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晏危樓隱約聽見進門之前這些人在討論什么,心中很是好奇,以前似乎并沒有聽說過這東西的存在? ……雖然前世經歷相當豐富,但不得不承認他的很多技能點都點偏了。 像是諸如#如何完美地毀尸滅跡#、#怎樣無聲無息地殺人滅口#、#人體哪個部位最是脆弱#、抑或是#論演員的自我修養#這之類的技能,想來他已然達到登峰造極、足可開宗立派的程度。 但若是其他技能甚至某些常識,他卻不見得比任何一個江湖底層武者更了解。 “是,主上!” 得了他的許可,跪在地上的人恭恭敬敬站起身,一絲一毫不敢逾越。哪怕晏危樓看上去很是和顏悅色。 ——要知道,地面上至今還有不少地方血跡猶存呢。 一名女子大著膽子解釋道:“稟主上,剛才我們也是信口胡言,聊一聊某些不知真假的江湖傳聞。瀚海令這東西究竟存不存在,其實我們也不清楚?!?/br> “無妨,說來聽聽?!?/br> “是?!贝柮麊驹颇锏呐幽樕涎鲆荒ㄐθ?,款款福了福身,她習慣性拋了個媚眼,“說到這瀚海令,聽說與大幽皇朝有關……” 當年大幽皇朝鼎盛之時,疆域廣袤,曾經涵蓋中域三十三州,如今大雍、北漠、東黎的土地,都是大幽皇朝的領土,神州百宗盡皆俯首。 據說大幽皇朝手中掌握有一處上古秘境,世世代代開發下來,又將皇室無數珍寶藏于其中。而瀚海令就是打開秘境的鑰匙,一共只有三枚。但這傳言真假始終無人證實。 后來大幽覆滅,三國聯軍攻入京城,卻發現皇室寶庫空空蕩蕩。天下間傳言紛紛,很多人都認為秘境的存在是真實的,大幽皇朝的寶藏都被藏在了秘境中,而逃走的皇室余孽帶走了瀚海令。 滿足了好奇心,晏危樓這才道出了來此的目的:“昨晚你們傳信說,這邊堂口出了些意外?” “是?!必撠熃y管此處堂口的堂主萬裘上前一步開口,“這些日子我們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他聲音略微凝重:“有人在附近出沒,觀其氣息應是北斗魔宮中人。依屬下之見,或許我們應當盡快轉移?!?/br> 北斗魔宮聲勢赫赫,又有渡九幽這位天人坐鎮,就連門主都傷在對方手上,他們也不想硬碰硬。 “北斗魔宮?”不知想到什么,晏危樓突然目光一閃,臉上現出一抹神秘笑意,“不必了,我另有安排?!?/br> 第28章 動風云(12) 大雍景泰七年, 十月十一,齊王反。 齊王一系于大雍南境云州扎根多年, 勢力廣植, 趁著大雍上下為即將到來的皇帝壽宴忙碌之際, 現任齊王晏盛突然起兵,戰火席卷云州。 他以齊地所占據的半州十一城為根基,又有北斗魔宮潛伏在各地的棋子與之里應外合,一夜間奪下七座城池,將大半個云州納入掌中。并自立為君。 大雍皇朝一十三州,從此被割下一角。 同日, 東黎二十萬大軍突然壓境,與齊王合兵, 借道云州,自東南方向進犯大雍疆域。天下震動。 消息傳至盛京, 已經過去三日。 雍帝震怒之下, 令邊軍提防剩下兩路諸侯王與北漠、西疆等地動向, 又調動三大軍團,命長信侯領三十萬神武軍南下,且一連派出十二位入道大宗師提前出發, 一日間奔馳千里,直抵前線。 然而, 就在大宗師們即將抵達前線時, 變故驟生。 距前線關口百里開外的荒原上。 黃昏落日, 余輝脈脈。 干枯的荒草在赤紅色天幕之下染上了夕陽余霞, 方圓百里,鳥獸絕跡。一行人在荒原上駐足不前。 天地間一片沉凝,十多名入道大宗師的氣勢交織在一起,一時竟引得天穹低垂,驟雨狂風似乎倏忽將至。 在某種強大的壓力下,這些人的氣勢儼然玄之又玄凝為一體,一時境界大進,幾乎堪比半步天人,引動天象異變。 啪嗒! 一滴冷汗自最前方那位青衣人額頭滴落,他渾身緊繃站在原地,身體一點一點彎曲下去,仿佛正承受著難以言喻的恐怖壓力。即便合眾人之力短暫擁有了半步天人的實力,他臉上卻是沒有半分喜悅,反而慘白如紙。 在他身后的眾人更是不堪,滿身大汗浸濕衣衫,卻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定定站在原地,不敢踏出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凝視著前方地面。 三尺之外,一道筆直的黑線橫亙在荒原之上,淺淺的溝壑深不及一寸,仿佛是有誰隨隨便便撿起了一根樹枝,又在地上隨隨隨便便劃出了一筆。 普普通通,無甚出奇??赡芪ㄒ坏奶攸c就是非常、非常的筆直。 但就是這看上去普普通通,無甚出奇的一道黑線,卻震住了十二位入道大宗師,讓他們不敢、也不能再向前一步。 那是一道劍痕。 眾人死死瞪大眼睛。 目光所及之處,仿佛有一柄普通人看不見的虛幻之劍橫亙于天地之間,引動風云聚散,宰割陰陽昏曉。 那滄海橫流般的無形劍意自天穹垂落,將四周天地劈作兩半。 一半天幕低垂、陰云晦暗,另一半卻是落日西墜,紅霞漫天。 整個世界被三尺之外那平平無奇的黑線一分為二。而他們同樣被黑線隔絕在這一端,一步也無法向前。 似乎三尺距離,便是生死之隔。 晚風嗚咽,寒風穿林過野,鼓蕩起眾人的衣袍,最前面的青衣人身前散亂的幾縷雪白發絲被寒風吹起,向前飄蕩。 刷! 像是觸及一堵透明墻壁,他雪白的發絲不過稍稍向前飄了幾寸,便被一縷無形鋒芒悄然斬作兩截。 眾人瞳孔驟縮,神情漸漸凝重。 只稍稍觸及劍意籠罩的范圍,那一小截發絲已無聲無息被絞作飛灰。若是換做一個大活人,恐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滄海渺無涯,誰堪劍中神……” 青衣人苦笑一聲,感受著那股無孔不入,仿佛三山五岳之水盡數傾覆而下,幾乎叫人窒息的恐怖壓力,他握劍的手掌都有些發顫。 “不愧是神劍滄海!不愧是滄海劍宗!” 他接連道了兩聲,目光迥然如炬:“究竟是哪位朋友到來,還請出來一見?!?/br> 荒原盡頭浮現出一個黑點,須臾之間那黑點在眾人眼中飛速放大,宛如長虹自半空橫貫而過,數十息之間便來到眾人面前,卻是一位腰懸長劍,身著灰白色長袍的青年人。 一柄古樸長劍懸在他頭頂,還未出鞘已是鋒芒畢露、劍氣沖霄。 ——正是滄海劍宗鎮派神兵,天下神兵攻伐第一的神劍滄海。 “滄海劍宗秋月白,見過諸位大宗師?!?/br> 容貌清雋溫文的青年上前一步,臉上神情看似謙和,周身卻有意無意散發出淡淡鋒銳的劍意。 他周身真氣圓融完滿,一身氣息玄妙莫測,似乎隨時隨地便會入道。 “奉宗主之命——以云州為戰場,兩國交兵,入道之上不可踏入一步?!?/br> 他說話時,神劍滄海在上方嗡嗡震動,不時發出清越的劍吟之聲,顯然并不受這位劍宗首席真傳的cao控。 劍身像個調皮的小孩子一樣,時不時就向著大雍方向探頭探腦,若非秋月白無奈地提醒了一句,只怕這柄劍都要躍躍欲試飛走了。 “入道之上不可踏入一步?好霸道的滄海劍宗!” 伴隨著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空氣中驟然涌出一股仿佛沙場百戰的鐵血殺氣,有人高聲喝道。 “天下人公認,非生死關頭,天人不得妄動。如今滄海劍宗卻要將這標準降至入道,莫非是自詡無上圣地,想要為這神州浩土重定秩序?” “不錯,世俗皇朝之紛爭,滄海劍宗卻橫插一手,難道是做了東黎的走狗?” 看著面前怒意勃發的一眾大宗師,秋月白臉上的微笑也淡了下來。 “我滄海劍宗曾經欠下東黎皇室一道因果……諸位如此妄加揣測,辱及宗門,在下就不得不出劍了!” 他臉上原本的謙和盡數化作冰冷孤傲之氣,伸手一招,半空中探頭探腦的神劍滄海不情不愿地發出一聲劍鳴,落入他手中。 剎那間劍光如瀑,一股逼人的劍氣自他身上散發,浩浩蕩蕩。 “哈哈哈哈,我等為國赴難,辱你滄海劍宗又如何?莫非只有你這年輕人膽敢拔劍嗎?” 回應他的是眾多大宗師幾乎連成一體的氣勢。天邊烏云盡皆被沖散。 “……今日正可一試神劍滄海之利!” · 雍京,齊王府。 謝玄腳步匆匆,一身飛羽衛統領的緋色外袍上血跡未干,在驚慌失措的王府仆從引領之下,他順利進入王府之中。 長廊蜿蜒百折,假山流水,千珍百卉,極盡珍奇。此時的謝玄卻是無心欣賞。 繞過一座假山,他一眼看見不遠處精致非常的朱紅色涼亭,亭下一方碧色池塘汪汪凝翠,如一塊上好的玉石翡翠。 此行的目標晏危樓正倚靠在涼亭邊,身體靈活地掛在欄桿上,上半身大幅度前傾,看上去幾乎要倒栽進池塘里。 他那張輪廓分明、俊美得近乎咄咄逼人的臉,此時無限貼近水面,漆黑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目光專注無比。 謝玄忍不住看了一眼。 清澈的水面之下,五彩繽紛的游魚游來蕩去。一條紅鯉魚呆呆定在原地,似乎被這奇怪的人所吸引,隔著不足三寸的距離與他對視。 半晌,紅鯉魚甩了甩火紅的尾巴,緩緩吐出一串泡泡:“咕嚕咕嚕?!?/br> “咕嚕咕?!币淮曇魪男「箓鞒?,宴危樓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肚子,盯著紅鯉魚的眼睛驀然放光:“有點餓了……” “嘩!”似乎感應到某種危機,紅鯉魚猛然甩了下尾巴,掀起的水花四下飛濺,飛快轉身就要向水底深處游去。 “嘿,跑得掉嗎?” 晏危樓倏然抬頭,幾滴水珠自鼻尖擦過,還有一滴沾在他漆黑的睫毛上。 他足尖在身后朱紅色立柱上一點,身形瞬間飛掠而起,向后退去。 像是一陣風、一朵云,輕飄飄便避開了那一篷飛濺的水花。 起身的同時,晏危樓右手輕描淡寫地一劃,一尾紅鯉魚便被他撈了上來,還在甩著尾巴拼命掙扎。 “這么肥,還這么活潑,看起來就很美味……”笑呵呵地甩了甩手中掙扎的小肥魚,宴危樓腦海中一瞬間飄過紅鯉魚的十八般做法。 唔……煎炸烹炒……該選哪一種呢? “這等時刻,殿下還有如此雅興,養氣功夫端是一流?!?/br> 低沉冰冷的聲音在晏危樓身后響起,謝玄大步踏入亭中。 他行止如風,緋紅色外袍獵獵飛揚,冰冷不近人情的臉上罩著隱隱一層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