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都是你喜歡吃的,坐下吧?!?/br> 皇帝負著手自內殿踱出來,面色祥和,甚至唇角還微微上揚。 陸瞻迎上他,喚了聲“皇爺爺”,道:“您是傳孫兒來用膳的么?” 皇帝笑著,坐下道:“這不是聽衙門說你近來學業有成么,所請你吃頓飯?!?/br> 陸瞻笑著躬身:“多謝皇爺爺!” 皇帝揮退宮人,讓他坐下,祖孫倆舉箸用膳。 陸瞻知道皇帝不耐煩處處玩心眼,他說不用拘禮的時候,那最好就是依著他。 桌上邊吃邊嘮,說到蔣家這案子,皇帝忽然道:“如今管案卷的是誰?” 第122章 給他補補身子 陸瞻說了兩個名字。怕皇帝是要了解其人政績,又詳細地說了一番。 皇帝聽完,拿帕子擦了擦手,說道:“盧崇方心眼是多了點,但他這個人是拎得清的,該辦好的事他一點兒也不會糊涂,理案是把好手,用人也不差。你說的這兩人以前在國史館呆過,后來被他要走了?!?/br> “皇爺爺連這些都清楚?” 皇帝揚唇:“近年來我也沒什么別的事,難免記性好些?!?/br> 說完他神色斂了斂,又道:“你幫我在大理寺找一卷十幾年前的案卷,帶進宮來如何?” 陸瞻略頓:“皇爺爺想看什么案子?” 皇帝語音緩慢:“洛陽世家里其中有戶姓駱的,十八前時任云南知府的駱纓在任上犯事被殺。你就找這一卷,不要告訴任何人是我要看?!?/br> …… 陸瞻用了膳出宮,太陽正當頂,烈日將行走的陸瞻照成一個移動的點。 早前唐震那樁事,陸瞻料想還有后續,只是想不出來會是哪個方向,后來長時間不提,他也就淡忘了。如今果然應了他的猜想,皇帝心里還存著這件事,只是原來他關心竟是駱家這樁案子。 那這么說來,前番面見唐震,他實則是為打聽駱家了? 皇帝對駱家這案子還有疑慮? 可若有疑慮,也應該是尋找相關官員詢問才是,為何他見了唐震也未曾直言問出口呢? 他想看這個案子,為什么要假借他之手?又為什么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皇帝又是在防著誰? 陸瞻滿腹疑云,又情不自禁地想要把這消息立刻告訴宋湘,又想到去得太多反倒惹她生厭,只好且克制住,回到了衙門。 剛下馬,只見原本該在南郊的蘇慕卻在這里等待。 “你怎么回來了?濂哥兒呢?” 蘇慕把宋湘回村的事說了,又告訴了他宋湘讓他轉告的事,陸瞻想了下,扭頭道:“重華去查查靖安王這些天都干什么了?”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人,剩下的也就沒幾個了。陸昀自公堂出來后還什么動靜都沒有,安靜得十分可疑。 “那如今只有他們姐弟在村里?” “是,只有宋姑娘和濂小哥兒?!?/br> 陸瞻想了下:“你回去,留在那兒看著點。然后再幫我帶封信給宋姑娘?!?/br> “帶什么信給宋姑娘?” 正吩咐下去,晉王妃的聲音從門內響起來。 陸瞻轉身,連忙躬身:“母親?!?/br> 晉王妃停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他,道:“你進宮了?” 陸瞻抬頭,望著她道:“母妃知道我進宮?” 晉王妃沒有回答,只問他:“你皇爺爺說什么了?” 陸瞻頓了下:“皇爺爺只是贊我近來表現不錯,特地傳我進宮用午膳?!?/br> “有沒有說別的?” 陸瞻凝望她片刻,笑道:“母妃覺得皇爺爺會跟我說什么?” 晉王妃語噎。 陸瞻又笑了下,淘氣地跟她施了個禮:“兒子還有事,先回房了!” 晉王妃望著他飛快離去的背影,又不由皺緊了雙眉。 …… 陸瞻其實并非想刻意防備晉王妃,只是如今形勢于他而言,最明智的做法是聽命于皇帝,而當皇帝要求他做的事情需要保密,他便須做到守口如瓶。 當然他認為宋湘不一樣,不但因為宋湘與他是同條陣線的,更因為她無形中已經成為了他的幫手,他的智囊。 宋湘這幾日也在琢磨,前世兇手至今未曾冒頭,陸瞻重生后帶來的變化,也不知道會激起敵人什么反應? 她猜想著來找宋濂的人,是陸昀派來的嫌疑最大。首先他見過宋濂,也知道宋家基本情況,再者晉王妃不會干這種藏頭露尾的事,晉王也不至于,周家滅了,俞家自身難保,眼目除了前世幾個月后坑了陸瞻一把的陸昀,還有誰呢? 不過是陸昀目的應該還是陸瞻,宋家于他陸昀而言形不成威脅,他抓宋濂,無非是想套出點消息。 陸昀前世有前科,但由于實在看不出他被困禁在冷宮還有能興風作浪的能力,故而他的蹦達,都顯得有些多余。 不管怎么說,防還是得先防著的。全家就宋濂一個不會武功了,他雖然小,但有些事也還是不妨讓他提前知道。 下晌宋湘一面收拾東西,一面就把近來發生的這些事情,包括牽扯到了哪些人和事,都簡單跟他說了。 蘇慕就在這個時候到來,轉達了陸瞻的交代,并且把信呈交給了她。 宋湘看完之后也好一會兒沒說話。 信上寫的是皇帝要翻看駱家這樁舊案的事?;实凼冀K沒放下駱家,可見的確就是駱家這邊有什么事讓他惦記了。 但駱家與皇帝,這里頭究竟又有什么關系呢?皇帝執著于一樁將近二十年前的案子,到底目的為何? 她想了下,回到房里,把早前憑記憶臨摹下來的那幾卷牡丹圖,拿了給蘇慕。 “這是我臨摹何楨大人的幾卷牡丹,你帶去給你們世子?!?/br> 蘇慕聞言開展看了看,目光才落在紙上,便頓了頓,然后深頜首,走了。 …… 陸瞻午歇了會兒起來,準備去到衙門就先催問案卷準備得如何,奉命去打聽陸昀的重華先回來了:“倚福宮的人說,周榮受審那日,靖安王深夜回府后,周側妃去過倚福宮,然后靖安王也確實派人去過鋪子周圍?!?/br> 陸瞻轉過身:“哪兩個人,知道嗎?” “知道,如今在差房。那日被宋公子潑了胡椒粉,這幾日眼睛還血紅著?!?/br> 陸瞻把帽子接來戴好:“早前濂哥兒跟我說在村里被人欺負,我就說過不能讓人再碰了他。你給我裝半斤胡椒粉,給靖安王送過去!就說,我送給他補補身子!” 重華愣了下,立馬道:“是!” 蘇慕抱著畫卷擦著邊走進來,到了陸瞻前跟前:“宋姑娘看完信,派屬下把這些畫呈交世子。說這是她臨摹的何大人的牡丹圖?!?/br> 陸瞻聽到“何大人”,立刻想到宋湘曾經夜探過何府。 當下接來打開,這一看,只見入目幾枝牡丹在畫紙上搖曳生姿,運色又濃淡相宜,恰到好處,簡直栩栩如生。 陸瞻不由抬頭:“她說是她親畫的?” 第123章 真夠缺德的 “姑娘是這么說的?!?/br> 陸瞻目光再落到畫紙上,眼里仍有藏不住驚艷,心下卻滿剩再度被軟刀子痛扎的酸楚。 她不但會武功,還會一手這樣好的丹青,前世雖然沒得他關懷,想必日子也過十分自在舒適吧?只有他像個傻瓜一樣一天到晚苦大仇深地不滿這里不滿那里。 她說的對,起碼那時候她是在認真過日子,他是壓根就沒想過要把日子往好里過。 這樣一想,她不想搭理他是多么正常。 而再一想,她還愿意跟他談些枯燥而乏味的正事,還能把自己的畫送給他,這簡直是他的福分了——雖然肯定只是托了兩個孩子的福。 陸瞻細細地把畫看了又看,余光覷見旁邊還站著有人,便先小心地把畫卷起來,說道:“你先回村里去。告訴她我知道了?!?/br> 說完吸吸鼻子,又嫌棄地看向,蘇慕:“記得去之前把你這身孜然味給洗洗,別薰了人家鼻子!” 蘇慕抬臂聞了聞,納悶了,這不回頭還得去烤兩天rou么?現在洗干凈有啥意義? …… 蘇慕自去沐浴更衣前往南郊不提。 而這里重華也到了倚福宮。 事實證明晉王妃的行動十分迅速,前后不過幾日工夫,楊沈兩家婚事已經提上了日程。 楊家請媒到沈家交換完庚帖的翌日,周側妃與云側妃還有月熹夫人一道在棲梧宮請安,從云側妃與王妃的寒暄里聽到這個消息后,周側妃整個臉都扭曲了,掐著手心足了大半日,才在云側妃的呼喚下回過神來。 周側妃出了棲梧宮就往陸昀這兒來了,氣得發抖地指著棲梧宮方向站了半天,到底想到日前在周家受的訓斥,什么也沒敢說出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矛頭又指向了陸昀,數落他不爭氣。 陸昀也郁悶。倒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挨不著她的數落,而是沈家這門婚事吧,他不是特別熱衷,但也說不上來拒絕的理由,也就配合著周側妃在行事。 如今沈家跟楊家以這么快的速度聯了姻,那還用說?肯定是晉王妃的手筆。但這又能說什么呢?你權力沒人家大,地位沒人家高,實力又不如人家雄厚,栽了也沒有什么可怨的。 但周側妃畢竟是他生母,是為了他好,他也不能說什么。 只是合著他這兩日又正吃著個悶虧,讓人更加郁悶罷了。 那日在公堂上,看到陸瞻與宋湘竟然配合那般默契,陸昀就疑心這倆人根本早已認識,自然,要合伙干出這么個勾當害周家,絕不是不可能。 但仔細想想,倘若陸瞻當真是要設局,完全可以再做大一點,比如說借機把周云飛弄死,又或者把周側妃和自己卷進來弄個什么罪名也是可以的。 但他并沒這么做,甚至連俞家那邊他都沒怎么伸手,可見的確就是意外。 既然只是意外,那陸瞻又為何替宋湘跑前跑后?他可不相信只是為了證明周云飛中毒跟他沒關系。 以陸瞻這樣的年紀,再以宋湘那樣的相貌,要不是陸瞻看上了宋湘就怪了! 為了打聽真相,前幾天他就打發人去南郊找宋濂,想著小孩子或許口松,哄他一哄也就什么都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