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之前總看那些八卦小報上說有錢人家里都沒有人情味,為了幾個錢斗得你死我活的,我之前居然還真的信了。沒想到現在一看,人家關系好著呢!” “是啊,陶家絕對算是豪門了吧?我聽特警那邊一個哥們說啊,他倆根本就沒有血緣關系,這小孩兒要是死在里面,隨總就是板上釘釘的當家人,可是……” “親兄弟能做到這種程度的都少!我摸著良心說啊,就剛剛那種情況,如果要讓其他警察都撤,我一個人留在那單獨跟持槍的綁匪對峙……我是做不到的?!?/br> “得了吧你!真到了那種時候,為了保證人質安全,你還不是得硬著頭皮上?” 特警們打趣的話似乎還近在耳邊,陶風澈越回憶心里越軟,硬邦邦的巖石逐漸化成了一塊蓬松的棉花糖。 ……說起來其實他也有錯,語氣太沖,這件事提的也太突然了,應該多準備一些時間,循序漸進地跟隨月生說才是。 更何況,隨月生當時還剛開完跨國會議。 隨月生對他有多好,那是有目共睹的,即使固執的要求他出國,也不過就是關心則亂。 剛才他脾氣上來了,沒下樓去給隨月生熱牛奶,他不去,廚房自然也不會妄動,哥哥今天晚上…… 也不知道還睡不睡得好。 陶風澈逐漸消了氣,愧疚感就上來了,在他心中不斷翻涌,簡直就像是在熬粥:一開始還沒什么感覺,到了后來便開始咕嚕咕嚕地吐小泡泡,熬得他再也耐不住了。 陶風澈再也躺不下去,坐起身來后憤憤地砸了下枕頭,又出了會兒神。半晌后,他終究還是長長地嘆了口氣——算了,認命了。 陶風澈自己把自己給哄好了,翻身下床,換上柔軟無聲的毛絨拖鞋,靜悄悄地將房門推開一條縫,沒在走廊上看見傭人,便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摸黑往隔壁走去。 謝天謝地,隨月生今天沒鎖門。 “咔噠?!?/br> 陶風澈屏住呼吸,悄悄將房門扭開一條縫,閃身進房后熟門熟路地繞過了所有障礙物,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隨月生床邊。 床上的人平躺著,睡得正熟。 陶風澈盯著他的睡顏看了一會兒,眉毛不自覺地便皺了起來。 片刻后,他伸出手,戳了戳隨月生的胳膊,輕聲道:“哥,我知道你醒著?!?/br> 隨月生一動不動,呼吸均勻,面容平和,就連眼睫毛都沒抖上一下。 陶風澈沉默半晌,無聲地嘆了口氣。 “哥,你要是真的睡熟了,姿勢不會這么標準的?!?/br> 陶風澈八歲起就發現隨月生的睡姿問題了。 看上去無堅不摧的神仙哥哥,睡著了之后卻是難得的柔軟,側躺著,身體微微蜷縮,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 陶風澈特別喜歡看他睡覺,只可惜隨月生對腳步聲過于敏感,往往陶風澈人還沒跑到他床邊,他就已經醒了,皺著眉一臉不耐煩地盯著陶風澈看。 一直等到在陶家待了一個多月以后,隨月生覺淺易醒的毛病才逐漸轉好,也容許陶風澈時不時地抱著枕頭跑來他房間,跟他一起睡個回籠覺。 陶風澈終于可以心滿意足地躺在隨月生的身邊,肆無忌憚地偷窺他的睡顏,可是后來…… 后來隨月生不辭而別,十年后再相逢時,他容易驚醒的毛病,已經越發嚴重了。 陶風澈抿了抿唇,不愿意再細想下去。 但無論如何,隨月生現在都不應該這么平靜才是——簡直都不像是在睡覺,像是昏迷了。 陶風澈俯身湊近,借著昏暗月光的照耀,莫名地從隨月生這張賽雪欺霜的美人臉上品出了幾分打死不認的意思來。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他趁人之危了。 陶風澈伸出手,指尖撫上隨月生的唇,若即若離地碰了碰他的唇珠:“哥哥,別裝睡了。你再裝我可就親你了?!?/br> 第168章 心結 隨月生倏然睜開了眼,灰藍色的雙眸中一片清明,沒有半點睡意。 電光火石之間,陶風澈飛速向后一撤,卻依舊沒能完全躲過隨月生抬手拍過來的那一掌——隨月生的指尖狠狠擦過他的手背,留下一道分外惹眼的紅痕。 火辣辣的痛感瞬間便從手背上炸開,陶風澈忙不迭地將手收到身側,面上流露出幾分委屈:“哥,你還真下得了手啊?!?/br> 屋內一片寂靜,半晌后,隨月生終于施施然抬起眼來,面無表情地掃過陶風澈的手背。 他剛才手上留了力,這一巴掌即便是真的落到實處也不會痛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更何況陶風澈躲得還很及時…… 這小混蛋又在裝。 隨月生心中冷哼一聲,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打消了關心的念頭。 陶風澈沒等來哥哥的關懷,趕忙癟了癟嘴,力求讓自己可憐得更加逼真,就差擠幾滴眼淚出來了。 隨月生:“……” 他實在是懶得繼續看陶風澈拙劣的表演,自顧自地翻了個身,心中默念眼不見為凈。 戲臺剛剛搭好,身為演員的陶風澈還在忙著醞釀感情,卻猝不及防地發現,臺下唯一的觀眾已經端著板凳走人了。 陶風澈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片刻后,他忽然笑了出來。 ——他實在是沒想到生氣了的隨月生竟然會是這么個反應:既不開口斥責,也不動手揍人,只翻過身背對著他,就差把“鬧別扭”這三個大字給寫在臉上了。 實在是……過于可愛了些。 面對著這樣的隨月生,即便是百煉鋼也要化作繞指柔,更何況是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對隨月生有厚重濾鏡的陶風澈了。 他心中越發柔軟,原本殘存著的幾分怨念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滿腹的喜愛。 隨月生在被子里窩得嚴實,陶風澈微微瞇起眼,借著昏暗慘白的月光觀察了片刻,終于在這團被子與人的混合物上找到了個略微蓬松的地方。 他悄悄伸出手,試探性地碰了碰它與床單的交界處,想拽出條縫來。 下一秒,一陣大力襲來,被子頃刻間便被隨月生給拽緊,沒給他留下任何機會。 陶風澈:“……” 哥哥不愧是哥哥,這種角度竟然都能把被子邊給掖緊,真是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陶風澈哭笑不得地盯著隨月生的后腦勺看了半晌,思來想去,只得率先低頭認錯:“哥,我知道錯了,我之前不該跟你發脾氣,也不該跟你吵架。我知道你讓我出國是為了我好,是在擔心我的安全?!?/br> 隨月生好半天都沒說話,陶風澈想了想,伸手拽住被子的一角,左右晃了晃,仿佛是幼童拽住大人衣角撒嬌似的。 片刻后,鴉雀無聲的房間中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冷哼,聲音低得像是貝斯的輕顫。陶風澈疑心是自己聽錯,下一秒卻發現手中的被子稍微松了些。 若不是他一直堅持不懈地拽著被子邊,還發現不了這一點。 有戲! 陶風澈眼前一亮,右手一個發力,趁隨月生不備迅速將被子扯開一條縫隙,飛速鉆了進去。 趕在被隨月生一腳踹出被窩前,他迅速貼近隨月生的身體,又用鼻尖蹭了蹭隨月生的肩。 “可是我也是真的很想留在國內幫你。我好怕你會出事?!碧诊L澈沉默片刻,聲音低了一個八度,“哥哥,你都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br> ……我不知道嗎? 云朵恰到好處地遮住了月光,僅存的光源消失得無影無蹤,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里,隨月生盯著眼前混沌的黑暗,有些疑惑地想。 不過看陶風澈先前的反應,或許他是真的不知道,可是…… 如果讓隨月生來說的話,這句話分明就應該反過來說才是。 陶風澈不知道自己對他有多重要,所以才會這么不知好歹地跟他吵架,一個勁地要留在國內,仿佛他送他出國是要害他似的。 面對這樣的陶風澈,隨月生實在是感覺有些棘手,以至于為之煩惱到了現在——他從來都不知道陶風澈竟然還有戀愛腦的天賦,認死理不說,還格外喜歡死纏爛打和翻舊賬,簡直能氣死個人。 不過好在陶風澈的腦子還沒徹底糊涂,現在意識到自己之前態度不對后,也乖乖過來認了錯…… 隨月生抿了抿唇,有些不愿承認自己逐漸開始軟化。 陶風澈敏銳地察覺到了隨月生有些松動的態度,趕忙趁熱打鐵,悄悄伸出手,十分狗腿地替隨月生捏了捏脖子。 隨月生勞累了一天,又去靶場里練了槍,頸椎處酸脹不堪,陶風澈按摩的手法很是不錯,力度適中,xue位也找得準,揉捏幾下后,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他的疲勞。 可后頸上的腺體幾乎是omega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被陶風澈一通推揉本就十分難耐,更何況后者還沒有半點要控制自己信息素的意思——雙管齊下之下,立竿見影的酥麻感順著腺體一路蔓延開來,隨月生不受控地顫抖了一瞬。 “臟手拿開?!?/br> 他嗓音微啞,終于說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話。 哥哥總算開口了! 陶風澈心中一喜,反應過來隨月生說了什么后卻又有些尷尬,訕訕地將手收了回來。 “我洗過手了?!?/br> 他小聲嘀咕一句,見隨月生沒什么反應,又悄悄地往隨月生身邊湊了湊。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陶風澈只要微微一動便能碰到隨月生身上柔軟的珊瑚絨睡衣——睡衣是他買的,跟他自己身上的是情侶款。 可隨月生卻還是背對著他。 月亮從云朵后面悄悄探出了頭,從陶風澈的角度望過去,能模糊地望見隨月生微微凸起的蝴蝶骨。 陶風澈再度眨巴眨巴眼,忽然間有些委屈。 許久都沒有說話的隨月生此時卻是有些犯困了。 被窩里暖洋洋的,熱騰騰的陶風澈拱在他身后,很大一只,像是個從微波爐里端出來的熱橙子,和冬日的氣氛很是適配。 也很催眠。 隨月生無聲地打了個哈欠,很想就這么睡過去,卻總覺得陶風澈還有話要說,只得強撐著困意等他開口。 “哥哥?!?/br> 好半天后,陶風澈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了起來,態度之謹慎跟惹惱主人后用rou墊輕輕拍打主人手臂的大狗沒什么差別。 “之前的事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總生氣對身體不好的。我們可以慢慢商量,看看能不能折中……” 隨月生皺了皺眉,察覺到陶風澈溫水煮青蛙的意圖,當即便想反駁說這件事沒有任何商討的余地??梢膊恢朗遣皇且驗楸桓C被陶風澈捂得太溫暖,又或者是當下的月光太過于溫柔,話將出口時便鬼使神差地堵在了唇間。 先前在書房跟陶風澈不歡而散后,隨月生想了很久。 陶風澈話里話外都是在控訴他遇到事情了不跟他商量,總是自己一個人做決定,根本都沒有意識到他們倆現在是在談戀愛。 面對這樣的指控,隨月生實在是很無辜——他只不過是習慣了,也覺得這樣會更快一些。 而之后的爭吵更是令他心力交瘁。 但是現在回頭想想……或許他的閉口不談和自以為是的“為了陶風澈好”,也確確實實地傷害到了陶風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