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但是在去一個月,和去不知道多少個月之間,衛澧只能忍痛選擇去一個月,等他一個月之后回來,梔梔應該不會變化太大……吧? 他為了減少分別時候的不舍,特意挑了梔梔睡覺的時候走的,趙羲姮迫不及待把他踢出去,“你快走吧,別墨跡了,早去早回?!?/br> 正經來說,他這趟出去算是平亂,不是打仗,沒什么危險,她并沒有太多掛心。 衛澧臭不要臉在她臉上啃了個大印子,“我走了走了,馬上就回來,你多想想我,別沒事兒老帶孩子把我給忘了?!?/br> “就走一個月用得著這么叮囑?快走!” 他能鬧騰,比趙梔梔還能鬧騰,人一走,偌大的屋子就顯得格外空蕩蕩,趙羲姮看著安安靜靜睡覺的梔梔,忽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還有些不適應。 她戳戳梔梔的小臉,小聲說,“快起床,你鬧騰鬧騰?!?/br> 狗蛋兒的兩個孩子留下了一個,就是那個渾身黑毛頭頂白毛的小貓,名字叫禿禿,它噠噠跑進來,窩成團,在有太陽的地方曬曬。狗蛋兒不知道和他媳婦兒去哪兒了,畢竟春天到了,又到了小動物……的季節…… 禿禿還不到六個月,沒有這種甜蜜的煩惱。 搖籃里的孩子,睡覺的小貓,歲月靜好,但越是這樣,趙羲姮就越覺得心酸難受。 梔梔睡醒了,翻個身,只看到阿娘在身邊,并不覺得有什么稀奇,畢竟很多時候衛澧白天都不在家,但他肯定會在黃昏落日之前回來的。 快到飯點兒了,梔梔和禿禿撅著小屁股趴在窗臺上,透過琉璃窗等衛澧回來。 趙羲姮看著梔梔圓滾滾的小屁股,眼睛有點兒發酸。 “梔梔,吃米糊糊?!?/br> 梔梔聽見她的聲音,轉過身,啊啊兩聲,又指著外面,“呀呀!” 她應該是在問衛澧怎么還沒回來,等她阿耶一起回來吃飯。 小孩子記憶時間短,但長期在一個時間重復一件事,會給她形成習慣,例如吃米糊糊的時候,有個男人總是在旁邊。 趙羲姮徹底憋不住了,眼眶發紅,拿袖子擦了擦眼淚。 要是將來衛澧去別的地方打仗,那時候梔梔能跑能跳了,就該站在門口等他,問她阿耶怎么還不回來? 趙羲姮一想這場景,就覺得更心酸了。 難受,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第129章 八封家書 梔梔等到天黑,整個院子的燈籠都點起來了,也沒見著她爹。 她開始沒掉眼淚,就一直坐在一個地方,鼓著嘴巴,很不高興,連小老虎都不玩兒了。后來衛澧還是沒出現,她開始眼淚汪汪的,但噘著嘴愣是沒掉下來。 這是親閨女,趙羲姮看的都心疼,連忙抱她進懷里,親親她的頭發,“寶寶睡覺吧,睡醒了你阿耶就回來了?!?/br> 不說還好,一說完,梔梔就摟著趙羲姮的脖子開始哭,不是嚎啕大哭,就是一抽一抽地掉眼淚,然后支支吾吾一個勁兒指著外面喊,“呀呀,呀呀……” 沒見著熟悉的人,她難受,趙羲姮看她這個樣子,也挺難受的。 她哭了一會兒,到時候該睡覺,自己就趴在趙羲姮懷里睡著了。 衛澧才出城門,就恨不得往回折返,心里跟貓撓似的不安定,最后還是強忍住了,繼續騎馬趕路。 他到與青州相接的丹東郡時候已經是深夜,丹東郡守安排他在官驛下榻。 快清晨的時候,窗外春雨淅淅瀝瀝起了春雨。 春風夾雜著新葉和酥雨打在窗上,朦朦朧朧的青色透過窗紙,將房里的黑暗驅散大半。 衛澧翻了個身,依舊睡不著,摸了摸胸口,從懷里掏出一個小香囊,里面裝著梔梔百日時候的胎發,與他和趙羲姮剪下的一縷頭發用紅繩綁在一起,表示一家人整整齊齊永不分離。 這不是拿他們大婚結縭時候的頭發綁的,是他倆新剪的。 他不要用成婚時候剪下來的頭發呢,那是他和趙羲姮的,才不帶趙涂林。 他將手腕當枕墊在臉頰下,另一只手摩挲了摩挲里面頭發的輪廓,眼眶開始發紅。 衛澧覺得自己越長大越沒出息,二十一二十二的人了,還不如十七八時候經事兒,不就分開一兩個月嘛,又不是生離死別。 沒出息! 他親了親香囊,把它重新放回懷里,把被子拉高,整個人全都縮在里頭,一時間空落落的感覺消散了大半。 他得爭氣,他要收并青州,要做整個北邊兒的霸主,誰都不敢惹他,這樣日子才安穩。至于為什么不把分裂的大周重新拼起來,能力不夠時間不夠,就這樣。 衛澧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又重新念叨了念叨自己的計劃。 打下青州,整個計劃基本就能完成了,到時候過幾年去打鮮卑。 但是…… 他翻了個身,雙手交疊,壓在脖子下,他都離家兩天了,趙羲姮怎么也不知道給他寫個信? 趙石榴不懂事不會寫字就算了,她怎么也不懂事不寫信? 臨走前叮囑她不要忘了自己,現在一看,簡直就是叮囑到狗肚子里去了。 外面春雨越下越急,噼里啪啦宛如倒豆,衛澧心情不好,聽什么都覺得煩躁,哪有什么欣賞春雨潤如酥的興致? 他在黑漆漆的被子里滾了半天,二郎腿搭上放下,放下又搭上,最后還是披衣起來,將窗推開,濕潤微涼的春風夾在著雨撲面而來,帶著春回大地的氣息。 趙羲姮不知道給他寫信,他男子漢大丈夫大人不記小人過,他就勉為其難給趙羲姮寫唄! 反正誰寫都一樣! 說要寫信,可寫的正事沒有多少,大多都是碎碎念的廢話。 但對衛澧來說,只要他想說的,那就不是廢話。 “外面下雨了,沒有月亮,青州比平州暖和,花兒都開了,我睡不著……” 沒有月亮,花開了,我睡不著,想你了。 他彈彈信紙,將墨跡吹干,趙羲姮跟他心有靈犀,大概能看懂吧? 信紙寫到最后,他才想起他的趙石榴,補上一句,“跟石榴說,我回家給她帶好東西,讓她不要哭?!?/br> 心滿意足看了幾遍,將錯別字對著書改了,他把信封上傳下去,覺得大抵該睡個好覺了。 從丹東到不咸,慢的話三天路程,快馬加鞭一天半就到了,既是衛澧家書,他出門又由趙羲姮代政,所有人都以為信件中該是些什么了不得的大內容,不能耽誤,當然一刻都不敢耽誤,立馬便派人送了。 宋璇趁著趙羲姮不注意,悄悄戳了一下正在毯子上慢慢爬的梔梔,把小家伙一下子戳仰倒了,像個四肢短短的小烏龜。 梔梔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宋璇尷尬地轉過頭。 “明天是女學第一批學生的入學儀式,你帶人在山下維持紀律,人多,別發生踩踏了?!壁w羲姮看過這屆女學入學時的初試名單,頭也不抬地叮囑。 “??!哦,恩恩,知道了?!彼舞洳欢”稽c名,連忙回神。 “報~”一個驛使匆匆進來,“主公家書?!?/br> 趙羲姮捏著書頁的手忍不住緊縮,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皮笑rou不笑抬起頭,柔聲道,“讓他好好在外面照顧自己,不要往家里寫信了,有空多睡覺,多休息?!?/br> 沒事兒不要寫信,她不想收了不想收了! 驛使領命退下了。 趙羲姮呲了呲牙,粗暴地把信撕開。 她倒是要看看這完蛋玩意又寫什么回來了!剛才擱外人面前,她沒說讓這癟犢子別寫信了是在維護衛澧的面子,希望他好自為之。 一天八封信,凈嘮些廢嗑,但凡有一個字兒有用的,她都不會從一開始還有點兒思念變成現在這樣,見著他的信就煩。 誰家一天能寫八封家書??? 上一封她還沒讀完呢,下一封又來了,剛開始她看到衛澧的信是感動的,現在就很麻木。 好像他還在身邊兒叨叨叨,一刻沒消停,她現在很難思念他。 驛使忽然又折回來,悄悄扒著門框問,“夫人有沒有信要寫給主公?” 這是他臨走前,主公特意讓他問的,聽別的兄弟說,主公到丹東才三天,往家寄了快二十封信,夫人一封沒回。 有點兒慘…… 趙羲姮木著一張臉,“那你稍等會兒?!?/br> 她提筆,工工整整寫了八個大字,占滿了整個宣紙,“好好打仗,不要想家?!?/br> 未免有些敷衍,趙羲姮又把著梔梔的手,讓她在紙上摁了個小手印。 “去吧?!彼研胚f出去。 衛澧心黑,騙了王之遙仨兒子。仨青瓜秧子野心不小,就是嫩生。 現在王之遙的三個兒子都以為衛澧是站在他們那邊兒的,人人胸有成竹,場面非常熱鬧,跟唱大戲似的。 驛使將信給衛澧,衛澧把手里的瓜子兒放下,拍拍手,鄭重拆開信封。 攏共八個字加個手印,他翻來覆去,恨不得看出花兒。 驛使轉告趙羲姮原話。 趙羲姮了解衛澧,衛澧自然也了解趙羲姮,她的話外之音,他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好家伙,不就嫌他寫信寫多了煩嗎? 真是不識好歹,他樂意往家寫信那多好啊,說明他沒在外頭勾三搭四,還知道惦記他們娘倆。 但是看在她給回信的份兒上,他就不因為這話生氣了,雖然就八個字兒,但聊勝于無嘛。 衛澧將回信放下,擺出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對回信沒有半分欣喜激動,擺手,“你退下吧?!?/br> 驛使走了,衛澧見四下無人,摸了摸信紙最后的小手印,低頭吧嗒親了一下。 他才不要當著外人的面親呢,他是平州土皇帝,要臉。 衛澧早就忘了,當年他見趙羲姮父母來回傳信時候的嫌棄,嫌他們膩歪,嫌他們娘唧唧優柔寡斷。 現在一天往家寫八封信的也不知道是誰,臉打的啪啪響。 衛澧既然不在家,他的書房就被趙羲姮霸占了,寬敞明亮,帶孩子辦公都很合適。 平州春天大多數時候還是冷的,但晌午風熱陽光好,外頭雪也化的差不多了,萬物復蘇,露出光禿禿的濕濡的棕色土地。 趙羲姮將書案旁的窗子支開,昨夜才下的雨,空氣里有泥土的芬芳,格外清新。 她撐起上半身,探頭出去,冷不丁瞥見窗子下面的土里埋了個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