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劫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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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簡倒也不多想,辛苦了一天,是有些累了,好久沒睡過床鋪,本來只想躺一下,然后去吃點東西,結果剛躺下就睡著了。 睡得迷迷糊糊,他突然問道一股飯菜的香味,睜開眼發現,天已經黑了,若不是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他真不想醒來。推開房門,就看見蜀茴獨自坐在院中,就著幾個小菜,喝著酒。他看見醒來得路拾,招呼道:“一起?“ 路簡點頭:“一起?!闭f完就直接坐下, 蜀茴一揮手,石桌上多了一副碗筷,難得語氣和緩道:“才想起來你今日滴水未進,是我招待不周?!?/br> 路簡著實擔心,蜀茴因為今天的事情想不開,吞吞吐吐道:“今天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br> 蜀茴心情被破壞,翻他一個大白眼,氣哼哼道:“本來我就要忘了!” 路簡被他這么一說,火氣也有些上來了,指責道:“本來你好好說話,也不至于惹人不快?!?/br> 蜀茴并不承情,道:“我是個大夫,治病救人才是本職,人人都要我哄著干脆別治病了?!?/br> 路簡頓時覺得自己的擔心都喂了狗,不想再理他,于是化悲憤為食欲往嘴里包了好幾口飯 蜀茴看他是真餓了,把菜都往他跟前推,道:“多吃點?!奥泛唲傆X得有些感動,沒準自己真誤會他了,就聽見蜀茴道:”明天還有好多活等著你呢?!奥泛喚椭?,跟一只老鼠,談感動,他還是太天真了! 路簡還想要吐槽,結果蜀茴頭向前一趴,竟然睡著了。路簡推了推蜀茴,沒有動,睡死了。正是奇怪,一種蒼穹壓頂之感逼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那只丑貍貓又出現了,從蜀茴身后跳上他的肩膀,像是自言自語道:“又累成這樣?!?/br> 路簡無法抵抗這種莫名的恐懼,顫聲問道:“貓爺,有何指教?” 貍花又從路簡的肩膀跳上石桌上,然后趴在蜀茴的背上,道:“這耗子今天累壞了還強撐到現在,心情也不好。你吃好把他送回房間休息吧?!?/br> 蜀大夫一向脾氣不好,路簡覺得他心情不好才是日常,說道:“他不是一向心情不好嘛,難道因為那些人鬧事所以特別不開心嗎?” 貍花伸出手開始舔自己的前掌,然后伸出毛發剝落沒有爪子的前肢,在頭上繞著蹭一圈,接著舔。整個過程沒有看路簡一下,甚至貍花都沒有眼睛,路簡卻能感受到,一雙眼睛正凝視著自己。貍花拉扯著撕裂般的嗓音:“小道士沒學過醫吧。作為一名醫者,面對一條無可挽救的生命,心情自然不會好?!?/br> 路簡一邊忍受著貍花強悍的妖氣,一邊艱難開口道:“怎么叫無可挽救?” 貍花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抱歉,我身體越來越差,一身的妖氣有時收不住,你就受著吧?!痹掚m這么說,路簡卻還是突然感覺輕松了不少,貍花道:“你回來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在蜀茴身邊吧,他遇到了鬼差,吩咐他此人陽壽盡不可救。這個人雖說受了嚴重的致命傷,但若鬼差不來,他說什么也要奮力救治一番?!?/br> 路簡想到今日場景,搖頭道:“沒看出來他像是要救人?!?/br> 貍花道:“蜀茴今日若不吊著那人最后一口氣,哪里等得到家人見他最后一面!” 路簡這才想起,蜀茴嘴上說著沒救,還是在做了些簡單的處理,那人眼看著就不行了,也確實撐到家人前來。 路簡好奇問道:“貓爺,您跟蜀大夫是怎么認識的?” 貍花道:“我現在身體欠恙,靠他的醫術才得以吊命呢?!?/br> 路簡想起醫圣的傳聞,問道:“貓爺跟蜀大夫認識很久了嗎?” “自然,少說也有一千年” 路簡道:“所以,那個醫圣的傳說,說得是蜀大夫嗎?” 貓爺停下梳理毛發的動作,路簡盯著它空洞的眼窩,好像看到了一種無法彌補的遺憾和悲傷。貓爺道:“是他,當年渡源鎮還是個窮困破落的村莊,渡源城及附近十里八鄉突然爆發了鼠疫,一夜之間尸橫遍野。當時的官府為了疫情擴散,封鎖了整個渡源城。蜀茴當時就在渡源村,一個月不眠不休,終于救下大部分感染鼠疫的村人?!?/br> 路簡抓住了關鍵詞,道“大部分,不是說全部嗎?” 貍花的貓臉輕蔑道:“全部,當然不是。死了一個,但不是因為鼠疫死的,而是被燒死的?!?/br> 路簡看貍花的狀態,恐怕當年的的事情并不如傳聞一般美好,問道:“怎么說?” 貍花沉吟片刻,才道:“死的那個,是他的兒子?!?/br> “什么?”路簡不敢置信,他不明白救了所有人,為什么蜀大夫的兒子會被燒死。他疑惑道:“難道鼠疫的爆發,跟他兒子有關?” 貍花道:“鼠疫跟他們父子沒有任何關系,他兒子也感染了鼠疫。因為他兒子的情況并不嚴重,蜀大夫優先去治愈那些不堪一擊的凡人。最后他實在太累,睡了三天三夜,渡源村人聽說跟他兒子的鼠疫還沒治好,生怕再次感染,趁他睡著燒死了他兒子?!?/br> 世間的本就是悲喜摻半,本以為感人肺腑的故事,最后卻是恩將仇報的結局。 路簡沉浸在故事中,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醫者仁心的蜀茴,在村民的一聲一聲痛苦的□□中忙碌的身影,隨意一切一場熊熊大火取代,火中一個孩子撕心裂肺呼喚著自己的父親直至被火燒成灰燼。 路簡渾身顫抖,拍桌而起,想罵什么,來表達自己的憤怒,最后卻找不到一個詞嗎,只能咬唇坐下,氣得全身發發抖。 “怎么會這樣!真的是,太可惡了!” 貍花道:“即便這樣,他守護渡源鎮千余年,沒少在閻王手底下搶人?!?/br> “可是……”路簡還想說什么,貓爺長嘆一聲打斷道:“送他回去休息吧,即便圣人也會生病,他明日還要幫我治療呢?!?/br> 第二天,路簡起了個大早,當然有人比他更早,蜀茴站在院子的井邊,見他出來,毫不見外道:“過來幫忙?!?/br> 經過昨晚,路簡再看見蜀茴,內心充滿敬畏,不禁覺得他的壞脾氣也變得可愛起來。他伸了個攔腰便徑直走過去。蜀茴突然伸手,叫停他:“你等會兒,把你那惡心的表情收一收,跟致敬烈士似的,咋感覺你一大早就像把我供起來呢!“ 路簡立刻意識到自己表情過于肅穆,立即笑嘻嘻道:“可不嘛,你可守護著這一方水土呢!“ 蜀茴可沒有忘記他跟路簡之前的事,道:“之前不還說我是生剝人皮的妖怪嘛?“ 路簡想起那次誤會,立刻賠笑道:“那不是玩笑嘛?“ “我當真了“ “……“ 蜀茴懶得理他,彎腰打水,然后拿出了一張黃色的東西。 路簡初還沒在意,彎下腰從蜀茴剛打起來的水里用手舀起一捧清涼的清水送到嘴邊,隨口問道:“這什么呀?用井水凍豆皮嘛?”說完就直接把井水喝掉,清甜的井水口感冰涼,喝一口只覺通體舒暢?!?/br> 蜀茴道:“人皮?!?/br> “噗,咳咳咳……你……咳咳咳”路簡一口井水噴的老遠,剛剛還讓自己覺得清爽的井水,現下全是惡心。 水沫險些濺到蜀茴身上,他小聲嘖了一生,道:“昨晚的飯菜都是用井水做的,至于嘛?!?/br> 路簡頓時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喉頭泛起酸水,一股向上的力量沖得他直接彎下了腰:“唔,嘔……” 直到吐完體內所有的東西,路簡這才覺得放心,蜀茴再旁邊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遞給他一杯清水,道:“現在吐了待會可別后悔,來,漱漱口?!?/br> 他剛直起腰,順勢接過水杯,直接開始漱口,水剛入口中,就聽見一旁蜀茴輕聲道:“忘了告訴你,這水也是這井里打上來的?!?/br> “噗”路簡一口水噴了老遠,附近的那幾株迎風而開的花草都受到了一點點澆灌。路簡哭喪著臉道:”蜀大夫,不帶這么坑人的?!?/br> 蜀茴臉上皆是慈祥笑意,一看就是不懷好意,道:“對后輩關愛有加,應該的?!?/br> 遇到這么個陰晴不定的老板,路簡只能自認倒霉。他問:“所以今天我要干什么?” 蜀茴道:“就這張臉,用昨天你收集來的露水泡著,伴著點日月精華,什么時候露水全部吸收什么時候結束,記得,是吸收不是蒸發?!?/br> 讓露水吸收,還不能蒸發,這要弄到什么時候去!路簡本來昨天剛對蜀大夫那么一丁點的好印象,現在都打回原形了。他問:“這玩意,要曬,你不給盆什么的?” 蜀大夫甩給他一個“你白癡嗎”的表情,道:“自然是不能用盆子,你那么點露水,隨便找個容器,不消半刻鐘,就蒸發了?!?/br> 路簡心中升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那怎么辦?” 蜀大夫道:“這是你的事,記住要不停地走到陽光或月光最充足的地方。別讓它蒸發了,出了半點差錯,你就要幫我重新找一張人皮來?!?/br> 路簡只覺得牙疼,他想過自己要給蜀大夫做苦工,卻沒想過會這么苦。一大早起來勞神費力沒有半刻休息,還得日以繼夜的加班,果然天下的老板一般沒有人性。 路簡施展一個隔空持物,并空著著讓露水環繞在皮膚周圍,他隔空捧著,不消一會兒,困意襲來,若不是蜀茴要求他跟著陽光,他早就睡著了。最后實在是忍不住,施了個追光術,站著便睡過去了。追光術顧名思義,白日日追陽光晚上追月光,哪里光好往哪跑。這術法一般施予花草或法器,施予人一般會有副作用,凡人曬太陽月亮又不能吸收精華,除了曬的太黑損傷皮膚,并沒有太多好處。 不知走著睡了多久,醒來時天色已晚??粗种械娜似?,好在有防護術法加持,否則這會兒就算沒被曬干也要蒸發干了,果然二十多年的修為不是白長的,這小術法持續一天,也不覺得疲憊。只是,萬萬沒想到,追光追著,竟然跑到大街上,身邊早有一群探尋的人,觀望著他,眼中甚是好奇。 有人見他醒來,便開口詢問:“道長,你手里拿著什么呀?” 路簡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人皮,好在這玩意在露水里浸泡多時,已經不大能看出本地樣子了,不然非得嚇死這群普通人。 路簡故作高深莫測道:“這個是,法器,臉膜?!?/br> “臉膜,干什么用的?” 路簡道:“沒什么,就是仙人用來保護肌膚的法器?!?/br> 幾個略有些姿色的婦女問道:“這玩意真的用嗎有?” 路簡本就是隨口說說,逗逗這些人,倒是沒想到,他們還真信他的鬼話。忙道:“仙人本身就長生不老容顏永駐,這法器只是個輔助,并沒有什么大用。諸位想要保有一個好皮膚,重要的還是早睡早起多運動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