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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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晟否道:“微臣告退?!?/br> 半晌過后,長歌端著湯藥和帨巾,緩步走來,“奴婢來伺候婕妤喝藥?!?/br> 蕭聿垂眸,凝視著秦婈,低聲道:“藥放這,你下去吧?!?/br> 長歌微微抬眸,驚訝地發現,秦婕妤的手,竟被陛下握在掌中。 長歌連忙低下頭,退了出去。 門“吱呀”一聲闔上。 殿內只剩他們二人。 蕭聿拿過圓凳上的帨巾,替她擦了擦額間虛虛的汗珠。 即便寧太醫不說,他也知道,她這不是風寒。 這世上,不會有那么多巧合。 韞兒和太妃看不到痣是一,余毒是二,舊夢是三,事不過三,今日幡旗微動,他還有何不懂? 蕭聿眼角微濕,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吻住了她的額心。 阿菱,我等你,太久了。 久到我都快要以為,我瘋了。 你忘了一切也無妨。 我記得足矣。 日降月升,蕭聿一直在景陽宮照顧她,喂她喝藥,替她燃燈。 一盞又一盞,殿內亮如白晝。 秦婈漸漸退了熱。 她睫毛輕顫,一睜眼就跟蕭聿四目相對。 何為含情脈脈,眼前便是。 秦婈眉頭一皺,緩了緩,用小臂支起身子,低聲道:“陛下怎么來……” 蕭聿用手壓了壓她的肩膀,輕輕道:“不必起來,你好好躺著,告訴朕,餓不餓?” 何為柔聲細語,耳畔便是。 秦婈眸中閃過一絲驚慌,立即垂眸道:“臣妾昨日徹夜未眠 ,沒想到會暈倒,有失儀態,還望陛下不要怪罪?!?/br> 她想過了。 左右自己眼下不過是十六歲,景陽宮里抬出兩具尸體,她受了驚嚇,也是說的通的。 蕭聿揉了揉她的頭發,道:“無妨,,朕今日便在這陪你?!?/br> 何為溫柔廝磨,發梢便是。 秦婈面露驚恐地眨了眨眼。 蕭聿看著她,眼角漾了一絲笑意,道:“先傳膳?!?/br> 很快,尚膳局便端了膳食進來。 這算是秦婈入宮以來,排場最大的一回。 桌上光是點心就有六道,青團、竹葉粽、蓮子、熟藕、軟香糕、水分湯圓。 除了基本的菜式,還有三種魚。 清油冬筍鯽魚、油灼醋溜魚、干炸的銀魚。 蕭聿看著她道:“嘗嘗吧?!?/br> 秦婈今日實在摸不透他的套路,只能咬牙去吃干炸的銀魚,入口的腥味令她微微不適,但更不適的,是眼前目光灼灼的男人。 在蕭聿看來,一切都說的通了。 她許多習慣與從前大相徑庭,不過是因為她忘了曾經。 蕭聿放下金箸,低聲道:“你喜歡吃什么盡管說,朕讓尚膳局重擬個食譜來?!?/br> 秦婈看著眼前的“魚rou宴”,皮笑rou不笑道:“尚膳局的飯菜一向合臣妾口味,陛下不必麻煩了?!?/br> 蕭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起了笑意,“那便依你?!?/br> 用過膳,皇帝也沒走,而是讓盛公公拿了四五本要緊的折子進來。 秦婈心中惦記蕭韞,她斟酌片刻,開口道:“陛下?!?/br> 蕭聿放下奏折,“嗯”了一聲。 秦婈緩緩道:“大皇子受了風寒,一直念著父皇……陛下若是得空,不妨去瞧一眼吧?!?/br> 蕭聿看著她的眼睛,愧意橫生。 他們母子連心,虧得他還曾想把蕭韞放到徐嵐知那兒去養。 “朕知道了?!笔掜灿值溃骸皬拿魅掌?,你不必再去壽安宮了?!?/br> 這話一出,秦婈的心頓時就慌了。 蕭聿道:“你先養病,等你身子好了,朕便把大皇子送景陽宮來?!?/br> 秦婈醞釀的眼淚還沒流下來,就收了回去。 她眨了眨眼,不可置信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將大皇子交予臣妾來養?” 蕭聿點頭,“是?!蹦闾骐奚暮⒆?,自然該由你來養。 秦婈正要跪下謝恩,就被他扶了起來,“以后你我二人的時候,免禮了?!?/br> 四目相對。 秦婈仿佛看到了曾經的他。 那時的他頭戴袞冕,以玉珩維之,身著十二章袞服,系黃錦、配白玉帶。 雖然才剛剛登基,可那身龍袍,那張龍椅,仿佛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魔力,好似一坐上那個位置,便可鍍上帝王獨有的氣勢。又或許,他天生便有那樣的氣勢。 她躬身朝他福禮,他也似今日這般,對她說:“阿菱,以后你我二人的時候,就別講究這些虛禮,以前在王府如何,今后便是如何?!?/br> 可后來。 他又對她說,“阿菱,朕是皇帝,你是朕的皇后?!?/br> 這話她信一次,怎么還能信第二次? 秦婈斂眸福禮,輕聲道:“臣妾多謝陛下抬愛,但禮不可廢,恕臣妾不能越了規矩?!?/br> 蕭聿目光稍暗,“由你吧?!?/br> 當晚,皇帝留宿景陽宮,兩人盥洗過后,一齊上榻。 秦婈躺在他身邊,閉上眼睛,夜深人靜,她也開始反思這人今日之反常。 從她昏倒醒來后,他好像就變了一個人。 說的話、做的事,根本不像是對秦婕妤。 他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 正思忖著,身邊的男人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第34章 迷惑(微修) 朕說讓你三步。 手被他這樣握住,秦婈更是不敢睡了。 她只覺得身邊這人處處反常,有股說不上來的怪…… 蕭聿用指腹來回摩挲她的指尖,輕聲道:“睡不著?” 秦婈如實以告:“臣妾剛醒不久……確實還不困……” 蕭聿偏過頭,乜了她一眼。 秦婈又道:“若是耽擱了陛下歇息,那臣妾今夜不如搬到暖閣那頭去?” “不用?!笔掜差D了一下,淡淡道:“既睡不著,那就陪朕下盤棋吧?!?/br> 下棋? 不會是又要試探她的棋藝吧。 秦婈咬了下唇,輕聲道:“可臣妾的棋藝不精,著實怕掃了陛下興致?!?/br> 蕭聿翻過身,把手放在她的腰上,隨意拍了拍,“無妨,不會下,朕教你?!?/br> 秦婈萬分惶恐地看著他。 一時摸不清,他今夜到底想作甚? 薛瀾怡到底是驅鬼還是招鬼?怎么這個人也跟中了邪一般? 皇帝發了話,那便是不得不從。 不一會兒,盛公公嘴角帶著笑意,招呼著宮人,將棋盤和熱茶端了進來。 兩個人隔著棋桌對坐。 和許多年前一樣,蕭聿把白子給了她。 然后若無其事道:“你先來,朕讓你三步棋?!?/br> 這話一落,秦婈微微怔住。 許久以前的畫面,忽然被扯到眼前。 蕭聿的棋藝跟他的人一樣,深不可測,且難逢對手,她每每與他對弈,皆是以慘敗收場。 可下棋么,最有趣的便是你來我往的那個博弈過程。 總輸,誰還愿意陪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