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站??!” 被撇下的周側妃惱羞成怒,追上去,提裙才過了拐角,就猛地停了步! 前面月洞門下,鐘氏立著,臉上帶著微笑,方才面對自己時的那股子兇狠全然不見了,而她面對的人,卻是延昭宮的花拾! 周側妃氣得腳脖子打顫,宋湘支開她和鐘氏,鐘氏半路上搶白指責自己,轉頭就與宋湘的丫頭有說有笑,這還用說嗎? 這就是不想認她這婆婆! 鐘氏十成十是已經被宋湘拉攏去了,姓宋的蹄子居然這么陰毒,還唆使鐘氏對付辱罵自己的婆婆? 周側妃咬牙切齒,意欲想要沖上去,卻又在門檻下剎住了腳步! 這窩囊氣忍得太難受了,因為周云飛的事她早對宋湘心里存著疙瘩,又因為同樣是小戶出身,她宋湘卻能風風光光嫁入王府當世子妃,而她自己努力這么多年也就只能憑借生了個兒子成為側妃,心里始終不平衡,最最關鍵的是晉王曾經授意過讓她去處置宋湘,這剎那當口,她心就橫起來了! 被晉王妃壓著也就罷了,她倒不見得要被兩個黃毛丫頭給壓??! 再瞪了門那邊的人一眼,她跺腳退出了廡廊。 花拾正是受宋湘吩咐來尋鐘氏的,宋湘雖是世子妃,但并不想在妯娌間以身份壓人,方才讓她們準備茶點不過是托辭,旨在把周側妃這夭蛾子支開罷了。所以她們走后就差花拾來尋鐘氏解釋,并順道去取茶點。 鐘氏才受了周側妃的氣,本覺得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正該齊心協力抱成一團才是,如此陸瞻夫妻若真存有不容他們的這份心,他們也才能同進退,卻沒想到這周側妃竟是個專門拖后腿的!不但不懂在人前保持儀態,更不懂得給兒子兒媳考慮! 受完了她的氣,反倒是這邊廂宋湘派人前來解釋,生怕她心里落下什么不舒服,這么一對比下來,她怎么能不對花拾笑臉相待呢? “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我怎么能介懷這個呢?就憑她對我的這番周全之心,我也斷不能對她有想法!” 鐘氏真心實意地囑著花拾。 “那就好,我們世子妃可惦記著這些日子您對她的提點關照呢!她常說她初來乍到,很多事情不如侯門出身的郡王妃您在行,可多虧了有你們,她才不至于露怯!” 先前鐘氏與周側妃起爭執,后頭追來的花拾自然遠遠的看見了。為了避免難堪,她這才抄的另外的路在月洞門這邊等鐘氏,平素宋湘總交代她們,嘴甜些絕壞不了事,她全都記在心里,這會兒卯著勁就使了上來。 鐘氏心下越發熨帖:“你們主子可真會調教人,看把你調教得這樣好。好了,既然你也來了,咱們便一道往膳房去?!?/br> 花拾攔住她:“這種事哪里真用得著您呢?奴婢去就好了。您快快回園子去吧,世子妃正等您呢?!?/br> 一面輕輕地攙著她調轉了方向。 鐘氏也就不再堅持,囑她兩句就回了園子。 宋湘看到她一個人回來,眼角還有紅痕,猜不出具體怎么了,也估摸著是周側妃不消停了。 眼下且不管她,招手讓她坐在旁側,大伙圍成一圈嘮嗑。 七歲的陸瀾音跟三郡主敏善玩在了一處。敏善沒閑著,說著話的功夫便摘了身邊的長草編了個竹蟈蟈。陸瀾音驚嘆:“你的手好巧?!?/br> 敏善靦腆地說:“哪里,我這還編得不好呢,還有編得更好的?!?/br> 陸瀾音說:“你怎么會編這個?” 敏善說:“是別人教我的?!?/br> 陸瀾音瞥著這竹蟈蟈:“這些鄉下人的玩意兒,雖說好玩,倒難為你也肯學?!?/br> 敏善道:“倒也不是鄉下人才玩,我們也玩的。不然哪來那么多可玩的東西?” 陸瀾音看著她,笑起來:“雖是如此,可我若要玩物,也定是金啊玉啊的。差點的也得是象牙瑪瑙。這粗陋玩物,怎配得到咱們手上?得仔細別傷了手才是?!?/br> 說到這兒,她輕呀了一聲抬頭:“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嫡出的郡主,平日手緊些也是正常。敏嘉大jiejie定然就與我一樣,不玩這些?!?/br> 敏善受到了侮辱,一把將蟈蟈拿回來:“你不玩便不玩,何須說這些沒勁的?這教我折蟈蟈的人是四嫂的親弟弟,你莫非也要說我四嫂幾句不中聽的才成?” 陸瀾音到底才七歲,聽完立刻愣了一愣,臉上的鄙夷都來不及收回來。 看見宋湘正微微揚唇看過來,她立馬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敏善jiejie你不要冤枉我。四嫂是女中豪杰,這誰不知道? “這蟈蟈這般精巧,四嫂的弟弟定然是聰明絕頂。我只是提醒jiejie不要被草割到手罷了,你不要生氣?!?/br> 第289章 cao的心倒不少 敏善悶聲不理,低頭擺弄著蟈蟈尾巴。 陸瀾音又道:“敏善jiejie,四嫂的弟弟多大了呀?” 敏善道:“快九歲?!?/br> “那和咱們差不多大,改天我也認識認識,我也想學編這草蟈蟈?!?/br> 敏善看了她一眼,忽然爽快道:“好呀。明兒我請他到家里來,你也過來玩?!?/br> 陸瀾音重重點頭答應,一派天真爛漫。 園子這邊熱鬧著,海晏堂里,陸曜和陸昀也來了,濟濟一堂,倒是也不冷清。 安惠王陸曜與秦王年歲相差不大,故而這倆人明顯比陸瞻與他們要熟絡。陸曜素日在王府沒風沒浪,云側妃也極少等來晉王留宿,陸瞻以往也不怎么注意他。此時看他與秦王言談不多,但吐出來的話卻沉穩合宜,便覺他這番作派頗有幾分似晉王那作派。 一會兒,晉王讓人新上了熱茶。鄰座的漢王嘗了口,看向陸瞻:“聽說你春上傷過一回?” “這事兒漢王叔也聽說了?” 漢王揚揚唇:“我要裝作沒聽說過,你也不會相信啊?!?/br> 陸瞻微笑:“那倒也是。漢王叔一直以來就機敏過人,再說,作為宗室子弟,即便是遠離都城,也是有關心政務的責任的,再說王叔一直也很關心我,知道也奇怪?!?/br> 漢王道:“兇手找到了嗎?”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姿態是散漫的,所以聲音也并不高,甚至不仔細聽,還能淹沒在其余的談話聲里。陸瞻在這句話后頓了一下,他墮馬這事后來不了了之,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訊息,而皇帝多半是自己不想再查下去,再查,父子關系就得提前面對巨大的考驗了。 在沒有結案的情況下,那就連大理寺也不能篤定是陰謀,那么,漢王為何張口就問“兇手”? “也不是什么要緊的傷勢,后來就沒管過了?!标懻凹葲]有正面回應是不是為人所害,也沒有回答是不是有了結果。他少年時與漢王確實交好,但是他們之間已經隔著一個刀光劍影的前世,前世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漢王有參與謀殺他們,但自他出京之后,那些年他們的交往確實少了。 王府與王府之間各自為政,除去眼下這樣表面上的親熱和睦,實在已經沒有更多的交集。 這使他想到太子與寧王之間的密切,那樣的皇室兄弟情,怕是再也不會有了。 他頹然地伸手來端茶,余光卻瞥見漢王還在朝著這邊,他抬起頭,果見他兩眼落在自己身上。 陸瞻笑道:“王叔看什么,莫非我臉上有花?” “沒有花?!睗h王收回目光,“只是覺得這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走的時候你還是個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兩年過去,你變化竟這么大了?!?/br> 陸瞻道:“王叔也沒有比我大多少?!闭f完他又道:“王叔這次回來,該要訂親了吧?” 前世漢王進京,皇帝也提及了他的婚事——畢竟連他這個小兩歲的侄兒都成親了,他這當叔父的還沒成親,著實不像話。 漢王睨了眼他:“小孩子家家,cao的心倒不少?!?/br> 陸瞻低笑,捧起茶端給他。 園子里,秦王妃與晉王妃相談甚歡,加之秦氏與晉王妃早前也見過,話題便很寬泛,從兩地的民俗風情說到朝野之間的軼聞,又到女紅烹飪技藝,宋湘這并沒有去過多少地方的女子聽了,竟然也增添了不少見聞。 周側妃回來的時候臉色鮮亮,明顯是整過妝了。前排沒有她的座位,她就在遠處坐下。 宋湘使了個眼色給貞娘,讓她盯著點兒。 景同自外頭走進來:“稟王妃,宴廳已鋪設好了,王爺吩咐小的來稟報王妃?!?/br> 晉王妃微笑:“天色一暗,園子里也涼快起來了,我們先去入席,用完膳再圍爐說話?!?/br> “我可不能待久了,”秦王妃攬過兒子陸鴻,半嗔道:“鴻哥兒到了天盡黑就得睡,還得我這個親娘陪著哩?!?/br> 晉王妃視線下落到陸鴻身上,道:“這孩子真安靜?!?/br> “唉,”秦王妃一面牽著陸鴻,一面隨著晉王妃往外走:“我一日不離地帶著他來著,只怕是才進京來,有些認生。等回頭熟悉了,你才會知道他有多淘氣呢!” 秦王妃掩唇笑著,末了又道:“不過,自己的骨rou,便是再淘氣,打兩下也就罷了?!?/br> 晉王妃一路笑而不語,一直回到海晏堂,也沒有再插話。 花拾卻在這時候才有機會走到宋湘身邊耳語,悄悄把先前周側妃與鐘氏鬧不快的事說了。宋湘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周側妃居然如此霸道,也是停了停腳步。鐘氏就在后方,她側眼看了看,沒說什么繼續往前走了。 周側妃與鐘氏爭執的前半段花拾是沒聽到的,后面周氏那么大聲,那么跟進來的她想聽不到也難了。 就算沒聽全,這周氏的跋扈自大也是夠惡心的了,她敢這么做,全是晉王給她的勇氣么? 不過鐘氏沒在她面前透露,她也不好說什么。 宴席分內外兩廳,菜肴很豐盛,周側妃卻沒吃兩下,看看左右,放下了牙箸。 倒也沒有人在意她,只有云側妃偶爾看過來兩眼,但注意力大部分還是在兩位王妃的交談上。 故而,也就沒有人發現她半途去凈手去了有一刻鐘之久。 陸鴻吃了飯,果然鬧著瞌睡,秦王妃見珠簾那頭秦王他們還吃著,就哄了孩子幾句。但瞌睡來了的小孩特別鬧騰,奶娘哄也哄不住了,那邊太監也稟了秦王。秦王就放下酒杯起了身:“多謝二哥款待,改日讓小弟做東,再來喝個盡興?!?/br> 晉王挽留再三,最后便打發去備輦牽馬,送他們到門下。 漢王也一道辭行:“我與四哥都住在十王府,便就一道告辭?!?/br> 晉王道:“老五你又沒有孩子要照顧,你不多留會兒?” 漢王笑道:“我這兩年修身養性,也不貪杯,今兒就到這兒吧?!?/br> 說完深揖首,又跟陸瞻打了聲招呼,隨著秦王他們一道上了馬。 門庭很快清凈,天上寒月當頭,很快就要到月中了。 第290章 你真是糊涂! 待客真不是個輕松活兒,宋湘回到房里,即往榻上一坐。 陸瞻除下袍子,塞了個枕頭在她身后,說道:“咱們從前可沒有這么一出,你有何發現不曾?” 宋湘支頤側臥,琢磨道:“明顯的發現倒沒有?!背饲赝醴驄D表現出來的虛偽點,陸瀾音這小姑娘也機靈了點,別的都沒什么。何況就這些,也值不得一說。她問:“你有發現嗎?” 陸瞻抬起她兩條腿擱在自己腿上,一面揉著一面說:“我跟你想的差不多。哪怕知道晉王就是兇手,總歸也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與他們親近了?!?/br> 宋湘嗯了一聲,望著地下,未置可否。 今日在迎接秦王他們到來之前,晉王與王妃之間那番小動作,她是看在眼里的。在她看來,晉王回應王妃的那句話,要么是他做人已經毫無底線,不要臉到了惡心話隨時能說出口的地步,要么就是他對王妃的確有著幾分真心。 但是,既有真心,他又為何要做得這樣絕呢? 要不是知道晉王絕對不會把真相告訴她,她可真想直接去找他問問。 “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