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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已經七月底,酷暑難當,晚上七八點還是熱的呼吸不順暢,偌大的古風包廂里,空調徐徐吹著,葉絮還是緊張的出了一層薄汗,她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局,生怕自己說錯話,于是她告訴自己還是不要說話好了,反正有那么多前輩在。 落座后,制片人說投資商等會就到,大家再等等。 葉絮看了很多小說和娛樂圈八卦內幕,都說這些投資商喜歡玩弄美女明星,背地里有些不可見人的勾當。 可那扇門被穿著旗袍的服務員緩緩推開時,她背脊僵住了,好似骨頭一節節的硬化,心慌,不知所措,各種情緒在她的四肢百骸里翻騰。 他頭發還是那樣短,穿著一件白襯衫和黑西褲,襯衫袖口微微卷起了些,露出偏白的手臂,制片人迎了上去,他點頭笑了笑,在一幫人的注視下落了座。 葉絮很快挪開目光。 他有認出她嗎?也許沒有吧。 男人的變化通常不會很翻天覆地,可女生化了妝,換了衣服發型,通常會變成兩個人,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留著齊劉海,只會抹粉餅的女孩了。 片制人同他一一介紹,介紹道她時,制片人說:這位是我們新來的編劇,葉絮。 葉絮扯了個笑容,同他點了點頭,他也這樣回應她。 那頓飯她沒有說一句話,聽著前輩和其他工作人員說說笑笑,聽著他和他們客氣的聊天,她發現那些裝模作樣的說辭他熟練的不行。 席間有和他對視過幾次,但兩個人都會很自然的再看向別處。 她斷斷續續,裝作無意的看了他好幾次,終于,隔著滿桌的菜肴和刺眼的燈光,看清了他的容顏,他的眼睛不似從前那樣明亮,從前是深,沉,如今是滄桑,他的眼袋有些重,應該是昨晚沒睡好。 她不在意他投資多少,不在意他是否還有意愿投資別的,她想想問他,還好嗎? 可那些話她究竟是沒問出口。 等到快散宴時,她拿捏住時機,說要去趟洗手間,她靠在洗手臺那兒,左等右等,終于等來了走廊那邊傳來制片人的笑聲,他應該在送梁嘉泓。 她走出去,看到梁嘉泓站在門口,留給她的是側影,制片人遞上香煙,給他點煙,他熟稔的夾著香煙,不知道在說什么,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走廊的頂燈傾瀉下來,他短短的頭發被打上一層光暈。 好似在某一瞬間回到了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 那年九月,教室后排,他倚著課桌,也是那樣笑,笑得那樣溫和,可眼底是難以察覺的漠然和沉寂。 她愣在原地許久,看著他抽了幾口煙,隨手掐滅在垃圾桶上,轉身離開,雙肩比從前寬了一些。 她沒有勇氣和他說一句話,也不想再那樣,就該是這樣,誰也裝作不認識誰,無聲無息的掩蓋過去,只做網絡上的老同學,老朋友。 葉絮整理好東西,在酒店門口打車回去的時候,悶熱了半個月的天終于下起了雨,風從四面八方刮來,大雨在風中沙沙作響,沖刷著熱氣,地面上冒出一陣青煙,她的涼鞋被傾斜雨的打濕。 同行的人說要不要送她一程,葉絮笑笑說自己已經叫了車。 林熙發她微信,問她今天是否順利,外面下雨了,有帶傘嗎? 葉絮不知怎么就濕了眼眶,告訴林熙一切都很好,她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 她從酒店門口沖到出租車里頭,幾步路程就淋了個半濕,富麗堂皇的酒店在反照鏡里越來越小,那些亮麗的燈光是這座不夜城的證明。 那他呢?他從哪個方向離開,又匯入了哪條路,今夜又要用怎樣的方式度過? 她靠著車窗,望著窗外的景色,想了許多東西,又仿佛什么都沒想,隨而忽然記起,這已經是第七個年頭。 都說七年人全身的細胞會換一遍,所以再難忘的人和事也會被新陳代謝掉,所以沒有時間治愈不了的痛苦。 確實,她釋懷了不少,也遺忘了不少。 她回憶起十七歲時那年和梁嘉泓的種種,可發現真的遺忘了很多,她忘了徹夜難眠是怎樣一種痛苦,忘了分手時想要跳樓的絕望滋味,忘了很多他們一起做過的事情。 她點開QQ空間,從唐苗苗的相冊里找到那張運動會的照片,她和梁嘉泓相視笑著,細雨蒙蒙下撐著同一把傘,身上穿的是再也回不去的高中校服。 她不由地想,這么多年,她真的還喜歡他嗎?究竟是放不下什么? 葉絮回到住宅小區,卻發現樓底下等著個人,他撐著黑色的雨傘,在抽煙。 葉絮不用想也知道是誰,除了林熙還會是誰,他對她無微不至的關心,他是個做的比說的多的男人。 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來她小區等她。 林熙上前給她撐傘,葉絮喝了酒,眼里有些如這大雨般的醉意,可她一看都他就會笑,問他怎么來了? 他說:擔心你,怕你今天不開心。 他和葉絮認識也有半年了,她的性格他早就摸清楚了,她是個有些天馬行空的女孩,也是有蓬勃野心的,像今晚的飯局,她沒有經驗,會很容易滋生不快。 葉絮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故作輕松的拍他肩膀,哪有那么多不開心,要上去坐一會嗎?等雨小些再走吧,你吃晚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