 人來人往的鬧市中,她披著紺碧色的斗篷,周圍簇擁著花燈,抱著孩子盈盈立在璀璨的焰火之下。他隔著人群看她,她卻始終未察,只眉目溫柔的撥弄著面前的風車,逗著懷里嬌兒。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注意到他時,卻見她突然抬了眸,往他所在的方向看過。下一瞬,她素凈的面上浮現乍然歡喜,雙眸柔情萬千,又似其中有萬語千言,與他隔著人群遙遙對望。 “你怎么才來?!?/br> 他似乎聽她輕聲說。 他呼吸陡然一緊,身體不受控制的僵硬起來。 內心卻是暗恨,他明明已告訴自己,日后斷不會再受她分毫擺布,卻為何此刻還要受她影響。 “讓我等那么久?!?/br> 她似怒似嗔的說著,卻又噗嗤一聲,莞爾一笑。 “逗你的?!?/br> 她嗔笑著說。 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徹底僵住了,只余那無法控制的心跳,隨她的喜怒嬌嗔忽疾忽緩。 正待他終于得以掌控身體,就想要上去一步質問她是何種意思時,卻突然見到離他不遠處走來一人,幾個快步迅速來到她的身前。 她仰起臉對那男人笑的璀璨如花。 男子低聲與她說些什么,之后抱過稚兒,與她相攜將要離去。 就在一家三口溫情離去的背影又要如噩夢般重現時,突然耳邊傳來幾些逐漸加重的喚聲—— “世子爺?世子爺?” 晉滁猛地從床上坐起,目露兇意,面色猙獰。 田喜嚇了一跳,踉蹌的連退兩步。 定定望了一會熟悉的黑漆編藤榻,他的意識逐漸從剛才的夢境中剝離,只是臉色依舊不是那般好看。 “何事?!?/br> 掀了被子下榻,他邊撈過屏風上的衣物穿戴邊問道。 想到剛才宮里公公來報的信,田喜變了臉色,趕忙小步匆匆到他們世子爺身旁,小聲耳語了一番。 晉滁穿戴的動作猛地停住。而后倏地將眸光射向田喜。 “什么?!” 田喜咽了咽喉:“皇太子,薨了。圣上要世子爺您,急速入宮?!?/br> 五皇子此刻如墮冰窖。 昨夜圣上突然連夜招他入宮,他以為圣上龍體有恙,當即隨了內監匆匆進宮見駕。未曾想待入宮之后,得知的卻是皇太子突然薨逝的噩耗! 當時他第一反應不是喜,而是懼,因為皇太子薨逝的太蹊蹺突然,時間也太巧了,恰在剛被冊封太子后的一個月。 而在旁人看來,最有下手可能的,就只有與皇太子有儲位之爭的他! 他當即冷汗涔涔,壓根來不及細想,在圣上的灼灼盯視下直接噗通跪地,指天發誓皇太子的死與他絕無半分干系。 圣上卻直接讓人拖上來了一宮人。 身上血流如注,已然成了血人,被人拖上來時,身后還劃了兩道濃重的血痕。 圣上讓人給那宮人抹了臉,讓五皇子得以看清那宮人的面目。 “認得嗎?” 圣上淡淡的一句,卻讓他如遭雷擊。 這個宮人,恰是他安排在儀貴妃宮里的眼線。 五皇子當場癱軟在地。 他總算明白,為何養心殿前的朝臣見他的目光如此怪異。 有了這宮人的指認,他們分明是已經確定了他就是那害死皇太子的幕后黑手。 這是一場針對他的陰謀,直接將他打進萬丈深淵。 “兒臣沒有,兒臣是被人陷害的!父皇,請您相信兒臣啊——” 是誰,六皇子,還是七皇子? 五皇子抱著圣上的腿哭的涕淚橫流,圣上悶咳數聲,恨恨的踢開了他。 “這話,你留著去跟那晉世子說罷。他相信了,鎮南王也就信了?!?/br> 皇太子是被人下毒謀害的。 死的時候應是痛苦的,面色扭曲,耳鼻流血,死不瞑目。 儀貴妃不復從前的高貴優雅,宛若瘋婦般扯著皇太子的胳膊讓他起來,尖利的又哭又笑。 晉滁一動不動的立著,他直直盯著那慘死之人,那個前幾日還拍著他肩,虛笑著說日后要與他君臣相宜成為佳話的皇太子。 “是老五,是老五那個天理不容的畜生??!”儀貴妃踉蹌的奔向他來,手若利爪死死扣著晉滁的胳膊:“伯岐,是他害死了皇太子,你一定要他償命!要他償命??!” 內監王壽哭著去拉儀貴妃:“娘娘節哀啊,世子爺定會為皇太子殿下討個公道的!” 第29章 多事之秋 看著那晉世子滿臉麻木的從養心殿離開, 朝臣們彼此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富貴堆里養大的公子哥,從來錦衣玉食過的順心順意,突遭這等橫禍, 只怕是被嚇住了難以緩過神罷。 不過也可理解, 本來因為皇太子的緣故,鎮南王府的錦繡繁盛本可以更盛一層, 誰成想會好端端突遭這等橫禍?對鎮南王府來說, 當真不啻于晴天霹靂了。 出宮上了馬車,晉滁當即吩咐人駕車。 轎窗封閉的車廂昏暗至極。 晉滁狹長的眸子半闔,里面眸光闃寂的可怕。 田喜小心翼翼的坐著,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幽靜的車廂里突然響起一句問聲。 “儀貴妃宮里的內監王壽, 是從本家帶進宮的?” 田喜打了精神仔細回憶一番, 就應道:“是的爺。當年儀貴妃娘娘入宮可就帶了他一人,還是咱家王爺花了大功夫, 想方設法的將他弄進宮去的?!?/br> 一問一答后, 車廂內又重新恢復了幽寂。 田喜也不知他家世子爺為何突然這般發問。只在內心胡亂猜測了一番就將此事撂過,畢竟此時此刻,他還因那皇太子的突然薨逝而驚著, 想著他們家王爺若知了, 還不知該是何等的震怒。 皇太子薨逝后的第三日,圣上親寫了悼詞, 訃告天下。 對外,自是要掩蓋皇家丑聞,訃告只道是因得急癥而亡。對內,則勒令那些知內情的心腹重臣,一律三緘其口, 不得將此對外宣之于口。 至于那五皇子,圣上尋了旁的罪狀,將其幽禁冷宮。 五皇子凄聲喊冤,圣上卻也不為所動。 并非不信他冤枉,只是他被宮人當眾指認,偏當時又表現不堪,已是在朝臣心里壞了印象,便也不適合被立為儲君。 既然如此,那為防止牽扯旁的皇子,圣上遂忍痛快刀斬亂麻,直接給他定了罪。 也算給鎮南王府個交代。 五皇子察覺出他父皇欲放棄他的意圖,心里涼個透徹。 整件事里透著蹊蹺,他不信他父皇察覺不出。 若真是他手筆,那以他的做法,定要斬草除根不留活口,焉能等人來抓把柄? 難道在父皇眼里,他就是那等莽撞無知的蠢貨? 不,父皇素知他的為人心性,知他非那等冒進又大意之人。 可卻還是輕易給他定了罪! 五皇子大恨。 他焉能坐以待斃! 當他手里沒什么籌碼不成。 京城街頭巷尾,有關皇室的種種秘聞,一夜瘋起。 事情是先由儀貴妃大鬧景福宮引起的。 景福宮住著云貴嬪,是四皇子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