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陸瞻凝眉:“他既然懷疑,卻居然放過了母親?” 這倒是讓他十分意外,既然他身負那么多條人命,做了這么多虧心事,在得知皇帝查墜馬案的時候他都露出了馬腳,為何都懷疑到晉王妃并不是真的在楊家陪太夫人,接下來卻又未曾有什么動作? 想到這兒他道:“他定然不會就此算數,母親當心些也可?!?/br> 晉王妃點頭:“我暫且不礙事,我身后還有楊家呢。你還有兩個皇叔,他想爭儲位,后院就絕不能起火。他就算什么都知道,暫時也不會對我如何,所以我昨夜說你知道了真相,有了提防,大可以安心繼續下去。 “當然儲位要是讓別人奪走了,對我們也沒有好處,弱rou強食,權力才是最好的護身符。誰知道坐上皇位的人又會怎么對待咱們?到時候更是別提復仇的事了?!?/br> 陸瞻沉吟:“母親覺得,儲位還有可能落到他頭上?” 晉王妃沉默:“我也不知道皇上會如何抉擇。選誰對我們來說都不算什么好事。選他,我們就只有他一個敵人。如果選別人,那我們又還多出了一個敵人來??墒撬舫闪颂?,手上權力就更大了?!?/br> 陸瞻想到前世未來七年都沒有立儲,便沒再說話。卻又想起來道:“母親與俞妃關系不錯?” 晉王妃看了眼他:“無所謂好不好。只是當年她是侍候過皇后湯藥的,宮里有些事情她看得比我多?!?/br> “那當初我對俞家那般,害她降了妃位……莫非是皇上的意思?” “只能是?;噬喜淮饝?,誰也動不了她不是?” 晉王妃說完,抬頭道:“你若要去拂云寺,便盡早去,我猜皇上遲早會傳召你,別誤了這邊廂。 “此外,你進寺可以找宋湘一起去。這種時候,就不要講究什么高風亮節了。你這樣只會把人推遠。萬一不是你想的那樣,人家其實很愿意陪伴你呢?” 昨晚上,只差一點就能等到宋湘的答案了,他卻偏偏裝好人,幫她解了這圍。 好人做了,如今難受的不是他自己?真是傻。 “我知道了?!?/br> 陸瞻頜首。 出來時恰遇到晉王也一身行裝走在前面,他停步望著那背影,直到走遠才舉步往前。 經過一夜的沉淀,不是不能面對他了,但卻還是做不到想要去面對。因為理智是一回事,本能又是一回事。 目前這般,自然是越少見面越好。 陸昀距離婚期還有兩個月,皇室議婚只要日子定了,通常都很快。 正打算去將作監的他走在影壁這邊,看到那邊廂駐足凝望的陸瞻,又看看步出大門的晉王,忍不住皺起眉頭。 “你有沒有覺得這兩天府里有些怪怪的?”他問太監安福。 安福張望兩眼,也說道:“聽安清門那邊的太監說,昨夜聽到瓦上有動靜。還有昨晚上王妃到半夜才由王爺從楊家接回來?!?/br> “半夜才回?莫非他們生齟齬了?” “不知道。小的不敢猜?!?/br> “側妃到倚福宮來了,請靖安王回屋?!?/br> 安福話剛說完,陸昀就聽到來人通報,即轉身往倚福宮去。 進了屋,周側妃果然已經在屋里站著了,未等他開口,便迎上來道:“昨夜王妃去楊家,快天亮才被接回來,你可聽說了?” “才聽說,怎么了?” 陸昀覺得她實在沒有什么好為這事高興的,昨夜王妃不在府,晉王去了她周側妃屋里,沒一會兒又出來了,還連夜去接了王妃,就算是他們倆中間真生了什么不和,那周側妃也完全被比下去了。 “我覺得有問題?!敝軅儒荒樐?,“昨夜我去你父親房里時,他很嚴肅,喝了兩口湯就打發我出來了。根本不像是往常模樣。后來他到我房里,倒是恢復了正常,卻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我總覺得他有事?!?/br> 第208章 一只酸雞 “有事不也正常么?他是皇子,還掌著這么大個王府,里外多少事務?再說這跟咱們有什么關系?!?/br> “怎么沒關系?”周側妃坐直了,“你要想來日有所成就,不得順著你父親么?你若是連他在想什么都摸不清楚,怎么投其所好?” 陸昀半癱在椅子上,想了下:“其實我沒想成就什么。太費勁了。像我這樣一生來就是皇孫,如今郡王之位都到手了,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我非得去爭那些不相干的做甚?” 周側妃沉臉:“你這是什么話!” 陸昀立馬看過來。 “你嫌費勁,那是想讓我這輩子都被棲梧宮踩在腳底下嗎?!”周側妃一張描繪著精致妝容的臉都扭曲了,“不到兩個月你就要成親了,到時候鐘氏過門,你要是再這個態度,那不是讓鐘家失望嗎? “這婚事我可是依著你的意思求下來的,難得你父親作主給我們許來了,有他這份好,你還不上心,你真是氣死我了!” 陸昀受不了她這扣的這帽子,立時息事寧人:“行行,我聽您的!就投其所好還不成么?” 周側妃喝一口茶,瞥他道:“你去查查你父親昨晚跟王妃怎么回事?再有,王妃回楊家,到底是真探病,還是跟你父親之間有什么爭端?務必打聽清楚?!?/br> “知道了!” …… 陸瞻出了王府,街邊站了站,便就折往南城,朝著宋家鋪子方向而來。 宋湘今日也頂著兩只黑眼圈,陸瞻來的時候她正跟李訴合計著回頭什么時候去拂云寺請平安脈??吹疥懻皝砹诉@兒,宋湘忙把他引到旁側:“你不是要去寺里嗎?” “正是要去。但我想,我獨自進寺怕是有些扎眼,母親這幾日也不適合出門,所以我來請你給我打個掩護。裝作你要去進香,而我陪你去的樣子?!?/br> 宋湘皺眉:“寺里香客不少皆是朝中官眷,我怎可與你公然前去?” 陸瞻默然未語。 宋湘看他這個樣子,想到昨夜,也不好一味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沉凝半刻,便說道:“你等我片刻吧?!?/br> 陸瞻順從地“嗯”了一聲,就在原地等起來。 一會兒宋湘拾掇了幾小瓶藥出來,兩人出了門。 到了山門下,陸瞻腳步越來越慢,宋湘便停下腳步來?!霸趺戳??” 陸瞻立在妙心禪院外,抬頭望著門內庭院。 妙心接了王妃的信,傷神坐了一陣,小徒弟就說“世子”來了,她連忙拭著眼角,迎出門去。 剛走到院門下,恰就與立在門下的陸瞻遇了個正著。 母子倆同時愣住,并分別都有些失措。 最后還是一路做著心理準備的陸瞻先找回狀態,撩袍就要跪下。 宋湘連忙架住他:“別亂來!”妙心也及時跨過門檻,忍著激動看看左右:“進屋說話?!痹挳吽戕D身往屋里走去,手下卻還牽著陸瞻一只手。 進了院門,顯然就都是妙心放心的人了。她們恭立在門下,面對陸瞻與妙心個個面色平靜。 宋湘隨他們到了房門下,目送他們倆進了屋,便不再進去,留下空間給他們說話。 陸瞻進屋,撩起袍來,端端正正給妙心磕了三個頭,頭抬起,聲音已哽咽起來:“母親!” 妙心眼淚一下涌上來,將他攬在懷里:“快起來!” 母子倆互抱了會兒才坐下,妙心拭著淚,說道:“王妃知道你來嗎?” 陸瞻點頭:“知道。她讓我自己來。母親,您受苦了?!?/br> “不苦?!泵钚膿P唇,“雖然你不在跟前長大,但王妃把你養得這么好,你有這么用心的養母,而且還能時不時地看到你,我有什么苦的?你生生世世,可都得記得你母妃的養育之情才是?!?/br> “兒子知道。兩位母親的生恩和養恩,兒子俱不敢忘?!?/br> 妙心握一握他的手,又滾落一串淚來。 宋湘在門下站了會兒,聽到屋里泣聲漸消,便與尼姑們點頭致意,出院子往佛堂去。 她其實不太能見得這種場面,因為總難免讓她想起自己的孩子。世上最難割離的就是母子母女之間的這種血緣之情吧?那真是絲絲入骨。 佛堂里的觀音菩薩寶相莊嚴,她拈了幾枝香,跪下來,虔誠地合十許起了愿。 “……宋湘?” 正凝視中,忽一道聲音格外扎耳地響在耳際。 宋湘微頓,側首抬頭,只見面前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卻作少婦打扮,珠光寶氣地垂眼盯著她瞧。 宋湘只覺這眉眼有點熟悉,再一會兒,她站起來,心下就道了聲冤家路窄! “莫非連我都不認識了?”少婦笑著朝她揮了下手絹,“小時候你我還打過架呢?!?/br> 聽到這里,宋湘神色淡漠:“原來你還記得?”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沒規矩。別說我比你大,你先得喚我聲jiejie,就是沒認出來,看到我這身裝扮你也得行個禮吧?小時候就沒個姑娘樣兒,長大了還這么狂妄呢?” 佟彩月一臉冷嘲熱諷,尖嗓子帶出的聲音把旁邊香客的目光都引過來了。 宋湘唇角一抬,目光掠過她滿身的錦繡:“可你這身裝扮也不怎么樣啊?!?/br> 這佟彩月的父親佟蕓,跟宋裕曾是同科,為人卻是極刁鉆的一個,后來宋裕進了翰林院,佟蕓則放了外任。沒幾年竟又走了關系調進京師來了,有時候宋裕他們這些同窗之間難免有飯局,合適的時候,便也帶著宋湘去。 那年宋湘與別家姑娘下棋,這佟彩月從旁多嘴個不停,被那位姑娘給數落了。 佟彩月卻說是她給挑撥的,帶了丫鬟小子在路上攔她,要教訓她,宋湘雖然不惹事,卻也不怕事,那會兒已經開始學拳腳的她把他們一個個輪流收拾了一頓! 此后,但凡有宋湘在的場合,佟彩月就不來了。 一直到前世她嫁進王府,這佟彩月的丈夫也混成了六部員外郎,宋湘才想起她來。 而之所以想起她,卻是因為姓佟的也是當年那些說她麻雀變鳳凰的一群酸雞其中之一! 第209章 湘湘你跑遠了 前世背地里興風作浪就算了,打架打輸了的她眼下還有臉來打招呼,十成十是為了顯擺的。 可惜她堵住了門,宋湘出不去,不然她寧愿去妙心院子里數麻雀也不會留在這兒。 佟彩月面上僵了僵,很快她就冷笑起來:“倒也是,你哪看得出來怎樣不怎樣?聽說打你爹死后,如今你們都淪落到種田為生了,看你穿的這衣裳,如今怕是連生計都成問題了吧?真可憐?!?/br> 她邊說邊拈起手指在宋湘袖子上扯了扯。 然后扭頭:“檀雪,我記得早些日子你們還換了些舊衣裳下來,準備施給叫花婆子穿的,瞧瞧我們宋姑娘這可憐勁兒,你索性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衣裳舍給她穿算了?!?/br> 這叫檀雪的丫鬟立刻過來,嘴一撇,跟著唱戲:“奶奶話可說晚了,那些衣裳,前番奴婢已經撕來當抹布了。早知道奴婢就多留一留,給這位宋姑娘穿著,也當作日行一善了?!?/br> “是么,”佟彩月眨眨眼,“那可真是不巧?!庇洲D向宋湘:“要不怎么說你沒福氣呢?本來有份給你的東西都得不著?!?/br> 宋湘看著她們倆唱戲,撣撣被碰過的衣裳:“說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