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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悄聲道:“放在娘身上。娘把你安置在梁公子對面,好好表現?!?/br> 李渝怏怏不樂地努了努嘴,哦了一聲。 她知道梁公子先祖是開國功臣,在汴京勢力龐大,是有名的世家。爹爹與梁尚書年輕時交好,梁尚書育有五子,這個梁公子是最小的且是嫡出,兩家有意成為兒女親家之事,她早已從娘親口中知曉了。 說實話,她對梁公子無感,但想到梁菲菲是他堂妹,以后能一直和梁菲菲親近,她倒也不介意嫁給梁公子了。 蕭桐的座位在右邊第二排的最后一位,前面是梁公子,坐下來的時候,她見梁公子垂頭喪氣的樣子,忍不住問他怎么回事? 梁公子看了一眼隔著白石通道,對面的李渝,道:“我爹有意和相國大人結為兒女姻親,想把我和……” 梁公子實在說不出口,絕望地低下了頭。 蕭桐也看了看對面的李渝,難以置信地道:“你和……李渝?” “哈哈哈哈……” 著實是一件悲慘又好笑的事,蕭桐忍不住捧著肚子肆無忌憚、毫無人性地笑了起來。 李渝這個人,誰娶誰倒霉,這梁公子不僅得不到喜歡的人,還要娶李渝,真是命途多舛呀!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到了午時,太陽躲在云層后,只有微弱的光芒照射在這個花園里。偶有微風吹過,涼爽而舒適,仿佛是為今日宴會準備的那般! 宴會在教坊藝伎的樂舞中開始。 蕭桐放眼望去,幾十名官員,有的笑意盈盈,互相祝酒。但對面第一排的那位看起來和她奶奶一樣年紀的白須老者,身著金絲錦服,頭戴大金冠,看起來面色陰沉,圍著他一帶的五六名官員也如他一樣凝重。 她猜想,這就是大哥說的求和派官員吧!而那些笑得酣暢淋漓的就是和宰相、官家同一陣營的新派。 她看著那個威儀凜然,面若神煞的老者問梁公子,才知道那人就是白氏牙行背后的靠山楚國公。如此身份尊貴的人,她著實想不透他和白樹這種蠢人有什么關系? 她怎么就找不到這樣的靠山? 在歌舞中,李相笑盈盈地向眾人祝酒,然后大家開始開動碗筷。 這時候,宴會的重頭戲《花木蘭》也隨之上演。 按照劇情走向,司清湖首先穿著一身灰藍色布衣,織著布吟唱《木蘭詩》出場。 蕭桐在首演看過后,這是第二次看《花木蘭》,也尚未厭膩。她欣賞著司清湖的美,滿臉的驕傲,這是她家的藝伎! 司清湖并沒有換臉妝,依舊劍眉星目,紅唇張揚,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幾乎所有人,包括好幾個貴婦,看到她都無不露出被驚艷到的神色。 李棗目不轉睛地盯著司清湖,一開始只是覺得這名藝伎很美,隨著木蘭meimei出場,木蘭站起來唱詞,他忽然覺得這身影有些熟悉,像是去世多年的發妻。 可是這妖艷的眉眼,卻又與印象中不同。 或許只是人有相似。 眾人欣賞得津津有味,楚國公深知這是李棗請來演出的洗腦戲曲,他是堅決不會欣賞的,望著戲臺不屑一顧。轉頭看看自己派別的人,卻一個個面露欣賞之色,樂得合不攏嘴。 他忍不住在心里咆哮道:“這幫廢物,都忘了出發前是如何堅定保證不倒戈的嗎?” 他的心懸了起來,好怕他們被洗腦成功了。 司清湖在臺上表演、唱念,一開始還能忍住不看李棗,但戲臺剛好與上座正對,一不小心,目光就落在那邊,終究是忍不住多看兩眼。 那邊的李棗和周氏,其樂融融,好一副舉案齊眉的模樣。 想起她娘臨死前的不甘與悲憤,她在心中嘲諷。 李棗少年父母雙亡,把他寄托給她外祖父。外祖父是蜀地縣城里有名的書院山長,把他視作己出,花重金供他念書考功名。他與母親青梅竹馬,暗生情愫,外祖父念他資質過人,也樂意招他為婿,在他中舉以后,便主持二人成婚。 李棗上京趕考前,母親已身懷六甲,他承諾一定會衣錦還鄉。 沒想到遇上商賈出身的周氏,很快被周氏的美貌和媚術俘虜,周氏陪著他在汴京念書、考試,直到中狀元,下派到杭州當縣令。 他確實做到了衣錦還鄉,也把母親和出生剛百日的司清湖接去了杭州,但進了那個宅子沒多久,母親才發現周氏的存在! 若是事先知道,母親寧愿一個人帶著她,承受世俗指指點點,也不會跟隨他去杭州的! 宴會上,李棗為周氏斟了一杯酒,周氏剝了一顆栗子,刻意掃了一眼全場,然后送進了李棗嘴里,李棗還揚起了微笑。 司清湖被他們不要臉的舉動點燃了怒火,到花木蘭奔赴軍營的路上,有一段唱詞,她怒而改了。 “黃沙地,落日圓,木蘭萬里赴戎機,今把隱情細訴來。代父從軍非孝道,原來是阿爺負我母,寵姨娘,使我有家錯立身!……” 蕭桐聽到司清湖的聲腔唱出這段陌生而大膽的唱詞的時候,剛喝下一口茶,驚得咳嗽不止,趕緊抬起衣袖擦嘴。 這是什么驚世駭俗的改編?花木蘭代父從軍不是因為孝道,而是因為爹爹寵妾滅妻,逼得她在家中無立錐之地,不得已投軍! 她沒有排過這樣的戲曲! 抬頭看司清湖,她還在繼續唱著,神色悲憤,字字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