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又不是沒去過,何必搞得如此復雜?!痹瓉碛菥竵頄|宮的真實目的是將蕭云奕接去府上,瓊羽既好奇又膽?。骸懊孛??” 蕭云奕無視瓊羽眨巴眨巴的大眼,與虞靖商量道:“溫河接到本宮傳書,恰逢你今日可以名正言順的入東宮,本宮便想到會是你來接應。但此招頗險,我們沒有第二次機會?!?/br> 虞靖端持道:“殿下放心。宮門侍衛都已打點好了,我們只需大大方方的出去,就算遇上生人,只需說車上坐著的是太子妃,他們也沒膽量難為。若您利用影衛,或自暗道而行,他們有專門盯梢的手段,節骨眼上容易打草驚蛇,不如正大光明來的實在?!?/br> 說來說去不就是讓蕭云奕偽裝成她出宮嗎。瓊羽聽后比較支持虞靖:“殿下,虞將軍說的有道理,您不能只想出宮,還得想怎么回來呢。偽裝成臣妾是最好的,那些喜歡盯著您看的人都知道臣妾與將軍交好,到時候府門一閉,何人知道誰進去了里面?” 她掰著手指試圖思慮周全:“臣妾的衣服可以借您,妝粉也能給您用,等著臣妾在給您梳一個看起來厚實,實則不高的發髻,這樣遠看之人根本瞧不出來?!?/br> 蕭云奕呵笑一聲:“多謝太子妃的好辦法,你眼睛不好使可以扣了,旁人卻不和你一般,眼珠子嵌著只會滾?!?/br> 瓊羽完全沒有被打擊到:“那殿下打扮成連文與臣妾一同出宮,若有人問起,便說是太子殿下派人保護太子妃的?!?/br> 連文站在蕭云奕身后忍住了噴嚏:我是塊磚? 蕭云奕反應快:“本宮帶碧波?!?/br> “府邸八方都是自己人?!庇菥甘崂淼溃骸疤渝杩诮o微臣送行進府,帶個侍女總不礙事,還更真了些。殿下要辦的事盡可能速戰速決,午膳功夫一個時辰剛好回來,只是中間,太子妃需要裝作不在東宮?!?/br> 瓊羽回頭與碧波道:“進去就老實地去翻花繩,別給殿下將軍惹麻煩?!?/br> 碧波保證道:“奴婢明白?!?/br> 說好便能開始行動,蕭云奕與虞靖在東宮上車,連文繼續去綏寧軒書房演空城計,瓊羽則恍然落了個無家可歸。她看虞靖與蕭云奕在前風光精神地走,不知怎的,見了面后一個時辰的離別都嫌太長。 她之前從未參與過蕭云奕的公私經事,近幾日算是了解到了費勁的實意,從出到遠,從言到行,想要安全完整無缺的回來,便必須做到事無巨細。 瓊羽忽然覺得,蕭云奕作為人子,不難,作為儲君的太子早早超出常人之才,他現在也可以選擇不難。 但蕭云奕他,偏偏太難。 “你等著,本宮與你去綏寧軒?!杯傆鹋c連文交代了,邁了兩大步還是沒趕上蕭云奕,好在聲音可以傳遞:“殿下,外頭涼!” “不然臣妾還是給您拿件衣裳吧,不帶花的!” 第49章 看夠了 “跟著出去見見血?!薄?/br> 蕭云奕進到敬安侯府, 虞竣已在門內恭候多時:“一路可還順利?敞門的前一瞬我都擔心會飛來支箭?!?/br> “我安排的你都不放心了,婆婆mama的?!庇菥赶戎藢⒈滩◣Я讼氯?,她在虞竣面前冷惕全無, 伸了個懶腰輕快道:“膽小的不敢造作, 膽大的犯不著害太子妃。就算有人動了真格, 我就算用手擋箭,也不能讓他太子殿下傷到分毫?!?/br> 話音未落尖器削風,虞靖腳下生根,只疾速轉了手腕用雙指夾住飛來橫刃:“虞溫河你閑的啊, 我是你親妹嗎?!?/br> “有進步?!庇菘⑹帐钟谛渲? 笑瞇瞇看向蕭云奕:“但和太子殿下比起還差些。暗術除卻傷人還能試探, 若遇急況,殿下出手早在你先便是暴//露?!?/br> 虞靖學著他的語調接話道:“所以不容小覷,念過八百回了。我這不將殿下平安帶到了嗎?!?/br> 兄妹倆人一良一野, 虞竣深藏不露,虞靖繼承了父兄沙場上的熱烈忠直, 同有著直爽心性獨創的“窩里橫”, 在外于朝敵刀槍不入, 在家對親友依賴黏糊。蕭云奕旁觀半刻,冷不丁來了一句:“溫河又賒你什么了?!?/br> “長槍一柄?!庇菥竿狭碎L音,似乎不咋期待:“上次承諾的精鋼弓弩還沒影兒呢,待我從江南回來,最晚拖到年夜,必須給我補齊咯?!?/br> 虞竣一口答應:“一定, 你今日功勞可大?!?/br> 虞靖心說:命她出力還神神秘秘,幸好她沒有事事都要摻和的心眼。她與蕭云奕一禮:“家父在沉心閣等您,微臣先告退, 有事殿下隨時吩咐?!?/br> 蕭云奕扶上虞竣的輪車把手,頷首道:“辛苦?!?/br> “殿下有陣子沒見家父了吧,一年,兩年?”虞竣由蕭云奕推著走,聊著閑話抒意道:“殿下莫說我什么都和家父通個氣,其實您上次來時,家父就想見見您。結果他老人家睡得實在太早,喚醒他與讓您等都不太合情?!?/br> 蕭云奕言非所談:“虞靖想要什么兵器,你若沒空打告訴我便是?!?/br> “侯府庫中什么沒有,她又不缺,難的是得挑個稱手的。臨行還是不要拿陌生冷器為好,趁著這段日子我正好給她造?!庇菘⑽⑿σ仓皇堑?,挑著重中之重與蕭云奕道:“等殿下聽了家父之言,估計也沒空cao心這些小事了?!?/br> 敬安侯住處附近的綠植四季常青,外表根本看不出院落主人曾是位征戰將帥,高枝寬葉遮遮擋擋,顯得庭宅矮小卻極有安全感。 敬安侯拄著拐杖倔強地立在風中,腰背佝僂的殘弱之感將周邊青青活力帶到了風雪寒夜,他眉長眼重,眨了數百下眼也只能分辨出大概的物形色塊。他望見來者隱約是一高一低,撇了拐杖連忙要跪:“老臣叩見太子殿下!” 蕭云奕眼明手快,出手既接住拐又扶起老侯虞銳。他眼前猛然閃過十幾年前虞銳的雄姿英發,喉頭噎了一腔熱血,灌進一道冰風:“侯爺快起!” 敬安侯虞銳年近七十,白發蒼蒼短亂毛躁,面膚也因常年在外風吹日曬而烙下不可磨滅的斑駁。他今生所有的氣力都在馬背上耗盡了,常年臥床斬斷了昔日健壯的腿腳:“老臣,咳!病體殘軀實在無法進宮謁見……” “進屋說?!笔捲妻葦v著虞銳慢步進屋,待虞竣關上屋門,眼神一暗驟然添了狠急:“太醫院敷衍至此,溫河!你怎不與本宮說?” 虞銳坐下緩歇,啞啞平聲:“來過,太醫來過。圣上與殿下未曾虧待虞家,是老臣身子實在不行了?!?/br> 見蕭云奕還要問,虞銳趕快催著他也坐:“要事,要事!殿下前來不易,且先聽老臣之言,一定一定先聽老臣所言!溫河,咳!溫河,來,來?!?/br> 虞竣隱去眼底的傷感,轉著四輪車去到虞銳身邊,從懷里掏出一頁粗紙交給蕭云奕:“頭骨之說,家父查到了?!?/br> “!”蕭云奕不敢想虞銳是如何拖著這副身子在成千上百部古籍中尋到僅一神秘,他甚至不太敢握虞銳的手,生怕錯碰到哪就碎了。 虞銳覺出蕭云奕的激顫與猶豫:“殿下別怪溫河,若他不將此事告與老臣,現成的答案會腐爛,謎題將永遠不會得解。上天庇佑,得以讓老臣此時,還能,咳!為大梁效力?!?/br> 他每說一句,便牽扯得肺腑疼一刻。蕭云奕平生最厭無可奈何,可他看到虞竣輕輕搖了搖頭,便知此時不能打斷:“侯爺實乃大梁之幸。今日您與溫河所言,本宮堅決,一字不疑!” “殿下莫急,那上面寫的都是疏樂語?!庇菘⒗潇o道:“我與父親說到此事,父親只想著他看過類似記載,卻不知是哪本籍上所撰。于是父親言語指教,我翻閱查找,中間不免耽誤了幾日?!?/br> 蕭云奕有些心疼:“原就想問你眼底為何烏青,盡是熬的?!?/br> 虞竣頓了頓:“就是話到嘴邊了我仍覺得難以言表。殿下,疏樂國古有奇聞,若有一人對另一人恨之入骨,心誠力達,恨入骨髓,便可圈養他人以替,滴血即可至人身死,于世不留痕?!?/br> “靠著恨意就能憑空殺//人?!笔捲妻人尖獾溃骸拔仔M之術?” “西疆王族秘事數不勝數,”虞銳奮力道:“詳記不多,老臣在西疆時卻聽得一次:有蠱四人而成,第一人掌控,第二人以身做引,再將養成的害物用于第三人,此后,第一人便可將第三人取而代之,得以迷惑第四人?!?/br> 蕭云奕一點即通:“侯爺覺得這兩處說的是同一物?!?/br> “咳!”虞銳顫音道:“以身做引之人,闕庭之上永留罪證!” 虞竣對著紙念:“名曰:刻骨殺?!?/br> 蕭云奕登時頭痛欲裂。 事實不能委婉,話都說到這份上,就差孝慈皇后該是被此邪物所害喊出來了。孝慈皇后染了蠱毒,便是那全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的頑疾,埋在宮后井底的白骨當為人引,該是和孝慈皇后一起死了十七八年,所以額骨刻有罪證“塔希古麗”。 那剩下二人…… “是誰?!笔捲妻妊劭裘浀每毂ǎ骸笆钦l!” 虞竣選擇和蕭云奕直言,便也想好了些可走的線索:“殿下,傳說雜記還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偶然……” “不是偶然?!笔捲妻炔辉刚J,卻不得不認:“有些事不好在信上說,沈決重新查了那夜刺客的尸身,他頭骨上刻的是云?!?/br> 虞竣驚詫:“也是疏樂語?” 蕭云奕開口已是勉強:“是。而且據他所言,刺客皮rou上沒有舊傷,他原肯定刻字是死后人為,刺客事發后,他也不能保證了?!?/br> 虞竣對沈決其人尚拿捏不準:“殿下,你覺得隔了多年有人新學了惡毒之術可恨,還是原兇故技重施可怕?” 蕭云奕沉默良久,實話道:“我不愿信?!?/br> 瓊羽說過,淑妃記得皇后有一枚與彩玉戒指相似的金戒。 而戒指是在刺客身上找到的,皇后若能派出中蠱刺客,便也能在十八年前隨便捉個人制蠱,事成,殺//人滅口,骨枯深井。 升作繼后的,不正是她榮貴妃嗎。 “溫河的說法需得蠱毒真實?!庇蒌J看出蕭云奕的糾結:“只怨老臣守駐西疆之年過于久遠,若燕王殿下還在……咳!” 時日往前三十年,虞家是守御在西疆邊域的主力,當時正逢新皇登基,吐蕃動蕩,相比之下西疆甚是友安,永興帝便從中撤了一大批精兵,分作盯防吐蕃與衛護使臣。虞銳正是那時回到京城成了家,后來有妻有子,永興帝愛惜世代兵家,通達人情,沒讓他去到遠地西疆。 然而天下沒有永恒的安定,物極必反,永興十年遇疏樂國內亂,新王不滿依屬,起兵造反。此時虞銳身體已經不如從前,虞家大有衰落之兆,因此再帶兵前往之人,為永興帝的異母兄長——燕王蕭鄉雪。 燕王一去將近二載,從最初平復亂朝的意圖走到了滅國的地步。蕭鄉雪無論是作為皇子為大梁擴張國土,還是作為將臣忠貞不渝皆功不可沒。 但他死在了回程路過的西疆荒原,再也沒能回到大梁。 蕭云奕自沉心閣出來時,人都是恍惚的。 在虞竣看來,所有的線索都斷了,然這事怎么也繞不開孝慈皇后的死因。他不知如何寬慰蕭云奕:“太子殿下切莫心焦,擇險道而行?!?/br> 蕭云奕推著虞竣多走了些,確認離沉心閣足夠遠了方道:“侯爺的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br> “癆病?!庇菘⒌奶谷皇拘牡资?,似最后宣告:“當時太醫說左右不過這一年,眼瞧著,就到年底了?!?/br> 蕭云奕緘默片刻:“我去給父皇說,把虞靖換下來?!?/br> “靖兒她知道?!庇菘⑸w腿的毛毯落在地上,他和沒察覺到一樣:“她說,沒能讓父親看到她嫁人,至少讓父親承認她能干。每當靖兒一離京,家父張口閉口全是她,他對靖兒的要求過于嚴苛,承認這二字,還得等靖兒回來,親口說才好?!?/br> 蕭云奕咽了要嘆出的氣息,彎腰撿起毛毯重新給虞竣蓋好:“既然如此,你多保重?!?/br> “這話說的,”虞竣聳肩笑笑,恢復正色:“殿下要做什么?!?/br> 蕭云奕面色冷峻:“守好敬安侯府,學學見風使舵。其余你別管?!?/br> “早年學不會的,放到今日也學不會?!庇菘⑼炜荼M了的樹枝子,“頂端的葉是落的晚些,可若無根無木,它長都長不出來?!?/br> “家父極不愿談到往事,與他提起母親,他嘴上說著成了親敗了業,實則凈等著我不在的時候落淚,或許人有了后顧之憂就會不一樣吧?!彼仡^對上蕭云奕雙目:“殿下,您眼神變了?!?/br> “回了?!笔捲妻人裳婪帕俗炖飏ou:“稍后我會派人來送些東西?!?/br> 虞竣應下:“什么?!?/br> “太醫院院判,叫徐宏,你聲音一大就結巴的便是他本人?!笔捲妻鹊溃骸斑€有皇叔的璇華槍,跟著云麾將軍出去見見血,不過分?!?/br> . 綏寧軒。 瓊羽坐久了睡不著又呆不住,她在蕭云奕書房走了起碼有五次來回,連文揉著眼道:“太子妃,您到底想找什么?” “什么找不找,本宮來這是為了讓善意的謊言更圓滿?!杯傆鹧銎鸬土嗽S久的脖子,尋了個借口:“為了真實,本宮應當模仿平日在這的太子殿下?!?/br> 連文陪笑:“您還不如一直坐著呢?!?/br> “不成?!杯傆甬斎皇莿e有所圖,她挑眉樂道:“那本宮問你,太子殿下在書房都做些什么?” 連文被蕭云奕練的差不多是個全能侍從,唯一沒咋學會的就是和女子聊天,尤其這女子還是太子妃!他認真想過,支支吾吾道:“看折子,批折子,宣人,放人?!?/br> 瓊羽連連擺手:“不是,殿下就不會做些和本宮有關的?” 連文恍然大悟:“偶爾罵人!” 瓊羽:“……” 她著實有些好奇,蕭云奕在空閑的時候都干嘛,他想不想羽兒,會不會想羽兒想到哭?若真如此,他書房里該能用來睹物思人的物件才對。 比如她從前的衣裳,香囊,就像她從前那樣,收集一些零碎卻舍不得丟掉的玩意。自從瓊羽打心底認同了她是羽兒羽兒是她,就算蕭云奕拿出一根羽兒掉的睫毛給她展示,她都能接受。 若按蕭云奕對羽兒巴不得昭告天下的愛意,那些東西是該放在最顯眼的位置,不過以蕭云奕的別扭性子,隨身攜帶藏在枕下也都有可能。 “哎,連文你不應該在門外待命嗎?!杯傆鸱磻^來:“去吧去吧,里面有本宮不會出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