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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下節度在線閱讀 - 第279節

第279節

    鐘匡時在岸邊叫喊了幾句,眼見的那兩條快船并不理會,氣得破口大罵,可剛罵了兩句,那兩條船又掉頭劃了回來,不由得又驚又喜,等不及船靠上岸來,便卷起下衣,準備趟水上船??赡瞧渲幸粭l船離岸還有十余步遠處便用長篙點住了,并不靠過來,鐘匡時不由得又急又怒,高聲喊道:“爾等這是作甚,莫非認不得本官還不把船靠上來!”

    王自生跳上船舷,對鐘匡時唱了個肥諾,道:“并非小的認不出留后尊顏,只是這船小,岸上卻是人多,若是靠了岸,你們一擁而上,反倒把小的人擠到水里去了,那豈不是糟糕了!”

    聽了王自生的話,岸上眾人這才注意到這兩條小船上各有快二十人,雖然未曾滿載,可也沒法多裝幾個了,鐘匡時的隨行軍士不由得大急,害怕自己被丟下,紛紛怒罵起來,有的脾氣暴躁的還張弓搭箭威脅王自生將船靠岸。

    王自生卻是毫無懼色,高聲道:“你們有弓弩,莫非咱們就沒有了嗎?咱們靠岸過來是為了救人性命,倒成惡人了不成?”說話間,船上軍士也張弓對準了岸上的敵人,船頭更是竹篙連點,眼看小船就要調頭向深水處駛去。

    鐘匡時見狀不由得大驚失色,連聲喊道:“莫走,莫走!”接著便回頭對岸上的護衛破口大罵,護衛們眼見得即使能夠射死幾個人也是于事無補,幾個穩重的也連聲呵斥,好不容易護衛們才將弓弩放了下來。王自生也不是當真要走,見勢便下令重新劃了回來。鐘匡時見狀大喜,一邊涉水往船靠了過去,一邊高聲喊道:“快拉我上船!”

    王自生見狀,***起一根長篙,伸了過去,鐘匡時抓住一頭,王自生雙臂一用力便將其拖上船來。鐘匡時上的船來驚魂未定,便催促開船,一旁冷眼看著的王自生雙手微微一拱,問道:“請問您便是鐘相公嗎?”

    鐘匡時聞言下意識的一挺胸,傲然道:“不錯,正是某家,你為何還不開船?”

    王自生聞言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鄙夷之意,又強自壓了下去,笑道:“這船上還可以裝三個人,若是岸上還有什么緊要之人,小人便一同載了去,否則再開船不遲!”

    鐘匡時聞言這才想起自己妻子還在岸上,他此行本來打算要投奔岳父危全諷,若是將妻子丟下了,面子上也不好看得很,又想起本寂見多識廣,又能言善辯,無論是尋找睡到還是到了撫州之后都有很大的用處,于是答道:“也好,岸上還有本官的夫人,以及本寂禪師,將他們兩人一同帶上吧,其他人就不必上船了,爾等護送本官到撫州去,重重有賞!”

    王自生聽說岸上還有鐘匡時的夫人,不由得大喜,他知道鐘匡時的妻子便是撫州刺史危全諷的女兒,如論身份的緊要只怕不下這鐘匡時,趕緊強自壓下喜意,對岸邊高聲喊道:“本寂禪師和夫人可在岸上,請上船來吧?!?/br>
    本寂看了看小船,為了防止岸上人強行搶船,那船離岸邊還有十多步的距離,可鐘夫人坐在轎中,分明是個弱質女流,如何涉水上船,只得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佛祖面前,眾人平等,骷髏紅粉,鐘夫人,老衲得罪了!”說罷便揭開轎簾,伸手雙手將鐘夫人抱起,托在頭上,涉水向船上走去。

    大侵攻 第544章 破城(3)

    第544章 破城(3)

    本寂雙手托著一介女流,在水流沖擊之下,走了幾步便搖晃起來,幸好船上下來兩人將其扶上了船。還不待本寂站穩,鐘匡時便連聲催促開船,王自生也不多言,立刻下令開船,只留下數十人在岸邊大聲哀求。

    本寂與鐘匡時身上衣衫早已被水浸濕,雖然當時天氣還不甚冷,可江風一吹,貼在身上的濕衣透出一股寒意,尤其是本寂,已經年過五旬,氣血不旺,托舉一人涉水時體力消耗又頗大,嘴唇已經被凍得灰白。渾身發抖,這樣下去眼看就要生病了。

    王自生見狀,趕緊吩咐手下從艙中取干衣來,他們出發之前,曾經搶掠了幾伙逃難的百姓,弄到了不少逃亡途中需用之物,此時倒是派上用場了。鐘、本二人換上干衣,才感覺好了些,王自生又取了一只酒葫蘆來,走到本寂面前是卻稍有猶豫,本寂見狀伸手接過酒葫蘆,笑道:“壯士無須在意,事急從權,想必佛祖也會見諒的?!?/br>
    本寂喝了兩口烈酒,立刻緩過來了,蒼白的臉色立刻變得紅潤了起來。王自生在一旁笑吟吟的接回葫蘆,如果說他對鐘匡時印象相當一般的話,他對眼前這個老僧倒是印象不錯,所以將烈酒給了本寂,卻沒有給也有落水的鐘匡時。

    一旁的鐘匡時雖然換了干衣,可還是頗為寒冷,見王自生沒有將酒給了本寂,卻當自己不存在一般,不由得怒道:“快把葫蘆給我,你沒看到本相公冷的很嗎?”

    王自生轉過頭來,臉上卻如同冷霜一般:“船上只有這么一點烈酒,喝了一口便少了一口,關鍵時候可是能救命的,你年青力壯,沾了點水活動一下暖暖身子就行了,何必浪費這烈酒?!?/br>
    鐘匡時聞言大怒,正要破口大罵,此時船上的氣氛頗為詭異,眾人好似全然沒有聽到方才王自生那無禮的話語,只是沉默不語的干著自己的事情,鐘匡時也感覺到了這種氣氛,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盯著王自生半響,又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王自生見鐘匡時又坐了回去,冷笑了一聲,自顧走到舵手處低聲吩咐了兩句,又回到鐘匡時一旁坐下,只是擦拭著腰間的短刀,此時船上雖然坐滿了人,但卻靜寂的很,只聽到一下下木漿劃動湖水的聲響。

    鐘匡時坐在船上,眼看著船離岸邊越來越遠了,可一顆心卻是不住的往下沉,他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可就在一旁擦拭短刀的王自生卻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此時鐘匡時突然跳出一個念頭:自己莫不是中計了。

    正當鐘匡時在忐忑不安的時候,突然聽到對面的本寂突然問道:“借問一句,這船卻是往哪邊去?”

    王自生笑了笑,卻沒有立刻回答,轉過頭對一旁頭戴簾帽的鐘匡時之妻笑道:“外間風大,還請夫人到艙內歇息?!?/br>
    鐘夫人猶疑的向鐘匡時這邊望了過來,看到丈夫點了點頭,方才起身走到艙中去了,王自生這才答道:“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必在隱瞞你們了,某家姓王名自生,乃是鎮海軍蘇州團練使王佛爾義子,鎮海軍殿前親軍左廂押衙,受大王之命前來洪州打探軍情,現在這船要往哪里去,鐘留后與這位師傅總該是明白了吧!”

    王自生這話一出口,不但鐘匡時與本寂兩***吃一驚,就連船上的軍士們也個個失色,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都以為王自生不過是洪州守軍中的一個低級軍官,只有少數一兩個參加了那天飯局的才知道真相,不禁為王自生擔心起來,右手已經扶到了刀柄上,準備廝殺。

    “乖乖!”一聲怪叫打破了船上的沉寂,眾人的目光投到了發出聲響的人的臉上,卻是劉老七,只見其咋舌道:“我倒是哪路來的好漢這般本事,原來是鎮海軍殿前親軍的押衙,蘇州團練使的義子,怪不得偌大口氣,許下咱們個個衣錦食rou,封妻蔭子。王押衙,你先前的話可還算數?”

    鐘匡時聽到這里,心知自己生死安危便是掌握在這些軍士的選擇之上,趕緊搶在王自生發話前截口道:“你們送我到撫州去,無論這廝許下多少賞格,本官都能加倍補償!”

    “呸!”一口唾沫狠狠的射在船板上,卻是劉老七,只見其不屑的笑道:“你現在就是砧板上的rou,連命都是爺們的,還有什么資格談價錢,快給我滾到一邊去,否則小心爺們的刀子!”

    鐘匡時一下子呆住了,他身為一方霸主之子,自***在呵護下長大,哪里受過這般苛待,此時的他心中不由得暗自后悔,方才不該將隨行護衛盡數舍棄在岸上,就帶著老婆和本寂二人上船,此時落得個束手待斃的下場。突然,他靈機一動,連忙轉過身來對王自生喊道:“王押衙,你有所不知呀,我已經與貴上聯姻,算來我還是呂相公的大舅子,我此番前往撫州,就是為了聯兵對抗吳賊之事,你若是將我劫到杭州去,只怕誤了大事,反不為美吧!”

    王自生聞言一愣,他這些日子都在洪州,并不知曉陳象與鐘媛翠前往杭州與呂方聯姻之事,只當是鐘匡時臨時胡編哄騙自己的,不過他此時也懶得拆破對方的謊言,笑道:“留后卻是不知,末將這次來大王便有叮囑,說小姐頗為思念兄長與嫂子,讓小人若是方便,便接留后到杭州去相聚。幸喜小人有福,得以接到二位,請留后去杭州一趟,也好讓小人回去交差!”說到這里,王自生高聲道:“來人,請貴人到艙中歇息!”

    洪州鎮南軍節度使府,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遺落的財物,這些貴重的物品散落的到處都是,可此時卻無人前來拾取。府外傳來一陣陣的哭喊和廝殺聲,隨著時間的流逝,聲響也變得越來越清楚,這意味著淮南軍已經離這個洪州乃至整個鎮南軍的心臟越來越近了。

    終于,隨著一聲巨響,節度府門終于被撞開,一隊軍士簇擁著一名黑甲大將沖了進來,那大將旁若無人的直接走上大堂,一屁股坐在了上首座上,殺氣騰騰的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恭喜鐘將軍今日終于得償所愿!”隨行的將佐也識機的很,立刻領著軍士們齊聲恭賀。那黑甲大將,不,應該叫他鐘延規仰天狂笑起來,自從鐘傳過世的那天晚上,一直到今天,雖然時間不長,可他經歷的危險,困苦、疑惑以及做出的決斷只怕常人一世為沒有經歷過,如今洪州城已經落入自己的手中,依照與淮南軍的約定,自己便是下一任的鎮南軍節度使,多年的夙愿即將變成現實,饒是他平日里以莊重自持,此時也不禁有些失態了。

    這時一名親兵從堂下小步跑了上來,躬身下拜道:“稟告將軍,已經將府邸搜過了,沒有找到逆賊鐘匡時,鎮南軍節度使的印信也沒有找到,只有找到府中的正副管事!”

    鐘延規聞言冷笑了一聲,平日里的冷酷又重新恢復到他的身上:“來人,將這兩個人帶上來!”

    不一會兒,正副管事都被帶了上來,跪伏在地。鐘延規也懶得廢話,沉聲道:“你們兩人只能活一個人,先說出來鐘匡時的下落的,就能活下來,剩下一個就死?,F在不用我來教你們如何做了吧!”

    正副管事立刻搶著說話,唯恐落在后面,鐘延規厭惡的指了指較為胖的一個道:“你先說!”

    胖管事得意的看了同伴一眼,又對鐘匡時磕了個頭,方才說道:“稟告將軍,鐘匡時聽到城破的消息以后,便與本寂禪師與夫人一同往南門跑了,想必是乘舟去投奔撫州的危全諷去了!”

    鐘延規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南門外便是碼頭,南塘又有不少小港汊可同贛江,可直通撫州,危全諷又是他的岳父,他定然是往那邊跑了!”想到這里,他起身走到階下高聲下令道:“來人,快點二十條快船,在贛江上巡邏,若發現有僧人和婦人所在的船只,一律截下!”這時他才想起這兩個管事,轉過身來下令道:“來人把這兩人全部推出去斬首!”

    那胖管事方才還滿懷希望的等待著釋放他回家的消息,可等到的卻是處死自己的命令,不由得大驚失色,一邊拼命掙扎,一邊嘶聲喊道:“將軍,將軍,你剛才不是說只要先說出鐘匡時下落的人就能活命嗎?你可不能食言呀!”

    鐘延規擺了擺手,示意正在拖胖管事出去的軍士停下,走到對方面前冷笑道:“你既是王府管事,定然是鐘匡時那廝的心腹??赡忝髦乙獨⑺?,還出賣主人的行蹤來換取自己的性命,你今日如此,焉知他日不會出首買我換取自己的性命,像你這種買主小人難道還不該殺嗎?”說到這里,鐘延規大手一揮,厲聲道:“快快拖下去,斬了!”

    大侵攻 第545章 來使(1)

    第545章 來使(1)

    洪州城外蓼洲,淮南軍大營,正如絕大部分古代軍隊以外,在經歷多日苦戰之后,取得了攻破敵方大城這等大勝,淮南軍的守備也松懈了下來,原因無他,人類天性便是如此,一張一弛才是常理。就算秦斐這種素來以治軍嚴整聞名的宿將也知道不可將部屬逼得太狠,否則時日長久必然生亂,所以在攻破洪州之后,他便讓各將進城,恣其所欲,自己卻留在大營鐘,其間若有違反軍紀之事,他也就當做沒看見了,這也算是將領的一個通病,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無非是程度輕重的差別罷了。

    淮南軍大營所在的蓼洲正好扼守東塘與贛江的交匯之處,在圍攻期間,不但有浮橋與陸地相連,而且還有許多小船在贛江上巡邏,不但可以防備守兵的突襲,還能夠隔絕贛江上下游的交流,確保對守兵的***。但在洪州城破的現在,江面上浮橋依舊,但巡邏的船只的密度就小了很多,就算是有巡船,往往也只是在港汊處停泊休息,而不是像往日一般在江面游弋巡邏從贛江下游劃過來一葉扁舟,此時在空曠的江面上顯得尤為突兀,站在船頭的船長看了看江邊,回頭對艙內喊道:“客官,前面就是蓼洲,淮南大軍營地,咱們去哪兒靠岸呢?”

    船艙內一陣響動,接著一名矮胖漢子出得艙來,只見其頷下微須,淡黃色臉盤,葛衫蓑衣,看上去和尋常江面上討生活的漁家漢子沒什么分別,只是其雙眼滿是血絲,臉色疲憊,好似數日未曾休息一般,正是從廣陵而來的徐溫心腹陳佑,只見其看了看前面景象,也不多話,沉聲下令道:“向前劃,咱們就到蓼洲去!”

    “什么?去蓼洲?”那船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著陳佑,當他看到對方點頭,確認自己剛才沒有聽錯,腦袋立刻搖的同撥浪鼓一般,連聲道:“不去不去,那邊可都是些赤佬,若是栽了個探子的罪名,可是要掉腦袋的。你先前可只是說送你到洪州來,可沒有說要咱們到淮南軍大營去,這可怪不得我們!”說到這里,那船長一邊向船尾走去一邊高聲喊道:“調轉船頭,咱們立刻回去!”最后這話卻是對水手說的。

    那船長剛走了兩步,便覺得眼前一花,脖子上便多了一股涼意,卻是陳佑從懷中拔出短刀,抵在了對方脖子上,那船長頓時大驚失色,顫聲道:“壯士你這是何必呢?”

    陳佑平日里言語可喜,無事也有三分笑意,可此時卻好似刷了一層漿糊一般,又冷又硬,他一手持刀逼住船長咽喉,一手從懷中取出一只小袋子,扯開束口細繩,丟在地上,冷聲道:“你現在有兩條路好走,一條是下令手下調頭,被我殺了,還有一條是繼續向蓼洲開,地上這些錢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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