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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抱又擁抱后,火車終于開走了。 我站在月臺上,看著疾馳而去的火車,感覺好像送走了自己的青年華。 那疾馳而去的青澀歲月。 一去再不會復返。 大家都沒有心qíng說話,沉默地走出了火車站。 火車站附近的公jiāo車永遠很擁擠,我本來和小鳳她們站在一起,站得挺前面的,可是稍微讓了一下別人的行李,就被擠了出去。還差點跌倒了,幸好后面有人扶了我一下。 最后看著那滿滿當當簡直沒有立足之地的公jiāo車,我放棄了,看著它開走,打算坐下一班車。誰知道去站牌看的時候,卻發現這是末班車了。 我不相信的看來看去,就聽有人在我身側說。 別看了,這是末班車。 熟悉的嗓音在我身側響起,我猛地扭頭,看到了莊序俊挺的側顏。 第十二節 夜風chuī動我的裙擺,過了好一會,我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怎么還在? 送阿芬的時候,莊序他們宿舍的人也來了,我并沒有太關注他的行蹤,但是他怎么也沒上車? 他眼眸閃了一下,我站在你后面,你上不去,我當然也上不去。 這話聽著像在指責我,我回想了一下我從前面被人擠到后面的悲慘經歷,不免有點不好意思,抱歉。 你應該說謝謝。 他的聲音有點輕,我卻聽清楚了,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也沒有去多想,我問:其他人呢? 不知道。他頓了頓后gān凈利落地回答,竟然有些生悶氣的樣子。 只是害他沒趕上公jiāo車,這沒多大罪大惡極吧。我正想隨便說點什么然后分道揚鑣,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上閃耀的字,然后才接起。 喂。 我沒能上去。 對方大概是在問他在哪里,那么,是容容的電話嗎?我正在猜測著,卻冷不丁聽到他說:我和聶曦光在一起。 我心頭一跳。 他的通話已經接近尾聲,說了一聲好之后,他掛斷了電話。 舍友的電話?我猜測,不然他不會這么直接說跟我在一起吧。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容容的。 我一時啞口無言,半晌才問:她說什么? 她們已經上公車了,叫我們打車。 那就打車吧。 他點點頭。 我摸摸口袋,才想起把阿芬送到火車站純屬臨時起意,我并沒有帶錢出來,連搭公jiāo的硬幣都是小鳳給的,不覺有點尷尬地說:我沒有帶錢,你有嗎? 他看向我,大概是晚上的緣故,他的眼眸顯得特別的幽深,他頓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自己有沒有帶錢似地,然后說:我也沒有。 ???我不禁傻眼:那怎么辦? 他又看了我一眼,率先邁開步子:走路。 我還站在原地,他走了一段,停住了腳步,轉身遠遠地看著我,并不說什么,一徑的沉默。我抿了下唇,起步跟了上去。 我沒想到,在那么多事qíng發生后,我們還能在這樣的一個夜晚,一起走在這空曠的馬路上。 只是走路,彼此并不jiāo談,卻讓我一陣陣的心神不寧,最后不得不開始數自己的步子,免得大腦閑置,胡思亂想。 第N遍數錯,開始重數的時候,忽然聽到莊序夜風中有些空曠的聲音:你沒有用我的論文。 他一開口,我默念的數字就又亂了,頓了一下說:嗯,那樣總歸不好。 我以為這樣說,這個話題便該到此為止了,誰知道他竟然固執地追問:哪里不好? 我張口結舌,難道我要說,因為這篇論文是你為容容道歉所寫,我才覺得不好? 畢竟是你寫的。 是嗎?我寫的你就不要?他有些質疑的語調,大三的時候,我們才認識不久,你就問我要專業課的論文參考 你那次也沒給我啊,我心里有些苦澀地回答,而且那次我其實已經胡亂寫好了,只是想找個事由跟你多點jiāo流而已。 你就當我思想進步了吧。 我一點都不想想起過去的事,每一個細節想來都那么的傻,令我恨不得毀尸滅跡。幸好,也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知道而已。 不過,也許容容也會知道?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會不會說起我,把我說過的傻話告訴容容,博得她一嗔一笑。 這種想法太可怕,簡直有走火入魔的趨勢,我有點不想和他一起走了,這樣安靜的夜晚,空曠的馬路,一點都不合適我們這樣兩個人。 我的腳步慢了下來。 你先走吧。我說,我走不動了,你不用等我。 他站住了,皺眉看著我,你到底嬌生慣養到什么地步。 我只是隨便找個借口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我腳上,緊皺的眉頭表達出qiáng烈的不認同。你怎么穿這種鞋子出來,只顧漂亮,一點都不 他大概發現了自己語氣不太妥當,猛然住了口。 我低頭看了下我腳上無辜的細跟涼鞋,忍不住為它伸冤:我沒想到今天要走路,而且這就是普通的鞋子,今年流行啊,我們宿舍每個人都有一雙差不多的。 而且我沒記錯的話,容容今天穿的鞋子也是這種細跟吧。果然,看一個人不順眼,就連她穿什么鞋,都會是錯誤。 是嗎?他頓了頓說,我沒注意。 我沉默了一下,問:莊序,你是不是很看不慣我? 覺得我整天不求上進又懶散 還嬌生慣養? 最后幾個字我沒說出來,怎么都覺得跟自己很違和。小時候爸爸mama忙工作,我也被扔在鄉下奶奶家好久的,不是照樣過的好好的么,最多現在有點四體不勤而已吧這樣在他看來都算嬌生慣養了么。 是的。他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我前半截問話。 他還真的是,從來不給我一點面子。 我忍不住說:可是這樣也沒什么不好吧?每個人都一定要有什么大目標么?自己過的開心,又不妨礙別人就好了啊,為什么要想那么多? 他沉默地聽著,什么都沒有說。他顯然不會認同我吧,他就是那種很有目標,又一定要做到的人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和他說這些,也許只是想讓他了解,或許我的確散漫了些,可是這就是我的天xing啊,我喜歡這樣的日子,并沒有什么錯。 我想起最近和姜銳做的一個測試,關于先吃大葡萄小葡萄的。有一個測試,問你如果吃葡萄,是先吃大的還是先吃小的。我應該是那種先吃大葡萄的人吧。如果先把小葡萄吃完,說不定就沒胃口吃大葡萄了呢?眼下能先開心的過的話,為什么要想那么遠呢。 他輕輕地說:如果從來沒有大葡萄呢? 啊 我愣住,想起他的家庭,心底猛的泛起一陣酸楚,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狗屁不通過。 不,有過的。他又突然說,只是唯一的那顆大葡萄,被我氣跑了。 被他氣跑了是容容嗎?我想起來,最近幾次聚餐,他們都不坐在一起,話也不多的樣子 腦補瘦瘦苗條的容容變成一顆圓滾滾的葡萄的樣子,失落中我也忍不住好笑,可是看他那么認真的樣子,我也不好意思笑出來,只是說:她會再跑回來的。 真的嗎? 莊序居然認真地追問,讓我覺得好像我的答案很重要似的??墒?,我又不是容容。 然而他那種急需要得到肯定答案的迫切卻讓我不由自主的點頭,也許他只是需要旁人的一句安慰吧。 真的。我萬分認真地說。 他沒再說話,只是展顏一笑,好象突然放心了一樣。 記憶中莊序從未這樣笑過,彷佛迷霧散盡,云開月明。我被他笑得有些晃神,回過神來又倍加失落。 這樣的笑容不是為我,將來我也再不會看見。我被這突襲而來的悵然所驅使,忽的就喊了他的名字,莊序! 他眼中還帶著未散的笑意。怎么? 一瞬間我想說點什么,算是盡最后的努力,可是猛然又想起,最后的努力,不是早就做過好多回了嗎? 而且,那時候我是不知道他和容容彼此有意,現在知道了,怎么也應該退避三舍才對吧。 沒什么,隨便叫叫。 他一眨不眨的看著我,好象非要我說出什么來似的。 真的是隨便叫叫 他眼眸中似乎染上了一些失望,我疑心我看錯,又覺得他大概只是覺得我無聊,有點不耐煩。 靜了一下,他移開目光,再走幾步路好像有賣鞋子的地方,你換雙鞋子。 這么晚還有人擺攤?但是有也沒用啊。 我沒錢啊。我不得不提醒他,你不是也沒帶錢嗎? 他好像有點噎住了的樣子。 就這么走吧,不是鞋子的關系。我說。 后來我們沒有再說什么,一路不快不慢地走著,回到了學校,到了宿舍區的岔路口,我說了一聲醞釀已久的再見。 我正要用力地邁開腳步,不料卻聽見他說:我送你到樓下。 不我想說不用了,可是抬起頭,看見他的神色,夜色中竟是那樣的柔和繾綣,于是一句話咽在了口中。 這樣的神qíng,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刻對著我吧,所以,也許不是為了送我?也許容容在樓下等他? 那我又何必自作多qíng的拒絕,于是我沒有說什么,沉默地往宿舍走去,快到的時候,我忍不住朝宿舍樓下望去,看是不是如我所料般,容容等在樓下。 樓底下一片空dàngdàng的。 我有點出乎意料,但這并沒有多高興。 我簡直是希望容容等在那里的,那樣我就能gān凈利落地上樓,把他們都拋之腦后,而不是像此刻這樣,一味地想著,我們又多了那么幾分鐘的獨處。 這多么可憐。 而且,又要說一聲再見了。 這次真的要再見了,沒有再多出一段路讓他再陪我走完。 我們不約而同的止步在宿舍門前。 一瞬間我們彼此沉默著,我失去了剛剛說再見的那種gān脆。也許那樣的力氣只夠用一次吧。 我步上了臺階,忍不住又轉過身來。 莊序。 嗯?他還沒有離開,站在臺階下,聞言抬頭望著我。我從來沒從這個角度看過他,所以也從來不知道,他微微抬頭看人的樣子,是這么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