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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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新年快樂,如果你不再看得見我用煙花為你祭奠。 從江邊的露天咖啡廳回來,我撥通了康乃文的電話。我現在不想斥責他,我只想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替白亮討一個說法。 康乃文在電話那邊用頹廢的聲音說:你過來吧。來我家。我覺得情形不大對勁,小康的聲音極其頹靡,一點都不像平常的樣子,便急匆匆地打了輛車到江北新區大和小區。到了六樓按響門鈴,一張憔悴枯槁的臉便出現在我眼前。 我走了進去,細細地打量著失魂落魄一般的小康。他像是幾天都沒洗過頭一樣,頭發不再簡短干凈,而是亂蓬蓬像一團雞窩,臉上滿是胡渣,眼睛里布滿血絲,穿一件黑色紳士服,上面卻滿是涂料。瓶瓶罐罐的顏料擺了一地,畫布就跟經幡一樣掛了滿屋。眼前的情景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邋遢窘迫。 看到小康這副光景,我便不忍心再去質問他什么了。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優雅地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方方正正的國字臉,白皙干凈的皮膚,一頭整潔清爽的短碎發,一身漂亮的碎花衫,跟現在的樣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自己在房間里找了塊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他便走到一張畫布面前,繼續進行他那涂鴉式的繪畫。他這次畫的不是抽象,而是瘋狂。張揚的顏色對比,粗厚濃密的線條,大片大片的陰影,就像小學生故意在作業本上亂涂亂畫的疙瘩。 我站起來,一邊幫他收拾房間,一邊輕輕問他:你怎么了?他頓了頓筆,轉過頭看了看我,眼睛里除了血絲,什么都沒有,空洞得厲害。 我想,有些事不能永遠選擇回避,總是要有面對的時候,于是我說:小白他很難過,傷心欲絕的樣子。我跟他做了六年的朋友,從初中到高中,從沒見到他這樣傷心過。你知道嗎,六年前我們從巫山鄉下搬到重慶來的時候,我們一家鰥寡婦孺,無依無靠,走到哪里都被人嘲笑是鄉巴佬。只有小白他不嫌棄我,還跟我做兄弟,做掏心挖肺的好朋友。小康把頭垂得低低的,拿筆刷在一只顏料盒里胡亂地攪和著。 我苦笑了一下,繼續說:在我記憶里,我們就打過一次架。那是上初三的時候,就因為我說了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長得不漂亮,他就跟我狠狠地干了一架,打得兩敗俱傷,然后,我們啜了一口血水就合好了。從那以后,我們就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爭執。但是這次,他跟我鬧翻了。小康看了我一眼,只顧繼續埋頭去繪制他那幅瘋狂的油畫。 我見他沒有反應,就走過去,扳過他的肩膀,說:小康,請你不要傷害小白,好么?我求你了。他愣愣地看著我,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不能讓他作替代品。我想這句話擊敗了我所有斗志,也讓我此行的目的變得毫無意義?;蛟S感情的事本來就不是一場商業談判,誰的口才好誰就贏了。況且感情本來就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又怎么用一般的思維模式去整理呢? 你還忘不了她?我重重地問。 見他沒有反應,只顧涂涂抹抹,我便雷霆大發:人怎么能夠永遠活在死人的記憶里呢?怎么能被死人控制著生活的方向呢?我認識的那個陽光溫暖的康乃文哪兒去了?那個聽《西班牙斗牛曲》的康乃文哪兒去了?那個樂于助人,對我呵護備至的康乃文哪兒去了????你這算啥?行為藝術?既然你走不出這場陰影,當初為什么又要去沾惹我的小白?為什么把他也畫進你瘋狂的油畫???康乃文仍舊一言不發,用大紅的顏料在畫板上畫出一朵朵盛開的罌粟花,那樣刺眼,那樣荼靡,像殷紅的鮮血。 我怒不可遏地把那只畫板掀倒在地上,被地上各種各樣的顏料染成一堆奇怪的圖案。我立刻就害怕了,小康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兇光來,像一只要吃人的怒獸,一張原本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也氣得扭曲了,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捏成拳頭,骨節吱嘎作響,不住地顫抖。 我不自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往后退了兩步。我想還是三十六計走為妙,在小康發狂之前,我應該趕緊離開這個空氣里彌散著硝煙味道的地方。 哪知我剛踏出一步,康乃文就一把將我拽了回來,我一個趔趄,踩到一只顏料罐上,一個撲閃便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上。他粗魯地把我拎起來,像拎一件衣服,將我死死摁在懷里。我努力想要掙開,可他的兩只臂膀就像兩支鐵鉗一樣牢固,我的掙扎蒼白無力。 掙扎得累了,我便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索性靠在他懷里休息。他的肩膀寬寬的,胸膛厚厚的,是經常健身的那種健碩的身材。隔著厚厚的衣服,我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顆狂熱跳動的心。 我抽咽著說:為什么要傷害我的小白?你還我小白,你還我小白。他的手便更加用力了,我覺得呼吸困難,即將窒息。我張大了嘴巴喘氣,我想,他一定是神智不清,又把我錯當成那個在車禍中喪生的女孩了。我能從他狂熱的心跳中感受到他愛她有多深,那種感覺,我想,應該是至死不渝。 就要過年了,整個磁器口都洋溢著nongnong的年味。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貼滿對聯,門上還得帶上一幅恭賀新春的金童玉女。 焰子哥哥把干爹接了回來。干爹顯得更加的蒼老,上次見他的時候,頭發是花白的,現在已經白發蒼蒼了,因為腿給人打折了,所以只能拄著拐杖,行動極其不便,整個人看上去也更瘦、更矮了。他一看到我們,便激動得老淚縱橫。 剛來茶樓的那段時間,干爹住得非常不習慣。他并不是不習慣城里的生活,而是不習慣這么清閑。沒有辦法,mama就讓他給客人們泡黨參茶。畢竟他是種過黨參的,對黨參的習性相當了解,知道泡到幾分為妙。想不到干爹竟跟隔壁的退休老師李大爺很快就聊到一起,相當投緣。干爹很是感嘆,說在這大城市里,居然還能尋到一個老知己。 那是一個寒冷的早晨,干爹依然坐在茶樓里一邊泡茶,一邊跟李大爺閑聊,我和焰子哥哥就在后房清洗黨參,mama在前臺記賬。 忽然我們聽到外面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邱焰呢?我找邱焰!我們在毛巾上擦干了手,匆匆走到外面,是杜世菊阿姨。她一臉焦灼的樣子,問正在記賬的mama。 mama仔仔細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短發女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她眉心的那顆黑痣上,驚訝地說:是你!杜世菊!你怎么在這里!焰子哥哥匆匆走過去,一把將杜阿姨拉到外面,低聲說:你來這里做什么?你要找我直接給我打電話不就行了? 杜阿姨說:你們電話都關機??!正在泡茶的干爹似乎聽到了什么,放下手里的活,拄著拐杖艱難地走到門口,瞇著眼睛看了看門口站著的女人,臉上的表情錯綜復雜。杜世菊顯然也看到干爹,張大了嘴巴,訝異得說不出話來。我知道,這是極其尷尬的一幕,尷尬得讓我替他們捏了一把汗,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mama已經完全被杜世菊的出現給蒙傻了,走到我面前,望著外面問我:小韻,這是怎么回事???焰子他媽怎么出現啦?她不是跑河南去了么?難不成現在才想認回兒子?我呸,真不要臉!我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胡說了。 干爹只是眨巴著眼睛沒有說一句話。杜阿姨發了一陣呆,才緩過神來:焰兒,你弟弟他出事了!醫生說今天突然出現排異反應,你快去看看??!杜阿姨話音未落,焰子哥哥就風一般跑了,杜阿姨緊隨其后。 干爹蹣跚著走了回來,坐下繼續泡茶?;蛟S這個冷靜得出奇的場面,既在我的預料之外,又在我的預料之內。我想他們要么就鬧騰起來,最后鬧得不知道如何收場,要么就像這樣,冷靜收場。畢竟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焰子哥哥都長這么大了,干爹也老了,無心也無力再去爭什么了。 mama卻按捺不住滿心的激憤,一邊抹著茶杯,一邊問我:她還回來干什么?她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莫非你們早就有聯系?莫非她還想把焰子帶走?我不耐煩地說:媽,您就別瞎說了!其實杜阿姨并沒有你想象中那樣壞。相反,我很敬佩她,因為她敢于掙扎,去把握自己的感情,做命運的主人。mama仿佛聽出我話里有話,嗔怒道:別說得跟自己跟個籠子里的鳥似的!她掙扎個屁!拋夫棄子的賤女人!我知道無論我說什么,mama都不會改變她對杜阿姨的看法,畢竟她對這個看法保持了十幾二十年。我也不好再說什么,徑自走到后房里繼續忙活。 晚上十一點多,焰子哥哥才從醫院回來??礃幼铀苁瞧@?,耷拉著腦袋,衣服也不脫就躺倒在床上。自從干爹來了之后,他便把以前奶奶住的房間讓給干爹,他就和我擠在一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