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暖目光一凜，再也聽不下去，直接推門而入。

    白雪如聞聲回頭，看到肖暖，眼底飛快閃過心虛。但旋即，她就優雅端莊地笑起來：“喲，小暖來了??！我正給你爸喂粥呢，你隨便坐??！”

    言落，她又轉頭去給霍南山喂粥，動作小心，聲音溫柔：“南山，來張嘴，慢慢的，別著急??！”

    如果不是早已在門外看得一清二楚，是個人都要被她高超的演技騙過去。

    肖暖眉頭微擰，上前將粥碗和勺子奪了過去。

    正好護士長帶著兩個護士過來送藥，肖暖冷聲吩咐道：“以后照顧病人的事情，麻煩你們直接交給高級看護，不要再讓任何人插手?！?/br>
    護士長見多識廣，只微怔下就立刻答應道：“好的，肖小姐。抱歉，是我們疏忽了?！?/br>
    白雪如雙手一空，再聽肖暖的話，馬上明白過來，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只怕已經被肖暖看見。她眼珠一轉，滿臉無辜道：“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連我也不行？我可是他的妻子，是他最親密的枕邊人?！?/br>
    肖暖將粥勺遞給旁邊的董嬸，面無表情地抽了濕紙巾，輕輕替霍南山拭去嘴邊的涎液和粥水，淡淡道：“這是阿霆的意思。他希望伯父能好好休息，家人也不用太過辛勞。從今天開始，一切對病人康復不利的人，也都不要再來探望了。特別是，伯母您！”

    她將紙巾扔進垃圾桶，語氣中帶著不容置喙。

    白雪如的眸子里立刻燃起兩簇火焰，臉火辣辣的疼：“你仗著阿霆對你的寵愛，你敢侮辱我？還敢做我霍家的主？呵，既然你這么目無尊長，那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規矩！”

    她說著，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向肖暖的面頰。

    眾護士和董嬸嚇了一跳，一時愣在原地。

    掌風裹挾著香水味撲面而來，肖暖連眼都沒眨一下。她平靜地抬手，一把就捏住了白雪如的手腕：“這里是醫院、是病房，不是可以讓你為所欲為的東苑。你剛才對伯父做的那些事，我已經用手機錄下來了。你要是不想曝光，還是消停點?！?/br>
    白雪如的眼神瑟縮了下，瞬間就像霜打的茄子，焉了下來。

    肖暖扔開她的手，嫌棄地拿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白雪如咬緊牙關，緊繃的面頰抽搐。但最終，她還是把怒火咽了下去，委屈巴巴地抹起淚來：“我這也是關心則亂，并不是故意想發脾氣。最近家里出了這么多事，試問哪個人又能完全做到心如止水，無動于衷呢？我就是看到他這個樣子，希望他能爭口氣，快點好起來……”

    肖暖皺眉，朝著護士長使了個眼色。

    護士長會意，賠著笑臉上前挽住白雪如的胳臂，拉著她就往外走：“霍夫人，您別激動。來，我們先到外面坐坐，您這樣，實在是不利于病人的休息。我們有話慢慢說，不著急??！”

    白雪如犟著身子不肯走，哭得越發厲害：“我到底有什么錯？我不就是動作大了點嗎？我……”

    護士長連忙捂住她的嘴，同時對另外一個護士使了個眼神，那護士連忙上前，兩人一左一右架著白雪如的胳臂，將她從病房里拖了出去。

    董嬸膽小，怯怯道：“三少奶奶，這……”

    肖暖緩和語氣：“沒事，你跟她回去，這里交給我?！?/br>
    董嬸如蒙大赦，連忙放下碗追了出去。

    病房里，很快安靜下來。

    小護士按部就班地給霍南山換藥，肖暖端起碗給霍南山喂粥，溫聲安撫道：“伯父，您別擔心，我知道您能聽到一切，感覺到一切，甚至是知道一切，只是說不出來而已。今天的事，是我們疏忽，您放心，以后我們不會再讓不該進來的人進來了?！?/br>
    霍南山感激得老淚縱橫，嗚嗚地說不出話來，只是用力點著架在護頸上的腦袋。

    ……

    霍厲仁病房。

    走廊上，宋菲兒靠著墻，閑適地玩著手機。

    白宇盯著那扇緊閉的門，焦急地搓著手，時不時來回走上幾步。

    終于，門“吧嗒”一聲打開，霍厲霆驅動著輪椅緩緩駛了出來。

    白宇立刻迎了上去，上下打量著霍厲霆，生怕他身上多處半點傷害。

    宋菲兒飛快收起手機，對上霍厲霆冷峻的面容，她眼神明顯地閃躲了下，但很快她就穩住情緒，擠出溫柔的招牌似微笑：“我沒騙你吧？”

    霍厲霆淡淡地看著她，無悲無喜：“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宋菲兒歪著頭，狀似認真地想了想，語氣中帶著幾分炫耀：“你知道的時候，我應該就知道了吧。你知道的，我應該也都知道。不過，我知道的，你就未必知道了?！?/br>
    霍厲霆沒有接話，只是看著她。

    宋菲兒嘴角含笑，緩緩在他身前半蹲下：“我曾經是真的愛過你，那么卑微地愛過你。但是你從來都沒有愛過我，而且還把我對你的愛一次次地見她在腳下?！?/br>
    即便是時至今日，宋菲兒每每想起，依舊覺得心如刀絞。

    她的眼圈不自覺地泛紅，目光又陰又冷：“你雖然對我不仁，但我不會和你一樣無情。我現在好心勸你，不想身敗名裂失去所有的話，就好好地把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都交出來。否則，你只會失去更多?！?/br>
    言落，不等霍厲霆開口，宋菲兒起身，直接進了病房。

    病房的門，“砰”地關上。

    白宇一臉懵逼地看看霍厲霆，又看看那扇門：“三少，這是什么情況？宋小姐她這是又作的哪門子妖??？病房里等您的人，是誰??？您就這么縱容她這么囂張地指責您嗎？”

    霍厲霆沒有說話，他徑直驅動輪椅，直接進電梯離開。

    白宇訕訕地撓撓頭，連忙快步跟上。

    電梯門關閉，寂靜的轎廂里只有兩人，霍厲霆沉聲開口：“我那天讓你交給廖局的木匣，你怎么處理的？”

    白宇連忙回答：“遵照您的吩咐，把里面的東西拿去來，然后把匣子交給廖局拿回去化驗了?！?/br>
    “東西呢？”

    “在我這里?！卑子钫f著，將手探進西裝的內襯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方折疊成巴掌大小的文件。

    白色的紙頁，包裹在透明的塑料防水密封袋中。

    白宇恭恭敬敬地遞到霍厲霆面前：“您說東西很重要，我放哪里都不放心，只好隨身帶在身上了?！?/br>
    霍厲霆沒有接，只是看了一眼，淡淡道：“你沒有打開看過？”

    白宇微怔：“??？您的吩咐里沒有讓我打開看，我就沒敢看??！從匣子里拿出來之后，我就用密封袋裝了，一直貼身放著，連洗澡的時候都帶進了浴室。我可以保證，不但我沒有看過，也絕對沒有其他人看過?！?/br>
    霍厲霆呼出口氣，眉頭皺起：“這么說來，宋菲兒沒有撒謊，她的確是早就知道了?？伤f的我不知道，她卻知道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他們手里，到底還掌握著哪些消息？”

    白宇撓撓頭：“三少，您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又聽不懂了呢？”

    “把東西收好，以后你就知道了?！?/br>
    電梯很快抵達，門一打開，霍厲霆就看到等在走廊上的眾人。

    肖暖已經從霍南山病房回來，看到兩人立刻迎過來：“怎么樣？她讓你見的人是誰？”

    霍厲霆沒有隱瞞，直言道：“是大哥。他出來了，應該是保外就醫?！?/br>
    肖暖的眸子睜了睜，目光飛快在霍厲霆身上掃了兩圈，目光所及一切如常，可她還是不放心，俯身握著霍厲霆的手，輕道：“他沒有為難你吧？”

    霍厲霆勾唇淡笑，眉眼溫潤如春：“我們兩個都坐在輪椅里，誰能把誰怎么樣？”

    肖暖腦海中閃過那畫面，不由跟著抿唇：“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前呼后擁，吆五喝六的?！?/br>
    霍厲霆反握住她的手，溫聲道：“是，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br>
    他深邃的眸子里，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情意，全然不顧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肖暖的臉頰噌地泛紅，飛快抽回手：“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擔心的是他們針對這個霍家，你只是附帶?！?/br>
    霍厲霆點點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似笑非笑道：“果然你才是奶奶的親孫女?！?/br>
    云天冷掃霍厲霆一眼，扭頭對莫名被塞了滿嘴狗糧的眾人吩咐道：“走了，回家?！?/br>
    霍厲霆微怔，臉上的笑意略收。

    肖暖抿嘴，看吧，總有人治得了你！

    ……

    新城近郊，碧水灣別墅。

    云天為肖暖和老爺子購置的那個家。

    別墅門口，外公外婆、蠱神前輩和眾人已經等候多時。

    搪瓷盆里跳躍著紅艷艷的火苗，肖老爺子和外婆一左一右站在火盆前面，手中握著柚子葉。

    “云天、阿霆，你們過來，挨個跨過去?！毙だ蠣斪又笓]道。

    肖暖蹙眉：“外公，沒有這個必要吧！而且，他們倆都還坐在輪椅上呢！”

    肖老爺子蒼眉挑起：“不行，兩步路而已，必須跨?！?/br>
    外婆柔聲附和道：“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總是有些道理的。來，乖，跨過來，好好去去晦氣?！?/br>
    肖暖還想說什么，云天已經從輪椅上站起來，小腿一蹬就從火盆上跳了過去。

    “乖！”外婆笑瞇瞇地用柚子葉在他身上掃了三下：“好了，進去休息吧！”

    小柒連忙將輪椅推過去，待到云天坐下。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照不宣地去了實驗室。

    霍厲霆依樣畫葫蘆，起身跨了火盆，任由老爺子和外婆用柚子葉將身上掃了一遍。

    他恭敬地行禮：“謝謝外公外婆，讓你們費心了?！?/br>
    外婆慈愛地笑笑：“沒事，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就行?！?/br>
    肖老爺子略帶嫌棄地擺擺手：“去去去，趕緊走，跟我的乖曾孫學學，別浪費時間?！?/br>
    霍厲霆神情微訕，肖暖卻抿嘴偷笑起來。

    叱咤風云的霍三少，在這一老一少面前，啥也不是??！

    她拉著他，重新坐回輪椅中，對二老道：“謝謝外公外婆，那我就先送他回房間休息了?！?/br>
    同樣的話，從肖暖口中說出來，二老臉上明顯都是笑：“去吧去吧，好好休息！”

    ……

    二樓，臥室。

    霍厲霆從輪椅上挪到沙發上，他拉著肖暖的手，示意她在身邊坐下：“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肖暖猶豫片刻，嘆氣道：“剛才你跟宋小姐離開后，我去看了看伯父。我看到你母親正在照顧他，但她的態度，可以用惡劣來形容?！?/br>
    她皺著眉頭，謹慎地斟酌措辭：“我在霍家住的時間不長，跟他們接觸的時間更是不多，所以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什么樣的相處模式，如果只看表面至少應該是相敬如賓。但是今天，我感覺你母親對伯父的意見很大。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我沒有意見。但是你母親如果繼續這樣做，恐怕對伯父的身體恢復不利。所以，我就做主以你的名義讓人盯著你母親，不讓她再靠近伯父了。事先沒跟你商量，抱歉！”

    霍厲霆抬手，略帶薄繭的指腹抵上她柔軟的唇瓣：“小暖，你跟我之前，永遠不需要說抱歉?！?/br>
    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深眸中滿是感激：“更何況，你是醫生，你站在醫生的角度上給出最好的解決方案，你做得很好?！?/br>
    肖暖勾唇，回握著他的手：“我就是隨便抱歉一下，我知道你不會怪我?！?/br>
    否則，她當時面對白雪如的時候，不會那樣理直氣壯，脫口而出。

    霍厲霆啞然失笑：“鬼靈精！”

    肖暖喜滋滋地揚起下巴，忽然，她似想到什么，表情又嚴肅起來：“大哥到底跟你說了什么？他找你，肯定不會只是敘舊那么簡單吧？”

    “聰明?！被魠桍?，目光漸漸凝重：“你看了我和父親的親子鑒定報告，你是怎么想的？”

    肖暖微怔，坦言道：“其實，我也是因為這件事，才擔心你母親會對伯父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來。她大概，并不想讓伯父發現你的身份。因為伯父既然把這個鑒定報告藏了這么長時間，足以說明你出生后報錯的幾率非常小。但他沒有選擇立刻公開，應該是在猶豫，哪怕最終選擇公開，大概率也是在小范圍內公開這件事。所以，我懷疑，伯父或許是對你母親存了疑，或者他想先知道你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

    一道靈光自腦海中閃過，她目光沉下：“你說有沒有可能，伯父就是在調查這件事的時候，出了事？”

    霍厲霆勾唇淡笑：“而且，還跟我母親有關？”

    他語氣輕松，像是他們現在討論的是別人家的八卦。

    肖暖皺眉不語，算是默認。

    霍厲霆呼出口氣，語氣淡漠：“事實上，我不但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也不是我母親的親生兒子?！?/br>
    “??？”肖暖錯愕，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霍厲霆點點頭：“你沒有聽錯，事實如此。大哥給我看了兩份親子鑒定報告，證明我跟他們都沒有親緣關系?！?/br>
    肖暖咽了口唾沫：“所以，真的是抱錯了？”

    霍厲霆點頭：“應該是?！?/br>
    肖暖按著頭，只覺得腦子有點亂：“那他們知道你是抱錯的嗎？現在你父親知道你不是他親生的，你母親知道這件事嗎？你母親知道你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嗎？”

    霍厲霆深吸口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原本以為，等父親清醒后就有答案了。但現在看起來，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有些人，比我們更著急?！?/br>
    霍厲仁出來，而且堂而皇之地找上門，就是信號。

    肖暖蹙眉，思索道：“那你現在打算怎么做？”

    霍厲霆沉吟片刻，輕道：“該是霍家的東西，我們一分不要，還給他們就是。但現在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只怕不是表面看上去這么簡單?！?/br>
    肖暖點頭：“我也這么覺得。就好像一張無形的網，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讓我們都身在其中了。不過你放心，不管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著你，一起面對?！?/br>
    她揚起臉，明媚的水眸熠熠閃光。

    霍厲霆握著她的手，將她攬進懷里：“沒事，你不用cao心。你只管好好研究你的醫藥疫苗，做你想做的事情，這些瑣碎的家務事，交給我?！?/br>
    “你確定？”肖暖認真地看著他。

    霍厲霆鄭重地點點頭：“放心，我答應你，如果有需要，我會毫不猶豫地找你?！?/br>
    見他主意已定，肖暖只能暫時安下心來：“好，那我們就分工合作。你先好好休息，我去找外公聊聊?！?/br>
    “好?！被魠桍獪厝岬卣Ｑ?，不舍地松開她的手。

    ……

    別墅地下實驗室。

    云天看著躺在實驗床的露西，小眉頭微微蹙起。

    他打開電腦板，手指飛快在鍵盤上cao作起來，反復幾次檢查對露西運行程序的檢查，最終得出的結果都是正常。

    小柒不懂那些cao作，但看得懂界面上最終顯示出來的結果，狐疑道：“所有運行結果都正常，為什么會這樣呢？難道是沒電了？”

    云天搖頭：“不可能。露西采用的是最先進的光伏材料，只要有光源，就會存在沒電的情況?！?/br>
    他話音剛落，露西的眼睛忽然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