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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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爺沒開口前,路簡腦海中不停想象,一個怎樣威風凜凜的名字,才配得上這只曾經叱咤風云的妖王。當阿花這兩字進入他的耳朵,如平地驚雷,雷得他不知道說什么好。平心而論,阿花這么名字,真不怎么符合花爺氣場。 花爺大概早就見慣不怪了,解釋道:“給我起名的人曾說過,因為我是一只漂亮的貍花貓,所以叫阿花,還有她平生最喜歡花朵,覺得每一朵花都十分漂亮,因此她便用最喜歡的事物來給我命名?!?/br> 路簡道:“這只是說明,你的名字珍貴呀?!?/br> 燕堯聽到這里,竟然同花爺異口同聲道:“名字是一個人來到世間,收到的第一份禮物?!?/br> 花爺顯然是聽不到燕堯的聲音,末了,燕堯補充道:“這話,是悅人說的?!?/br> 路簡不置可否,要知道他從小因為自己的名字,沒少被師兄弟嘲笑,都說他是路邊撿來的,所以叫路簡,他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他也曾像娃狗一樣在角落里哭泣憤怒,可是誰也沒有幫他。師傅是喜歡他,卻不能時時刻刻守在他身旁。 想到這里,悅人始終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不愿再提,問道:“現在怎么辦?” 花爺道:“當然要從鐵柱入手?!?/br> 打聽的事當然還是交給路簡。鐵柱他們一家是近些年才遷到渡緣城的,之前是在附近某個小村莊謀生,父母都沒有什么文化,所以兄弟倆的名字都不太文雅。鐵柱這孩子少時也很懂事聽話,就是長大了,每天跟著一群不三不四的人一起廝混。奇怪的是,這群人既不留戀賭坊花街,也不滋事斗毆,只是整日無所事事,白天不見蹤影,直到夜晚才一身臭氣出現在街頭。 因為總是無所事事,沒有一家姑娘愿意嫁給他們。久而久之,人們看他們就越像混混,加上他們嘴里總愛說些葷話,戲耍一些過路的漂亮女子,雖然沒有真的動手動腳,卻也令人厭惡至極。后來人們都說,他們就是一群想白吃天鵝rou的癩□□,哪里有漂亮姑娘,哪里就有他們。 說道這里,路簡問道:“我們分頭去找鐵柱的朋友?” “不用,”燕堯又掏出羅扇一晃,笑道:“我們等那群癩□□自動上門?!?/br> 花爺這次看到燕堯并沒有震驚,畢竟當他能見到燕堯時,有關燕堯的記憶也會回來。他贊許道:“這么一只大天鵝,不怕他們不上鉤?!?/br> 燕堯臉上厚厚的脂粉,雖然有些夸張,卻掩蓋不住他天生出眾的容顏。周圍的人看到美人,也紛紛忍不住頻頻回頭。 路簡看眾人的反應,就知道其他人也看到燕堯的模樣,想起燕堯之前說過,人們看到的應該是羅扇,奇怪道:“他們怎么會知道你長什么樣子?” 燕堯道:“因為你給我建立了神龕,把我供奉成了神仙,渡緣鎮的人三不五時拜一拜,我也稍稍能在人面前露出面孔了?!?/br> 神龕里放著燕堯的靈牌,因為路簡當時信誓旦旦地說請來了神仙,便有人愿意相信渡緣鎮真的有神仙,愿意相信燕堯的存在。路簡卻有一絲悵然,對于眾人能夠看見燕堯這件事,他無疑是開心的,可是自己不再是唯一一個能看見燕堯的人。 從傍晚開始,艷娘就大刺刺的在街上四處嚇晃,知道天色完全暗下來,依舊沒有癩□□上前。他們正以為癩□□提前回家了,還是花爺反應及時——路簡這么個大活人跟著,他們是不會靠近的。路簡這才施遁形術隱去身形,遠遠跟著。過了很久依舊沒有人上前,路簡看著燕堯作為一個女子過于高挑的身材,不由得擔心:恐怕癩□□也嫌棄天鵝太高,跳起來打不著天鵝的膝蓋。 直到街上行人紛紛回家,燕堯終于在一個人煙稀少的街角,等到了他的癩□□。 三個流里流氣的人從墻角冒出來,堵住燕堯的路,調笑道:“小美人,去哪兒呀?!?/br> 燕堯故作害怕,捏著嗓子小聲道:“回,回家?!?/br> 要么說燕堯裝女人能不被發現呢,每當他扮作艷娘,聲音都如溪流般細軟清脆,根本不似燕堯本身那如滾滾江河般粗狂的聲線。 其中一人靠近了調戲道:“別回家了,跟哥哥們一起去玩吧?!?/br> 這三個人都還沒有燕堯高呢,燕堯裝得特別委屈,眼淚雖然沒有,但是哭腔卻十分逼真:“不,我要回家?!?/br> 三個人當然不停燕堯說什么,卻并沒有真的動手動腳,燕堯假裝害怕后腿,把他們往一條小胡同里面引。路簡看時機差不多,背著花爺快步上前,剛剛靠近,胡同里便傳來那三人的慘叫。 路簡剛才還是有點擔心燕堯吃虧的,現在有不免擔憂起那三個混混。當日審判陣中燕堯一腳踢爆鬼銅像畫面,對路簡來說不可謂不震撼,每每回想起那一幕,他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三人看這高挑的美人太過強悍,把他們仨打得求爺爺告奶奶,其中一人從地上抓了一把塵土向燕堯面部揚去。燕堯沒料到這一手,況且他死了那么多年,很多感覺都沒了,壓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覺得眼睛疼。最奇怪的是,這痛覺竟然逼出了他的眼淚! 燕堯扭頭,迎著夜色,眾人都看到這位高挑美人兩眼朦朧,那副凄然將泣的模樣在皎潔的月色下,更是引得人心波蕩漾,想入非非。然,這位美人不知是喜是怒,目眥欲裂,一條長腿掃過去三人齊齊倒地。美人聲線變粗惡狠狠道:“沒看到老子在哭嗎?我這么小家碧玉的,你們一點兒都不懂得憐香惜玉,活該你們打一輩子光棍!” 燕堯許是踢得狠了,三個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來。這是路簡和花爺才趕上來,花爺一見沒人輕浮的毛病又上來了,調笑道:“嘖嘖嘖,姑娘這哭得真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容我多嘴一句,實在是見識淺薄,真沒見過哪個小家碧玉的姑娘身高堪比七尺男兒?!?/br> 路簡比也想調笑,但他總忍不住想若是他一句話沒說對,他的腦袋就會跟那破碎的鬼銅像一個下場。最重要的是,燕堯這么個假娘娘腔都接近七尺,他卻始終像個孩童,比燕堯矮了大半個頭。 燕堯尚處在自己有痛覺會流淚的震驚中,不欲與花爺爭辯,道:“你們趕緊問重要的事?!?/br> 路簡上前,才發現三個人剛剛還在□□,現在卻恐懼地看著他肩上的花爺,才意識到花爺竟然在人前開口了。路簡干咳一聲,笑著解釋道:“你們不要怕,這就是個騙人的把戲,這貓壓根不說話,來,阿花,叫兩聲?!?/br> 花爺十分配合的“喵嗚”一聲,這三人將信將疑,卻沒有剛才那么害怕了。路簡才道:“諸位兄臺,跟你們打聽個事唄?” 跪在中間的人顫聲道:“好好說,什什么事?” 路簡問道:“你們認得鐵柱嗎?” 鐵柱是娃狗的哥哥,路簡一向記性不錯,人們只是提了一句,他就記住了。 三人一聽鐵柱,好不容易緩和的神經一下子又緊張起來,左邊人道:“認,認得,怎么了?” 路簡一聽,繼續道:“他失蹤之前,可是跟你們在一起?” 右邊人是相對膽子比較大,聲音沒顫得那么厲害,也不結巴:“當然不是,他怎么可能跟我們在一起?!?/br> 燕堯見識過格式是各樣的男人,馬上便察覺到對方在撒謊,一腳踩在右邊人肩上將人踩得貼在地面,沉聲道:“說實話?!?/br> 右邊人被踩得疼了,求饒道:“姑娘饒命,我說,我說。鐵柱之前一直跟我們混得,有一天晚上我們一起回家,突然一陣邪風刮過,鐵柱就不見了。哎呀,求姑娘饒命,腳下留人?!?/br> 燕堯這才松開腳。 路簡道:“剛才你怎么不說?” 左邊人偷瞄了一眼燕堯,發現燕堯沒在看他,才說道:“這事太邪門了,如果跟別人說鐵柱是跟我們在一起時失蹤了,別人都會懷疑是我們做的,所以我們約定好,這事兒跟誰都不說?!?/br> 路簡又問:“那股邪風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 右邊人害怕自己說不出個所以然,又被踩在地上,嚇得磕頭求饒:“道長,可別為難小的了,我這輩子也就見過這么一次邪風,就知道他跟別的風不一樣,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哇?!?/br> 路簡聽到這句話之后果然神色不悅,倒不是因為右邊人撒謊,而是這些信息根本沒有任何用。中間人卻突然想起些什么,遲疑道:“邪邪風,有一股水腥氣,可當時附近并沒有任何水源?!?/br> 河邊發現的人附近有水腥味正常,可在沒有水的地方還有水腥味,那妖物必定跟水有關。但是渡緣城地處江南,周圍多水多湖,還有不少人工魚塘,真要找起來,也是頗費周折。路簡和燕堯沉默思索,跪在地上的三人以為自己的答案沒有另對方滿意,不停在自己腦海中思索關鍵信息。 路簡和燕堯對視一眼,覺得差不多要放人,中間的人突然道:“那水有股臭味,對,像是西邊城郊那個黑潭的味道?!?/br> 路簡重復:“黑潭?” 左邊人的人補充:“是,是黑潭,那黑潭以前也是個干凈秀麗的地方,后來不知怎么的變成了一灘死水,潭里的魚都死光了,又臭又臟,后來就沒什么人過去了?!?/br> 這個信息非常有用,路簡覺得再問也問不出來了,便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們走吧?!?/br> 三人如臨大赦,千恩萬謝,連滾帶爬,還沒走幾步,路簡又叫住他們:“等等?!?/br> 三人不得不回頭,聽后吩咐:“還,還有什么事?” 路簡道:“以后不要在做調戲良家婦女這種混事了?!?/br> 三人頭點得如小雞啄米,應道:“是是是,我們平時也就是嘴上調戲過個嘴癮,今天是看著姑娘太漂亮,一時沒忍住才……” 三人停住,燕堯的眼睛如刀子一般狠狠的剜了那三人一下,接著那三人卻直接跪地求饒道:“道長饒命,好漢饒命,我們三兄弟平時雖然總是游手好閑,卻并未做什么真正傷天害理的事呀。不知是哪里沖撞了道長,還請道長高臺貴手,別跟小人一般見識?!?/br> 燕堯消失了,帶著有關于他的記憶在人前消失了。燕堯長得再絕世無雙,也無法在世人眼中留下痕跡。這個認知讓路簡有一絲絲心痛,一絲絲內疚。 路簡道:“你們趕緊走吧?!彼幌肽侨死^續刺激燕堯,三人沒再廢話,一溜煙兒跑了。 燕堯看著手中的羅扇,無所謂道:“看來不能長久的在人前顯形?!?/br> 花爺自然也忘記了,他像是感知到路簡的情緒,并沒有問路簡發生了什么,也沒有催促路簡快些行動。伸了個懶腰,便窩在路簡肩膀上,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 花爺的原型是朋友的貓。那是一只淺綠色眼睛的貍花貓,叫做蔥花,朋友總是叫他花爺?;斊鋵嵖蓱Z了,但不影響我覺得它特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