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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青去拉他的手,他幾乎是立刻就回握住,乖乖任由郁青牽著自己進了北樓。 樓道里靜悄悄的,郁青在黑暗里小聲道:怎么在外面??? 潤生嗓子啞啞的:出來時忘了帶鑰匙。 郁青沒深問。他覺得自己可以大概猜到些什么——關于奶奶說的那些事兒。他躡手躡腳打開門鎖,用氣聲道:那你在我家睡一宿吧。 李淑敏的房間沒什么動靜,大概是已經睡熟了。郁青把潤生拉進來,關上了自己的房門,打開了燈。 潤生已經爬到了郁青的床上,怕冷一樣蜷縮著。郁青拿自己的杯子給他倒了熱水,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潤生接過熱水,一口氣喝完了。抬起頭時,郁青發現他的眼睛又紅又腫,嘴唇也破了。 郁青伸手碰了碰他的嘴唇,擔心道:你媽又打你了? 潤生沒躲,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傷口:沒。我自己不小心咬的。說著,在郁青的床上躺了下來:我困了,可以睡覺了么? 郁青把杯子放到一邊,關了燈,在他身邊躺下來,輕輕拍了拍他:別想了,那個人肯定明天就走了。 潤生沒說話。郁青摸了摸他的肩膀——還是冰冰涼的。明明是夏天,潤生卻好像被凍透了。 郁青拉過被子,蓋在了兩個人身上。 深夜里這樣折騰一通,困勁兒很快涌了上來。郁青翻了個身,朦朦朧朧地睡著了。墜入夢鄉之前,他感到潤生好像怕冷一樣,從后面摟住了自己。 他做了一個挺開心的夢,夢見幾個小伙伴一起去江邊劃船,還捕到了一條金光燦燦的大魚。大魚閃閃發亮,有點兒晃眼睛,還把水花濺在了他身后。 他睜開眼睛,發現明亮的天光透過窗簾縫,正照在自己臉上。 潤生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正抱著被子坐在他身邊發呆。 郁青抻了個大大的懶腰,一看掛鐘,才四點多點兒。郁青房間的窗戶朝南,夏天的晨曦總是來得很早。 他順手把窗簾拉嚴實:早著呢,再睡一會兒吧,你往里面一點,我要被擠到地上去了。 潤生沒動。郁青湊過去:怎么了?他想拉開潤生懷里的被子,結果潤生死死摟著不肯撒手。 這下真的不對了。郁青摸了摸他的額頭,潤生臉上立刻紅了起來,往旁邊躲去——他坐的地方終于露了出來,有濕乎乎的一小塊印記。 郁青震驚道:你尿床了? 潤生面紅耳赤,把被子扔在了郁青臉上:你才尿床。他爬起來,故作鎮靜道:有沒有短褲借我穿一下。 郁青終于弄明白發生了什么——原來是頭一天在書上看到的事兒,這會兒真的發生了。他翻出了一條干凈短褲遞給潤生,笑瞇瞇道:你夢見什么了呀? 潤生紅紅的臉白了下去,愣愣道:沒什么。他剛要換褲子,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把身子轉過去了。 郁青和他一塊兒長大,兩個人干什么都在一起。潤生突然這樣,他有點兒失落地意識到,二毛比自己先長大了啊。 第17章 郁青從前一直覺得,長大是件令人期待的事。那樣他就可以面對大人說“小孩子懂什么”之類的話時理直氣壯的反駁回去,可以做許多自己想做但是大人不允許的事……但他后來發現,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至少在潤生身上,他沒有看到什么長大的快樂。 那個夏夜過去,潤生好像心事更重了些。他沒把穿走的短褲還給郁青,也從未提起那天的事。就好像那個寒冷的夏夜從不存在。那段時間西樓很少聽到鋼琴聲。郁青擔心潤生,可是潤生比往常更沉默,許多事即便被直白問起,也只會一聲不吭。他以前老是喜歡抱著郁青挨挨蹭蹭,沒完沒了地瞎胡鬧,現在也不那樣了,好像非要刻意保持一點距離。雖然幾個伙伴們仍是每天在一塊兒的,可郁青就是覺得,二毛突然離自己遠了。 這讓他生出了些小小的煩惱。周蕙說小孩子長大了就會這樣,即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永遠親密無間。人人都有不愿意向他人袒露的心事,但這不代表就不是朋友了。 郁青想了想,覺得周蕙講得也有道理。不過少年式的悵惘總是有一點的。好像不知不覺間,他的煩惱變得比從前多了許多。 潤生對郁青似有若無的疏遠一直持續到了期末考試。最后一門英語考試快交卷的時候,他趁老師不注意,從后面往郁青腦袋上扔了個紙團。 郁青回頭,看見他在斜后方沖做口型:卷子往邊上點兒。 郁青覺得挺奇怪的,因為潤生成績一直蠻好,不太需要像麻桿兒那樣考試時搞小動作。而且這個距離,要怎么看得到答案呢。 但他還是向后靠了靠,作出答完卷子的放松姿態,把卷子往邊兒上挪了挪。老師瞥了他們一眼,就扭頭去看別人了。好學生在這時候反倒成了燈下黑。 他余光瞥見潤生,驚奇地發現潤生摘掉了眼鏡,瞄了一眼他的卷子,開始涂改。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郁青交好卷子,回頭看見潤生把眼鏡戴上了。他不解道:你不是近視么? 潤生匪夷所思地看著他:誰告訴你我是近視?我是遠視。 郁青直到出教室還是挺失落的。他認得二毛這么久,今天才知道原來二毛不是近視。他忍不住道:那我以前以為你坐在后面看不清,替你記筆記的時候,你怎么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