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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伸手掐他一下,說:“你沒聽說嗎?孟菲斯的商隊,是阿摩利人的向導和通譯帶來的。阿摩利人一直向烏魯克供應各種重要的建筑材料,現在孟菲斯卻和阿摩利人搭上了關系……” 埃及與兩河流域相比,優勢在于上埃及本身就能出產豐富的石料。但是埃及也一向需要從敘利亞一帶出產的天然木材,雪松、冷杉……這一類的硬木剛好是阿摩利人的領土上最豐富的資源。 從孟菲斯遠道而來的商人,既有可能是未來的合作方,也可能是潛在的競爭者。如果大家都想從阿摩利人那里的資源分一杯羹,那么這一隊商人就也可能是到烏魯克來探虛實的。 “王,你還記得你拒絕了阿摩利人的聯姻請求嗎?”伊南推推吉爾伽美什,“如果阿摩利人以后不與蘇美爾人做生意,只和孟菲斯的商隊貿易,你想想你該怎么辦?” 吉爾伽美什一骨碌坐了起來,肅容說道:“……那也不能叫王出賣色相?!?/br> 伊南無語,覺得跟這家伙熟了以后才發現,吉爾伽美什事實上是個什么都能說得出口的家伙。 “朵,既然你有興趣,王就屈尊見一見來自孟菲斯的商人?!?/br> 伊南轉了轉眼睛,說:“你讓官員們想個辦法,將那個阿摩利人通譯絆住,攔在外面,只讓孟菲斯的商人們進來?!?/br> “那聽不懂商人們說話怎么辦?” “我自有辦法!” 伊南哪里是有什么辦法,她不過是仗著能夠理解和翻譯一切語言的能力而有恃無恐罷了。 吉爾伽美什縱使再聰明,也想不到伊南正是一個做“通譯”的天才。但是他的友人既然這么說,一定有他的道理——吉爾伽美什絕不懷疑,就當真按照伊南說的安排了下去。 來自孟菲斯的商人覲見烏魯克的王,覲見的地點被安排在城里最高處的伊南娜神廟。就在商人們吃力地攀登那道著名的長階梯的時候,來自阿摩利的通譯被官員們悄悄挽留。 當埃及商人費勁地來到神廟階前的時候,他們首先看見的,是一只威風凜凜的雄獅,此刻正臥在神廟階上,支起身體,凝望著正喘著氣剛剛來到階前的商人們。 商人們正喘著的氣頓時全嚇了回去——就算這獅子是人所豢養的……它也沒有拴獅繩。 但他們越是這樣,雄獅越是來了勁頭,撐起四肢站起,頸上的鬃毛似乎紛紛立起。猛獸正躍躍欲試,似乎隨時可以撲上前,將眼前“獵物們”撕成碎片。 這時,圣殿里傳出一聲男子的輕斥:“哈基什——” 雄獅立刻安靜下來,沖商人們又看了看,轉過身,又趴了回去,尾巴沖來人百無聊賴地揚了揚,跟著就又睡下了。 這一出“有驚無險”讓商人們滿頭是汗,心都頂在嗓子眼快跳出來了——這大約就是傳說中的恩威并施?總之在這之后,商隊里無人敢對烏魯克的王者再有半點輕視。 烏魯克的王正端坐在整個城市最高處的圣殿中。王的相貌堂堂,自不必多說,但是王看似隨性地在殿中坐著,眼光一掃,埃及商人們就能感到壓力倍增—— 似乎王能一眼看破他們的用心。 而王的身邊盤腿坐著一個身材瘦小的美少年,一雙明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這些遠道而來的商旅。 埃及的商人們趕緊行禮,一開口,才發現他們的通譯不見了。 這叫人怎么交流?難道用比劃的嗎? “尊敬的烏魯克的王,我們是來自孟菲斯的埃及商人,到此向您傳遞來自法老塞尼德的友誼。法老塞尼德祝愿王盡享繁華,烏魯克城永葆榮光?!?/br> 這番長長的話說出來,埃及的商人根本不指望座上的吉爾伽美什能夠聽懂,因為他們早先與通譯交流過,知道蘇美爾人的語言和他們的語言,從發音到句子的構成,就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沒有可以一一對應的地方。 有時通譯也很難準確表達出他們的意思,商人們需要輔助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才能讓人聽懂。 因而此刻,為首的商人使勁表現出尊敬與虔誠的模樣,生怕座上的王眼神太過犀利,直接看穿他們的用心。 誰知王座旁邊的美少年轉過頭,向王說了一番話。商隊首領勉強聽出一二,認為是蘇美爾人的語言。 難道這個少年,竟然是能聽得懂他們語言的嗎? 烏魯克的王聽罷點了點頭,也轉頭對那少年說了一句什么,美少年聽罷立即轉頭,看向商人們。 這些來自孟菲斯的商人立即聽見字正腔圓的孟菲斯口音,向他們說:“歡迎來到烏魯克,感謝法老塞尼德的問候,請各位也代為向他轉達王者吉爾伽美什的致意?!?/br> 回答得簡潔而得體,倒是沒有把阿摩利的通譯經常掛在嘴邊的那一長串“萬王之王,眾君之君”那一長串都掛上——看來這個王,并不像傳聞中那樣自大且傲慢。 當然更令他們震驚的是那個“通譯”,這個美少年,面容秀美,垂著一頭柔亮的黑色長發,說出來的話竟然完完全全就是他們所熟悉的口音。這商隊的首腦打量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那個少年一定和他們一樣,是個埃及人。 還沒等他們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烏魯克的王又發話了,少年只需要扭扭頭,就能把吉爾伽美什說的翻譯成為孟菲斯當地方言:“那么,敢問各位遠道而來,究竟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