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就好似一處扭傷的關節,老臣能做的只是復位固定夾板,愈合與否卻要看筋骨愿不愿意?!?/br> 瓊羽努力摸出一根清明的思路,理解道:“本宮明白, 殿下需忍受腦中無休止的混亂,比我們都要難過千分萬分。本宮能做的只有不刺激他,在旁守著他, 待他熬過混沌解開心結,即是撥云見日之時?!?/br> 徐宏擦擦腦門的汗:“是?!?/br> “拔完了?”瓊羽望了徐宏一眼,又將下巴挨去了扒在床框的手:“碧波,送徐太醫出去吧,你在外侯著就成?!?/br> 她離蕭云奕的鼻尖不過一寸,眨眼都要輕輕的,蕭云奕哪里都生的完美,連眼角都拐著誘人的弧度。許是酒勁上來,瓊羽時而感受到呼在臉上的熱氣,越硬撐越迷糊,待再次清醒都不知何時閉的眼。 蕭云奕依然好好的躺著,唯一的變化…… 能瞧見他眼珠子了!瓊羽瞬間支棱起上半身,換了個正常想法:他醒了! 蕭云奕眼神有些迷離,倦意綿綿地分辨面前人。 “殿下您還好嗎,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徐太醫還沒走遠,叫回來是來得及的?!杯傆鹁菩蚜舜蟀?,突然的驚喜至于反應略有遲鈍:“當然哪里都舒服是最好了?!?/br> 蕭云奕幅度極輕地舐了舐下唇。 瓊羽見狀,第一反應是去解釋,她明明在十三四歲后很難養成某種習慣,卻還是為蕭云奕開了特例:“殿下您是不是渴了,臣妾給您倒些水?但您先別趕臣妾走,臣妾來是有事要回:淑妃娘娘對那枚戒指真的有所見聞,娘娘說從前皇后……唔!” 張開的口最易由人趁虛而//入,偏偏蕭云奕喜歡趁人之危,他溫暖的手心托著瓊羽冰涼后頸,她浸了一層一層的冷汗輕而易舉地蒸發殆盡。 瓊羽未合皓齒,往后要合上更是癡心妄想,蕭云奕貪婪地汲取愛人的滋味,恨不得渾身上下,脈搏心跳都去與她趨向一致。 cao之過急的無限溫柔躍過經久別離,確鑿傳達失而復得的欣喜。蕭云奕已坐了起來,放開瓊羽后還戀戀不舍地環上她腰,他滑動了喉結:“羽兒?!?/br> 瓊羽從眼尾到耳根該紅的地方一處不落,她才吞了幾口新鮮空氣,整個人都是懵的:“?????!” 蕭云奕親她了!蕭云奕是不是親她了!算上前世他倆也有三四年沒靠這么近過,怎么,怎么她還是會如此主動地貼合回應??! 瓊羽以為她會和前些時候一樣矜持地躲開蕭云奕,正兒八經地和他解釋她不是羽兒,要找羽兒請去做夢,她不伺候! 蕭云奕豐采神明的俊臉流露三分憐楚:“羽兒?!?/br> 瓊羽抿著唇:“……” 就讓他一次,羽兒就羽兒吧。 沖破心理防線,蕭云奕變得更為順眼,瓊羽是徹底癡了移不開目光:“殿下,您什么時候醒的?!?/br> 蕭云奕沉思片刻:“在你自責的時候?!?/br> 瓊羽心下滾沸著冒泡:“那您醒的挺早啊?!?/br> “你為何要自責?”蕭云奕固執的似乎不是原因,而是瓊羽的言行:“我只是有些醉,這是我自己要喝的,你不許自責?!?/br> 主動認醉的還是頭一回見,瓊羽妥協道:“臣妾不自責了?!?/br> 蕭云奕摟的發緊,提要求的同時又怕瓊羽跑了:“也不許自稱臣妾?!?/br> 瓊羽泛著淚花仰望:可愛到過分,這,便是醉酒時的蕭云奕嗎? 怪不得從前他赴宴回房身上都沒有酒氣,看來中秋宴上的酸梅湯不是受傷避酒,該是常態吧! 天爺,明日她必將蕭云奕的茶壺裝滿酒。 “跪著做什么?!笔捲妻刃袆由跃徚鉀]小,瓊羽被他抱上榻,腿還沒伸直就得到了被子的使用權,她想起上次的奪被大戰,不禁埋頭猛吸:羽兒好羽兒妙,白得的被子格外香! 不是瓊羽看錯,蕭云奕對羽兒展現的過分寵愛,使向來不與人低頭的太子殿下笑容中都添了小心翼翼:“我并非不讓你去到想去的地方,只是走之前要給我說一聲,讓我知道你在哪里,要待幾日。好不好?” 蕭云奕認為他的太子妃羽兒是出走失蹤,雖然話說的沒頭沒尾,瓊羽卻能感同身受,宛如她真的如蕭云奕所言,外出許久今日團圓。 但凡要猶豫的承諾都添了真心,瓊羽今夜選擇陪蕭云奕犯錯,她緩聲答應道:“好,下次一定告訴你?!?/br> “不會有下次了。往后你說要去哪,我定會陪你同行。高山江河,北國雪南昭花,只要你喜歡,我們便一起去看?!笔捲妻妊哉Z中摻著笑:“我無數次的想過,某日我醒了,你就回來了,你躺在我身邊催我起身,說:‘殿下,你壓到我頭發了’?!?/br> “我……”氣氛太暖,多說一句都激顫人心,可真正想說的話已然水到渠成。瓊羽鬼使神差地與蕭云奕十指相扣:“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br> 蕭云奕溫和道:“夢?有夢到我嗎?!?/br> 瓊羽鼻子有些發酸,良久憋出一個字:“有?!?/br> 蕭云奕心領神會:“你若覺得噩夢可怕,那便不要為我再想起一回?!?/br> “不?!杯傆鸬皖^,能看到額間碎發:“我夢到殿下不告而別,丟下了我整整三年?!?/br> 蕭云奕擁著瓊羽,讓她枕在他的肩胛:“夢都是反的?!?/br> 夢都是反的? 若蕭云奕遇刺身亡,她三年孤苦都是夢里發生的,現實里蕭云奕沒有死,她也不會獨守空房。 夢中的蕭云奕愛她至死不渝,實際上他連她是誰,模樣都記不清楚。 “好像,真是反的?!杯傆鹂嘈φf:“夢中殿下走后,皇祖母便一病不起,我常去陪著皇祖母,可她最后都不認得我了,只緊緊抓著我手哀哀念念:云奕云奕?!?/br> “三年太長,我學會了做酥軟可口的玫瑰餅,學會了查閱賬本,還練了一手好繡工。我做一切的初衷皆是為了殿下,可惜您不在,它們便都成了東宮的磚瓦。我在宮中長成了人人要求的端莊賢淑,卻無人拿這個詞夸太子妃了,只稱我為五公主?!?/br> “我知道殿下不希望我被宮墻禁錮,但沒了您,我唯有變成那般才好多活些日子,說不定多活些日子,殿下您就回來接我了?!?/br> 蕭云奕呼吸重了些,似不相信自己會如此絕情:“夢的最后,我一定回來了?!?/br> 瓊羽記得她重病之終,陷入無限黑暗時,遠方的那處光點:“是,您回來接我了?!?/br> 管它是去西方極樂還是阿鼻地獄,守了三年他與東宮,蕭云奕總算來接她了。 蕭云奕以為這是完美的結局,放松了心情去打量愛妻:“你的頭發長了,衣裝風格也換了,你走得急,入冬定是沒有合適的料子。我與你存了好些,均是你愛的粉紅之色?!?/br> 她愛艷色,其中原因之一蕭云奕愛看她穿艷色。瓊羽脫了外衣,拿紅被裹在身上笑道:“好看嗎?!?/br> 當年她被挑起蓋頭,愣是縮著臉不讓蕭云奕看,不讓看吧她還想迫切地得到評價,壯膽了也像蚊子哼哼:“好看嗎?” 蕭云奕抬了瓊羽下巴,呵護地獻上一吻給予了無聲回應。 瓊羽將所有交付給了蕭云奕,她從來不是才華橫溢之人,什么都做不好卻舍不下他,憑空也不空的給一腔愛意發揮到了極致。 她閉眼時想:蕭云奕是什么都會,cao慮過多忘了愛我。 無妨,她會讓他一件一件想起來。 鳳祥宮紅燭幽幽,一如昨年大婚之夜——“新娘子進//洞//房啦?!?/br> 第48章 要走了 親親這邊建議女裝呢 寒枝巍巍, 幾日又過。 虞靖立在亭下,面對畫紙,學著瓊羽的樣子提起羊毫軟筆:“太子殿下再不傳我, 他盛茗園可就要多備一份午膳了?!?/br> “我是請不起還是什么, 別說是午膳, 你要得空三天兩晚,我就帶你把宮里吃食全嘗個遍。對,不只是嘗,還管飽?!杯傆鹈忌矣兄采? 挽了袖子道:“別拿筆尖蘸水, 色彩都給洗走了。像我這樣, 用筆根?!?/br> 虞靖輕笑著照做:“心意我領,卻是沒有時間了。還有,太子妃何時學的作畫, 您不是拿筆就發怵嗎?!?/br> “畫畫與寫字它不一樣,與我而言一個靜氣一個焦心, 每每看到我那一手狗爬字, 除了感嘆中原字難寫, 就是覺得手白長了?!杯傆鹦χ诩埳瞎垂袋c點,幾筆便開出一朵像模像樣的紅花:“其實吧應當是墨字有規有矩,而畫里繪出什么,便是什么?!?/br> 她見虞靖興致不高:“靖姐光顧著陪我玩了,沒耽誤你來東宮的要事吧。方才說沒有時間又是何意?” 虞靖仿著筆法描了片綠葉:“不耽誤,今日我來是得了圣上旨意, 與太子殿下交代些軍務事,簡單說,就是今日我在東宮待了老久, 也沒人敢出聲哼一哼?!?/br> 瓊羽憨笑:“重要程度不容輕視,我怎么看怎么有股子耽誤的意思?!?/br> 虞靖指指空落落的門口,玩笑道:“你給我作證,我是早到了。是殿下沒有傳喚才不得已陪太子妃聊聊家常解解悶?!?/br> 她說罷又喃喃自語:“我活這么大,真沒見過幾次不守時的太子殿下?!?/br> 他應當不是不守時。瓊羽撫著喉嚨無聲咳了幾下掩飾笑意,自那夜后,蕭云奕總愛躲著不見人,若一定要見人那也會先埋頭苦干一陣,進入了所謂的辦公狀態才允外人覲見。 就連這事都是瓊羽差碧波去連文拿打聽的,說太子殿下這回清醒了沒去跪祠堂,倒是隨時悶的想撞墻,對侍從下屬狠了不是一點半點,若說往常的精細程度就是雞蛋里挑骨頭,那他現在就非要在糖里尋沙。 明明能恩恩愛愛甜么滋滋的過日子,哎不能接受自己出格舉動的太子殿下非要自找罪受,抿化的糖喂到嘴里又咋滴,沒硌牙就不樂意! 對瓊羽如何? 還用問嗎,妥妥的拒之門外。按蕭云奕原話道:“奪人醉酒之危,哪涼快哪待著去!” 難道綏寧軒透不著秋冬涼意,還是說它被主人的氣血蒸的熱氣騰騰?瓊羽聽著訓話也直樂:錯全攆在她頭上,當夜情深意切的“什么都不怪你”轉頭就忘,搞得和…… 她先動嘴吃豆腐似的。 “若是麻煩事,我勸靖姐撇撇瑣亂,快些說完早脫身吧?!杯傆鹋e左手敲敲腦殼,頑皮笑道:“最近太子殿下頭腦發熱,別再因什么遷怒于你?!?/br> 虞靖見瓊羽是啥也不知道,無奈輕輕一嘆:“就算殿下按著我罵,也得在明日之前放人。圣上命我率軍南下,明日啟程?!?/br> 瓊羽筆停,畫紙頓時洇染一片,她捋碎發至耳后匆忙抬頭:“南下?可是南方邊境……” “你且放心?!庇菥钢拉傆鹪趽氖裁?,穩聲四字排除掉南昭,她繼續道:“是江南一帶,今年江南總不太平?!?/br> 瓊羽并沒有因與南昭無關而松氣:“太子殿下不是才從江南回來嗎,這才不過幾月,怎么還輪到你帶兵前去?” 虞靖耐心與她解釋:“太子殿下是去視察治理水患,雖說事在人為,但江南那么大,老天爺不賞臉誰都沒法子。水患處理及時,保全了大部分百姓性命已然不易,朝廷后續也有在給江南補給農地莊稼之損?!?/br> “恨就恨在天災幸避,人禍難除,平日就沒正經生存之道的水匪到了缺衣少食的境地,下手更是狠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庇菥赴櫫擞⒚迹骸昂喼笔菬o視朝綱,厚顏無恥有悖人倫?!?/br> 瓊羽擔憂未減:“剿匪豈不是很危險?!?/br> 虞靖淡淡一笑坦然道:“不要緊。那群王八蛋每年都得鬧著妄想天翻地覆,以往各地也就自行解決了。只是今年六月暴雨九月飄雪的,刺史疲于奔命不得已才向朝廷求援?!?/br> 瓊羽已無心涂畫,語氣略有埋怨:“父皇都讓你帶兵了,說起來還這般輕巧。我不怕你輕敵,要千萬小心,你年紀還輕還沒遇上個心上人,沒體會到愛情的酸甜滋味,這時候出事你不覺得虧嗎!” 虞靖絲毫沒體會到瓊羽的鬼點子:“大好山河我已盡收眼底,臉面皇天腳踏厚土談什么虧不虧?!彼倜傆鹉X門:“這樣子小事我前幾年跑的可多,只是此番去到播州附近有些遠?!?/br> “太子殿下才歸不久,你今日正好能向他取取經?!币魂嚴滹L穿亭,瓊羽動了動腿腳:“每次遇你出京,我多少還是會提心吊膽?!?/br> “除夕之前絕對回來?!庇菥刚f著,不禁定定望向瓊羽,望了會竟扶額失笑:“從前我最為放心的便是你身在東宮,現在卻是不能了。后面幾個月我不在,太子殿下想必也不會太清閑,你的防人之心可得時刻機靈?!?/br> 瓊羽笑看紙面上被風干的花:“好?!?/br> 談笑不過一刻,倆人忽聽見一聲響亮:“太子殿下到——” 瓊羽疑惑起身:“殿下怎么就到了?!北锪硕嗳战K于出來放風? 蕭云奕老遠看到瓊羽就后悔出門,不是只說虞靖在嗎,咋沒人和他說虞靖和瓊羽在一塊!奈何他正想轉身離去,太監已捏著嗓子,稱職地叭叭開了。 眼前人緊接著通通跪倒,蕭云奕慧眼再亮,也只能看到眾人頭頂,與亭下悠悠哉哉的瓊羽和虞靖。 蕭云奕:總有那么一瞬間希望自己瞎了,不,她瞎也成。 虞靖不懂那倆眼神對戰,就覺得少了一趟跑腿就見到了人挺好的,她作禮道:“微臣見過太子殿下。殿下若是準備好了,我們即刻啟程?!?/br> 瓊羽蹲著還沒起,腦子一時不夠用:“啟程?殿下要跟著虞將軍去哪?” 虞靖得到蕭云奕準允的眼神,才嚴肅著對瓊羽小聲道:“事態緊急,殿下要隨我去一趟敬安侯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