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語罷,也不管那林侯爺如何反應,他就一打折扇,仰頭猖狂大笑著闊步離去。 林侯爺氣的手都犯哆嗦。 “猖狂!放肆!無法無天!” 這等狂徒,他下輩子都看不上! 若圣上真要下諭旨,那他就豁上去,跪死在宮門口! 晚間的時候,林侯爺與陶氏說起這事時,還是難掩胸間憤怒,咬牙切齒的將那晉世子罵個狗血淋頭。 “鎮南王雖說是馬夫出身,但如今好歹也是皇親貴胄,如何就不知管教下兒子!”面對老妻,林侯爺自然毫無顧忌的抒發胸中怒氣,說起那威名赫赫的鎮南王,也毫不留情面。 “到底比不得世家大戶根基深厚,底蘊非常。便是縱觀京城稍有資產的富裕人家,也不見這般教子胡作非為的。也不知當初長公主,如何就鬼迷心竅的要下嫁了?!?/br> 聽他們侯爺越說越離譜,陶氏就小聲提醒,讓他莫論這些,畢竟涉及皇家私密事。 林侯爺此時也絕失言,遂就閉嘴不言。 不過說起鎮南王,他心下沉了幾分,生了幾分忌憚。畢竟當初,這位可是為娶公主而逼死發妻的主,饒是今時今日無人敢談,可其心狠手辣卻已深入人心。 不免又想起今日那晉世子,黑沉眸子里那暗藏的令人心驚的意味。有其父必有其子,年紀雖尚輕,卻只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不免嘆氣一聲。暗道,但愿與符家能順利走完六禮,讓苑姐兒安然嫁到老御史家中。 他可不想多了這么個像晉世子那般,如狼似虎的女婿。 陶氏面上不多顯,可內心卻是心慌意亂的。 他們男子心粗,大概沒瞧出旁的來,可她卻能敏感察覺到,苑姐兒最后與那晉世子說的話有些不妥來。 那話,多了幾分情真意切的規勸。 這是極為不尋常的。 苑姐兒情緒不露,她也試探不出再多的來,而對著侯爺,她也不敢多說。內心慌亂不安之余,也生出了與侯爺同樣的期望,望能快點過完六禮,再別鬧出旁的些什么來。 第18章 鎮南王 南疆鐵門關,風沙遮天蔽日,戈壁蒼茫無垠。 黝黑色城墻上佇立著一位老將,腰帶弓矢,手持鐵槍,此刻正迎風而立,聚精會神的觀著城下的對陣演練。 城下金鼓齊鳴,青紅兩方對陣演練,眼見紅陣勢猛,兵微將寡的青陣漸有不敵,城上老將眼窩深陷的雙眸閃過精光,大喝一聲:“吳耳縱馬出陣!匯合參將,列兵為掎角之勢,夾攻掩殺!” 陣中吳耳大喝一聲好,當即拍馬而出,重整陣型,依計掩殺過去。 城下殺喊聲頓時如江翻海沸。 正在此時,一小卒雙手舉信匆匆上了城墻。 “報!京城內加急文書,請大將軍過目?!?/br> 老將遂轉過身來,深褐色的雙眼往那信封上一掃,而后詫異的哦了聲。 將手中鐵槍擱了一旁,他抓過信件打開來看,一目十行的掃過之后,紫紅色的臉膛似有怪異之色閃過。 片刻后,他下頜粗硬的胡須動了動,口中發出些嘲笑來。 “倒是挺敢想?!?/br> 戶部尚書不單是掌朝廷土地,賦稅,戶籍之政,更是掌控糧晌,軍需,以及對外調撥等事宜??偟膩碚f,有戶部牽制著錢糧軍器鞍馬等資物,他們這些在外大將,便很難私下招兵買馬。 長平侯府的林侯爺掌戶部尚書一職,戶部上下盡聽他派遣調撥,若鎮南王府跟長平侯府聯姻,只怕御座上那位更要寢食不安了。 隨手將信件扔給了那小卒,老將吩咐:“燒了罷。年前大公子的信件,不必再傳我這?!?/br> “喏!” 此時,御座上的圣上正慈愛的拍拍晉滁的肩。 “伯岐長大了,有喜歡的姑娘,知道請旨賜婚了?!?/br> “臣都及弱冠了,也合該娶妻生子了?!睍x滁笑著說道,又帶了絲期冀問:“圣上,那臣與長平侯府三姑娘的事……” 圣上抬手擺了擺,又搖了搖頭。 “伯岐,若換作他人,朕會偏向你??煞沂来揖?,為國盡忠,符老御史更是曾長年替朕監察各省政務,積勞成疾,累垮了身體。他們忠心為朕,朕又怎忍寒他們的心?” 圣上看他一眼,嘆聲:“伯岐,聽朕一聲勸,以后就莫再惦念那林家姑娘了?!?/br> 晉滁的心一涼。 “圣上,可臣……” “改日,朕讓皇后在宮內舉辦花宴,請各世家適齡的小姐們都來參宴。屆時你趁機相看著,相中哪家閨秀只管與朕說,這回皇舅定如你愿?!?/br> 晉滁垂眸咬牙片刻,壓著躁火道了句:“除了她,臣誰都不要!” 圣上板了臉:“伯岐,不得胡鬧?!?/br> 晉滁雙腿一屈,直接跪了下來。 “圣上,皇舅,臣是真的喜歡她。求皇舅就成全臣罷!” 圣上詫異的看他。 晉滁是養在他膝下的,何種脾性,他再清楚不過。如今竟為了一女子,摒棄了他那高慢與驕橫,甘愿低聲下氣的再三央求,這讓他如何不吃驚。 大概,他是真心喜歡那林家三女罷。 見那雙與他皇姐相似的狹長眸子,滿懷希冀與央求的看他,圣上心里觸動了一瞬,可僅一瞬,就再次無動無波。 “伯岐,事既已定,你便就消了這念頭罷?!闭f著揮揮手,扶著額頭疲憊道:“你先下去罷,朕有些累了?!?/br> 謝絕了內監的相送,晉滁孤身一人,走在長長的宮道上。 長風起,刮起道行樹上的枯葉四散飄零。 落日將人影子拉的很長,拖曳在幽深的宮道中,顯得格外孤凄。 晉滁突然停下腳步,回頭往宮殿的方向望了望。 未及寒冬,卻已讓人覺得路徑風寒,蒼苔露冷。 他斜了唇笑的涼薄。 到底天家親情微薄,尤其在涉及到權勢時,那就更是變得薄弱不堪。 他面上漠然,胸內已是業火焚心。 瞇了瞇眸后,他就闔眸轉身,攥了拳大步離去。 他不會將此事就此塵埃落定,更不會將她自此拱手讓人! 且等著看罷。 十一月中旬,符家與林家走完了納征禮。 符居敬歲數已經不小了,符家自然期望六禮能盡快走完,將人迎娶進門;而林家因著晉世子過來鬧了一通,自然也恨不得能將事早些定下。這樣一來,兩家達成共識,商量好待年前就完成請期禮,定好日子,轉過年來,就讓他們二人完婚。 林苑在此期間也與那未來夫婿遠遠見了一面。 中等身量,額闊頂平,髭須灼爍,大概是家風與所處職位使然,他身上透著股凜然浩氣,往那一站,就讓人覺得此人品格端方,十分正派。 若按相貌來講,符居敬的確不是讓她十分中意,見了真人那一刻,她心中自然難免有些失落??赊D而,她又慢慢想通,畢竟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十全十美,關鍵是要看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與一場前途未卜的愛情相比,她更想要的是簡單寧靜的婚姻。 她相信,她選擇符居敬是正確的。 愛情并非是她人生的全部,人生路那么長,她想要自己過得自在舒心一些。 這般想來,她就慢慢恢復了平常心,在繡蓋頭的日子中等待著請期日期的來臨。 十二月初,鎮南王班師回朝,百姓夾道相迎。一時間京城內萬人空巷,熱鬧非常。 與此同時,符家與林家已過完了五禮,迎親日子定在來年三月。 不得不說,林家這會總算松了口氣。 請期禮已經走完,兩家的事幾乎算是鐵板釘釘了,而他們林家不出意外的話,到底不會出個如狼似虎的姑爺了。 再者,鎮南王已經回京,且不說這位王爺品性如何,單論從馬夫一路直上云霄至一品王爺,其心性就是常人難比。他心頭有數的很,這節骨眼上,想必斷不會縱容親子胡來。 畢竟老御史還在那坐鎮呢,縱然早些年因病隱退下來,可余威猶在,便是貴為王爺,也得客氣著三分。 鎮南王府,父子見面,卻無半分溫情,反見劍拔弩張之勢。 “聽說父王將兒子的信件一概丟了火堆里?” “的確,有何問題?邊關戰事頻繁,我可沒空去逐字逐句看那些個兒女情長之事?!?/br> 晉滁立在他跟前,黑密的眼睫低垂,讓人看不清眸里情緒。只是身側緊握的雙拳,暴露了他此刻內心并非那般平靜。 鎮南王看他一眼,點頭:“是出息了,還在我身邊插了耳目。等回頭我查查,剁碎他去?!?/br> 晉滁忍了忍。片刻后,強壓心底戾氣,掀了眼皮半寸,竭力平靜問:“與長平侯府結親,對父王大有裨益。父王卻對此漠不關心,可是對那長平侯府有何不滿?” “我能有何不滿?”鎮南王詫異:“你想娶誰,是你自己的事,靠老子干什么。你想要,你自己爭去,要么搶也成。你能弄來,我沒意見?!?/br> “對了,不是說去宮里請旨了嗎?可請下來了?” 晉滁的面色rou眼可見的攢起了煞氣。 鎮南王恍然:“原來甥舅之情,也不過如此?!?/br> 晉滁眉眼沉了沉,而后聲音篤定道:“人,一定會是我的。就算如父王所說,爭也好,搶也罷?!?/br> 夭桃秾李的容貌上落上了乖戾,他扯唇一笑,頗有些不馴:“這里也提前跟您打聲招呼,大概會招惹些人,只望屆時莫驚著您便是?!?/br> 鎮南王挑眉:“你說那符家?”說著,就咬牙切齒道:“那符老御史昔年竟彈劾我擁兵自重,甚是可惡。你替我教訓一下也成,別怕,盡管去招惹,弄死最好?!?/br> 說著又慈愛的看他,頗為欣慰:“正好,要是能惹出禍事來,我還能趁機稟了圣上,廢了你世子之位。一舉兩得,妙哉!當真是我的好兒子,深知為父之愿?!?/br> “您當我在乎不成?” 鎮南王驚奇的看他:“你現今這身份都擺不平這婚事,若連這層皮都沒了,那你還能仰仗什么?前鎮南王府世子爺?抑或……圣上跟前失了寵的外甥?” 晉滁的臉色變了一瞬。 鎮南王起身,嫌他礙事,一把推開他,然后大搖大擺的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