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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在這邊訓學生,晏殊在那邊訓老師:“郭大人,朝廷將培育下一代這樣的重任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管教的嗎?” “下、下官知罪,從今以后,下官一定對學生嚴加約束,定不會再有今日的事發生了?!惫臧蛋到锌?,他怎么也沒想到皇上會私訪國子監,而他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想到這里,不由暗怪郭允恭。監內大半的事兒都是他兒子惹起來的,自己這些年為了給他擦屁股得罪了不少人,如今竟然連個信兒都不傳。 他哪里知道郭允恭也后悔呢,早知道就不讓兒子來上學了,剛才那場混戰,郭中和可是打的最兇狠的一批,坐實了校霸的名號。 趙禎悠哉悠哉的站在邊上,此時他這個當皇帝的反倒輕松起來。雖說一開始見到國子監的亂象也十分生氣,可周圍還有個范仲淹,氣得都要爆開了,于是他反倒平靜下來。見到郭汝不停請罪,遂問道:“我有些記不得了,郭卿原是哪一年的進士?” “這個、這個……”郭汝被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國子監丞梁觀插嘴道:“回官家,郭大人天資聰穎,是以白身當上國子監祭酒的?!边@也是他一直瞧不上此人的原因之一。放到現代,相當于清華北大的校長僅僅是個初中學歷。雖說祭酒同樣主抓行政管理,但你也總得差不多點吧。 在場眾人紛紛無語,其實宋初時期,科舉制度還不算完善,許多官員并非靠著讀書走上仕途,舉薦反倒有許多。郭汝估計就是走的這條路,然后通過郭家運作,一路青云直上,管理國家最高學府。 此時郭允恭知道自己必須出來說話了,否則郭家也會連帶著受牽連,“郭汝當年是制科選上來,因孝悌淳篤、明識政體為先太后所批?!彼^的制科,意為選拔“非常之才”而舉行的不定期非常規考試。唐代十分普遍,宋初的時候也有,不過這兩年比較少了。郭允恭的意思很簡單,郭汝當官是合理合法的,與他完全無關。 事實上,有沒有關系大家心中都有數,這筆爛賬趙禎實在懶得計較,反正遲早也要變革國子監,就暫且放過他。如今他的注意力全在另一邊。 葉安打從見到仁宗就開始低頭,雖然早就知道對面是大宋皇帝,但一時間還是不大習慣。曾經去他家接人的美大叔身份也清楚了,正是如今的丞相晏殊。再加上范仲淹、韓琦……一個個曾經只出現在課本中的人物站在自己面前,葉安突然生出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但眼下也容不得他矯情,因為——皇帝朝他走過來了!沒錯,就這么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刺刺的站在他面前!葉安覺得自己已經要被同窗們探究的目光燒穿了,誰知趙禎還對著他問道:“在國子監可還習慣?” 這下連范仲淹等人都側目而視,紛紛猜測此少年是什么身份。而唯一知道內幕的晏殊為官多年,自然也不是多嘴之人。 “回官家,一切都好?!比~安垂頭,機械的回道。 大概也是看出他的不自在,仁宗體貼的沒再多問,微微一笑后轉身離去,而范仲淹等人自然也跟在后面。 葉安松了口氣,總算是走了?;仡^看班里同學,無不如喪考妣,其中最嚴重的就是范純仁。自打看見他爹的那一刻,這孩子整個人都已經石化了。雖然范仲淹沒有單獨跟他講話,可他卻覺得,對方每一句都是說給他聽的。想必今日之事,定會傳遍京城,回家后免不了一頓好打。 “安哥兒,要不然我今晚住你家吧?!壁w宗述皺著臉,他跟老爹關系本來就不好,已經能猜到他會怎么念叨自己。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钡以伱娌桓纳?,然而手卻在微微發抖,他家里現在大哥做主,而他大哥,可是真的會動手的。 ……太慘了,葉安心里默默的為小伙伴們點蠟,好在他自己就是一家之主,沒人管他。 而這種慶幸沒維持多長時間,就被眼前的這一幕打破。 請問興高采烈的推開家門,卻發現皇帝在自己家是種什么體驗?不僅如此,皇帝還吃你的蛋糕,喝你泡的花茶,甚至大大方方研究起你做的化妝品。 葉安:謝邀,心情十分復雜,假如他不是皇帝,自己肯定會一腳把人踢出去。 倒是趙禎,看到葉安回來十分自然,甚至還贊賞起他的手藝。 “……你怎么在這?”葉安無視范純仁警告的咳嗽聲,是的,他也過來了,此時正乖乖的站在他爹旁邊。 趙禎倒是一點都不計較,頗為無辜道:“我看在國子監的時候你太過緊張,就想著私下來找你,剛巧范小郎知道你家的位置,便提前過來了。原來京里新開的那家胭脂鋪是你的,后宮最近天天討論?!币餐羞@點的福,最近他整個人都清凈了不少。 也不知怎么,葉安明明算是謹小慎微的人,在這個大宋最高掌權者面前卻完全不害怕,還莫名其妙的有些親近。撓了撓頭,葉安有些不好意思道:“官家送我來京里讀書,我卻沉迷這些俗物,實在愧對您了?!?/br> “這有什么關系?!壁w禎十分不以為意:“你家境貧寒,能想到這種生財的路子養活自己再好不過?!?/br> 一旁的范仲淹也難得點頭同意,他也是苦孩子出身,小時候為了賺錢也幫人賣過書,同樣不覺得此事有何不妥。于是也開口道:“以你的條件,在國子監確實有些為難,我剛才跟官家上奏過了,確實不能這樣下去。以后打算將太學從監里分出去,專門招收八品官員以下的孩子進去念書,不如你就去那里吧。至于純仁……哼!書也不必讀了,回去好好反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