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
“安分點!” 面對在掌心中左掙右脫的朝暮神劍,晏危樓低呵一聲,瞳孔中綻放出一縷殺意。那仿佛在尸山血海中沐浴過的煞氣從他身上迸發出來,恍惚之間,無窮無盡的黑暗仿佛再次籠罩了這方天地。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嚇住了,那熊孩子一般的朝暮神劍竟然真的安分了不少。 身后傳來一陣凜然的風聲,伴隨著江河倒涌般的恐怖沖擊!天象大變,斗轉星移,仿佛有無窮無盡的星光沖刷下來。 在這天地之威下,晏危樓如同宇宙星海中的一粒沙礫一般微不足道。 ——赫然是那幾人終于反應過來,再次出手了! 晏危樓一手持劍,一手持刀,回轉過身來。目光望向這天翻地覆般的景象。 生生造化丹果然不凡!感受著體內充盈的力量,晏危樓淡淡一笑。 ……雖然不清楚失憶之前自己真實實力如何,但此時的晏危樓心中卻充斥著一股無匹的自信。仿佛他曾經經歷過比這還要兇險十倍百倍的絕境。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區區這點威脅,不值一提! 晏危樓握住手中刀劍。 天地在他眼前傾倒。 · 在四位天人殘魂的幫助下,身體愈發虛弱的宿星寒剛剛離開王城外城,便聽見了身后天翻地覆般的聲響。 他情不自禁回身望了一眼。 只見天穹漆黑如墨,似有日月星辰齊墜而下,漫天星光宛如垂瀑。 而下一瞬,刀光與劍光同時升起。 兩道交錯的斬痕在天幕上劃過,無數顆虛幻的星辰像煙火一樣炸開,就連整片天幕都仿佛被切成了碎片。 輝映天幕的刀劍光輝之下,一道熟悉的人影屹立于天穹之上。 輝煌了近千年的大幽王城在他腳下土崩瓦解,化作漫天細碎的沙礫。 那人似有所感,側頭向這邊看來。 第156章 時之環(6) 黑云散去, 風暴消弭。大日重新出現在穹蒼之上,燦燦金輝遍灑人間。 王都廢墟之上,一道人影憑空而立。周身深沉幽暗的氣息被朗朗晴光沖散, 連同過于冷峻的臉部輪廓都柔和下來。 殺氣消散,他看向宿星寒的眸子里只剩云朵般柔軟的笑意。 宿星寒就那樣睜大眼睛, 看著那人一步一步, 如同踩著無形的階梯, 從天穹之上向著自己走來。 直到來到他面前—— 最后,身體晃了晃,一把撲倒了他。 宿星寒:“……???” 晏危樓:“咳咳……咳……” 帥不過三秒的某人方才一番戰斗下來,自然不是毫發無傷的, 再加上生生造化丹的藥效褪去, 強行恢復實力造成的反噬爆發, 現在根本就連站都站不穩了。 而宿星寒同樣受創嚴重,身嬌體軟。 好在四周還有四個盡職盡責的工具人, 一直維持著他們的天人領域,使得他們都處于一種反重力般的浮空狀態。 于是,兩個重傷號抱成一團, 齊齊倒在了云層中,胸口處驟然的憋悶讓他們發出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體內氣息平復后,晏危樓看了看身下那雙閃爍著擔憂的眸子, 原本的尷尬居然神奇般地消弭一空。 他翻了個身, 并肩躺在宿星寒身邊, 眸子里便倒映出上方晴朗燦爛的天光。突然前所未有的愉悅和放松。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青年清朗的笑聲傳入耳中, 宿星寒歪了歪頭,立刻將他臉上燦爛的笑容盡收眼底。讓人的心情也不知不覺受他感染,連身體上的疼痛都一并忘卻了。 于是, 宿星寒唇角的弧度也不由彎起。 · “……聽說了嗎?就在十天前,王都被人毀了,據說連皇帝都死了呢!” 官道上人來人往,路邊的一間茶棚里,一群南來北往的江湖人正說得唾沫橫飛,向其他人彰顯自己廣博的見識。 神州浩土廣袤無邊,交通極為不便。實力高深的修行者還能高來高去,普通人就只能靠兩條腿或者四條腿趕路了。 因此,除了千里傳音這樣極少數的特殊靈器,大部分消息在神州浩土上傳遞的效率是極低的。 “啊,這是真的?!” 果然,就有毫不知情的人發出了一聲驚呼,不知道是該順勢先感嘆王都被毀的訝異,還是皇帝身死的唏噓。 最后,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切入點。 “那守護王都的三位天人呢?難道他們恰好不在?那這賊人的運氣也未免太好了些……” “什么運氣好啊,那是人家實力高明!”當先那人反駁道,“當時三位天人可都在王都坐鎮,據說連護城大陣都開啟了呢。結果呢,最后還不是讓人殺了皇帝,搶了神兵,揚長而去!” 說到此處,他搖搖頭,語氣極為不屑。 這幾人說話時,靠近茶棚門口的一間桌子前,一位玄衣青年靜靜端坐。 他一身黑袍,用料看似不起眼,實則極為講究,俊美的臉因虛弱失血而蒼白一片,衣袖中探出的手腕表面也露出了一根根青色的經絡血管。 這讓他原本過于咄咄逼人的氣質都柔和了許多,看起來倒像是個先天不足、舞文弄墨的文弱公子。 小二正在殷勤地擦桌子,嘴上順便同這位看起來就頗為闊綽的公子套近乎。 這青年也極好說話,有一搭沒一搭應和著:“……是,正是要去江南?!?/br> “……哪里有什么大生意?只是內子生了重病,不得不南下求醫……” “路途遙遠,風餐露宿也是難免……” 小二本是習慣性的套近乎,沒想到這位客人態度平易近人,說話又好聽,半點沒有貴公子的架勢,而且還如此癡情一片,千里迢迢帶著重病的夫人去求醫。 他不知不覺就說的多了起來。 是以,也不知道就在這看似不經意的對話之間,對方就已然從他這里摸清楚了諸多風土人情、人物常識。 就連通往最近州郡的大道小道、附近盤踞的綠林盜匪,乃至于大幽王朝的軍隊駐地,都被他一一順帶套了出來,補足了自身常識的不足。 而小二還無知無覺。 這邊角落里的對話,并沒有影響到那一頭熱火朝天的話題。 畢竟,王都中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勁爆,足以作為談資,估計此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很難再有蓋過這個話題的事件。 “……這里面怎么還有神兵的事情?” “噓,小聲點,這我也是聽人說的。據說那是大幽皇室數代皇帝以龍脈蘊近百年,用于鎮壓國運的神劍。持此劍者,非但能壯大實力,還可鎮壓氣運啊。那可是相當了不得!” “鎮壓國運?真有這樣的神物嗎?聽著怎么有點假啊……” “呸,你個土包子好沒見識!這等鎮壓氣運的神物諸如幾大圣地宗門必然也是有的。若得此劍鎮壓氣運,建邦稱制,開創一個小國絕無問題。不想當皇帝的話,也可以用來鎮壓宗門。要是開宗立派也嫌麻煩,自己用也可以啊。氣運加身,修行順利,天下哪里去不得?” “嘶!這要是能將神劍奪到手,那豈不是一飛沖天了?!” “說的好聽,你也就只能做夢想想了。那可是連皇帝都敢殺,三位天人聯手也無可奈何的狠人,你還想奪他神劍,當心一個照面就被人家碾成了灰!” “嘿!我想想都不行嗎?你這人……” 茶棚里,起初的竊竊私語,漸漸變成越來越大的吵嚷聲,有幾個江湖人還一言不合就掀了桌子,動起手來。 一時間刀光劍影呼嘯,塵土四處飛揚,坐在附近的幾個行商都大呼倒霉躲到了一邊,茶棚里頓時人仰馬翻。 正所謂“心懷利器,殺心自起”,又有“俠以武犯禁”的說法,這幾個江湖人顯然也不是那種愿意遵守秩序,在乎其他人觀感的人。 見那些普通人識趣地躲到一邊,一個大漢哈哈一笑,當即抄起那幾個行商離開后空出的桌子,像是揮舞一扇門板似的,毫不留情地追著另外幾人就是一頓窮追猛打。 那笨重的桌子在他手中仿佛輕如紙片,被舞得虎虎生風。 茶棚里很快就變得一片狼藉,還有不少被誤傷的人狼奔豕突般逃竄。 被追趕的幾人明顯不是大漢的對手,很快就往茶棚外逃去,那大漢卻不愿善罷甘休,甚至還氣血沸騰上了頭。 他扔掉桌子,也不顧門邊還有一桌客人,一把拔出了一柄血色大刀。 “……滾開!” 氣沉丹田,沖著門邊仿佛嚇得呆住不動的那一桌客人大喝一聲,他揮刀直劈! 霎時,一道長達數米的血色刀光如彎月般閃過,將視線范圍內的所有人都囊括在內,刀光橫掃而出。 嗡…… 天地驟然一片寂靜。 縱橫的刀光,奔逃的人群,乃至于半空中的飛蟲……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陷入了沼澤之中,動作被放慢了千萬倍,亦或是這一秒的時間被無限拉長了,在眾人的感官中變得極為漫長。 靠近門口處的那張桌子前,一直背對著幾人的玄衣青年頭也沒回,只是漫不經心伸手彈出了一縷勁風。 嗤—— 凝固的空間如琥珀般破碎,這一縷勁風于剎那間化作了十多縷劍芒。 四散的劍芒如有眼睛一般,精準地落在搞破壞的這幾人身上,正中其xue道。 鮮血飛濺而出,無論是那持刀追殺的大漢,還是倉皇逃跑的幾人,都當即軟倒在了地上,愣愣地看向那道身影。 ……顯然,這是遇上高人了! 當下,這些人也顧不得什么面子、骨氣,更顧不得身上嚴重的傷勢,“噗通”一聲便跪地求饒起來。 這也是許多人欺軟怕硬的天性。 那玄衣青年不曾理會他們,輕輕咳嗽了一陣,又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臉色看上去病懨懨的,蒼白一片。單從外表上,真是看不出任何高手的氣場。 他喊了小二一聲,從桌上站起身:“我要的點心好了沒有?” 這種開設在路邊的茶棚,大多數都是為了供路過的行商和江湖人歇腳的,除了賣茶水之外,還有一些簡單的吃食。 之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的小二又冒了出來,語調比一開始熱情了八度,連連喊道:“好勒,客官。這就來,這就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