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莊妍音應著,在衛封來接她回齊時,她已在馬車上向他說過此事,將國鐸是那劫持她的青衣人說來,也告訴了衛封他要送給她新婚大禮。 “上次的青衣人劫持我時,他還不知道要劫持的人是我,在知曉后便放了我?!彼溃骸案绺缫惨娺^他一面,他就是那放鵝的小童。哥哥,你先不要沖動?!?/br> 衛封吩咐鐘斯:“將人帶來?!?/br> 國鐸派了人來祝賀莊妍音大婚,來者也是隆重地打扮過一番,穿著草原最華貴的服飾,行著他們的禮節,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話說出祝詞。 他吩咐身后護衛呈上那大禮:“這是我們大王子吩咐親手交給大齊皇后的禮物?!?/br> 他呈上那方精美而小巧的匣盒,陳眉上前接過。 他又命護衛放下一口四方形的大匣盒:“這是我們大王子受皇后之托送予大齊皇帝的大禮,希望大齊皇帝勿介意之前冒犯,我等還需回去復命,就不吃宴了?!彼c身后眾人行著草原的禮節告退。 衛封沒有勸留與阻攔,只是一個冷厲眼神示意季容暗中帶人跟上。 文武百官皆好奇那口匣盒中是什么,莊妍音也很好奇。 對這種猜不到的禮物,她多少怕是驚嚇。 她雖蒙著蓋頭,視線卻正好能夠朦朧地看見那口匣盒。 衛封示意禁衛打開。 只是忽然之間,滿殿嘩然與受驚聲響起。 而莊妍音也透過蓋頭流蘇的間隙依稀瞧見了那盒子里的人頭,嚇得雙膝一軟。 衛封及時摟住了她,龍顏大怒,目中冰冷暴戾,正要下令封鎖宮門,緝拿達烏納人。 鐘斯拿過人頭旁的信,殿上也有楚國歸降的幾名臣子。 幾人辨認清,忙跪地道:“恭喜皇上解除隱患,拿下楚太子的項上人頭!” 這是楚蠡啊。 鐘斯看完信,呈給衛封道:“恭喜皇上,這信中寫明楚蠡那支九千精兵的藏匿之所,臣這就出兵緝拿!” 衛封一雙眼深不可測,也才清楚國鐸之意,揚聲:“此乃皇后所托,是皇后之功?!?/br> 群臣又山呼著皇后千歲。 經這一波折,莊妍音也受驚不小,行完禮后被送回中宮央華宮。 陳眉屏退了所有宮人,將國鐸的信念給莊妍音聽。 國鐸在信中闡明,他在部落的勢力還不夠,海格出主意救了楚國太子楚蠡,之前的那回劫持原本是與楚蠡的一個大計,但他卻發現了那人是她而放了她?,F在他不打算跟楚蠡合作了,楚蠡要殺她,他就先殺了楚蠡。 陳眉忽然停頓下來。 莊妍音:“念完了?” 陳眉瞧了眼緊閉的宮門,確定無人后才低聲念道:“阿音,若你婚后生活不快,可來達烏納找我。一日結拜,終生相倚。山水路遠,唯不忘伊人阿音?!?/br> 莊妍音端坐在喜床中,透過蓋頭望著腳邊喜字地毯,低聲道:“燒了吧?!?/br> 宮門外想起慕秋的聲音:“公主,皇上派人傳了話,他應付完馬上就來揭蓋頭,若您餓就先吃些東西?!?/br> 莊妍音還不餓,在婚禮前她便吃了許多點心。 夕陽西下,窗外已漸日暮,殿中金獸香爐中熏香升起裊裊煙霧,滿室馥郁的香。 她安靜端坐在喜床中,這一刻心無雜念,只有初初嫁人的那種喜悅與期待,還有對洞房花燭夜的好奇與不安。 …… 嘉儀殿中的儀式行畢,便是隆重的喜宴。 宮人魚貫而入,端著玉盤珍饈?;实鄣拇蠡?,三品以上官員皆得特許前來赴宴,且有吳國派了楚逢殷來朝賀,又有亥國太子戚阮平前來祝賀。 衛封身著大婚吉服,先是同楚逢殷與戚阮平飲了薄酒,又被幾位親王敬酒,后被徐沛申敬了酒。他再恭請了楚夫子安,自飲一杯,便下令親王與群臣陪伴兩國來使,扭頭吩咐身側禮官“擺駕中宮”。 于是各禮官與女史、命婦準備好,皆往央華宮前去舉行合巹儀式。 合巹酒被衛封提前交代換成了沒有度數的花釀,他來時,他的新娘正乖巧端坐在喜床上,那大紅的婚服束著她窈窕身段,蓋頭未揭,瞧不見那張如花玉面,唯那把不盈一握的細腰最為耀眼注目。 禮官唱道合巹詞:“一心嘉許,二姓結姻。三瓦四舍,具五美六和,譜七禮締成、八音偕好。共此日月良辰,十美無缺結鸞儔。桂馥蘭馨,蓋頭喜揭共如意。合巹飲興,締約百年同偕老。嘉禮成——” 祝詞唱畢,莊妍音的蓋頭也被衛封揭開,兩人手持合巹酒,交臂相飲,凝望彼此的那雙眼皆脈脈含情。 部分命婦在昨日的封后大典上沒有見過莊妍音,這是第一次見,皆嘆:“皇后娘娘風華無雙、仙姿玉色,當真與皇上是佳偶天成!” 此起彼伏皆是或由心或恭維的話。 只有厲秀瑩那聲音最大:“皇上,民婦說什么來著,民婦從前說您遲早栽在她手上,您現在信了吧!” 禮官在側欲制止這等不敬之言,但見衛封薄唇噙笑,并不曾怪罪。 殿中皆是笑聲,命婦撒著花生棗果兒與喜糖,口中念著“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等詞。 莊妍音今日盛裝艷麗。黛眉細長連娟,櫻唇豐潤紅艷,香腮玉面宛若春半桃花,螓首微垂之下盡顯少女含羞嬌態。 她流云鬢上別著一支精美的鈴鐺金簪,都是衛封特意為她做的,白皙玉頸微垂,那支鈴鐺金簪清脆作響,每一聲都嬌羞含情,撞在衛封心尖上,宛若女子如蔥玉指,撩撥得心尖酥.麻。 衛封覆住她手,微微抿唇,正要吩咐眾人退下,聽到一連串的笑聲。 是徐沛申、厲則、鐘斯、蘇嘉北、許仕等除了宋梁寅的十二名弟子進了殿中來。他與莊妍音自戰場回國后,趙國已被攻下,列入了大齊的版圖,而書院中那三名趙國的弟子也被他請入了朝堂。 如今所有弟子都在了,大家特意來鬧洞房的,一聽鐘斯口中念著“子朗”,衛封與莊妍音便知他們此刻沒有守著身份有別,是拿他當從前那個弟子。 衛封今日也不會掃眾人的興,下令命婦與禮官去領賞,無奈笑望著莊妍音,扣住她五指。 他挑眉睨著端來酒的鐘斯:“朕喝幾杯?” “一杯白首十年,皇上自己看著來?!?/br> 衛封勾起薄唇,一手牽著莊妍音的手,一手端起那酒,一杯杯連飲了十杯還不夠,讓鐘斯再倒。 厲則忙要勸,厲秀瑩起哄:“讓他喝,我想看看皇上能喝幾杯!” 這時忽聽福軻來稟報亥國太子與吳國世子來訪,可要準見。 吳國歸降于齊后,衛封已改設吳為諸侯國,吳帝已成吳王,而楚逢殷也不再是太子,稱呼變為世子。 楚逢殷與戚阮平不同于書院中的弟子,今日衛封大婚,在眾弟子身前并沒有皇帝的架子,此刻不宜宣二人覲見。 莊妍音昂首凝望衛封,想讓他準許,戚阮平今日剛到,她還沒有見過。 衛封見她眼神,便含笑應下:“宣?!?/br> 楚逢殷與戚阮平入殿來,朝衛封與莊妍音行了禮,眾弟子也向他們行禮。 莊妍音多年不見戚阮平,少女日漸穩重,更添英姿颯爽,一身勁裝束著細腰,倒是個高冷的美人。 戚阮平端重自持,對旁人都不露笑,唯在見到莊妍音時抿起朱唇,露出久違的微笑來。 莊妍音脆生生喚了一聲“阮jiejie”。 戚阮平朝她點頭,笑道:“音音,你今日真美?!?/br> 莊妍音清甜笑起,讓厲秀瑩多照顧些戚阮平。 厲秀瑩忙道:“包在我身上,皇后就放心吧?;噬?,這酒你不能停下啊,你還要喝幾杯?” 衛封莞爾,重新端起托盤上的酒,一連又喝了十杯,并道:“再添,朕要與皇后夫妻百世?!?/br> “若一杯十年,百世也要百杯啊?!眳栃悻撍貒诟缹m人,“給皇上添滿!” 厲則忙制止:“好了,皇上已連飲二十杯,龍體為重,不可再飲了?!?/br> 蘇嘉北笑道:“今夜男女無別,皇上大婚也不能免俗,臣等可要考考您了?!?/br> 許仕已成婚,有些經驗,笑道:“新娘子美不美?” 衛封抿笑:“甚美?!?/br> “喜不喜歡新娘子?” 他依舊笑答:“甚是鐘愛?!?/br> “可想親親新娘子?” 畢竟是人前,莊妍音羞紅了臉。 沈氏同她說過婚嫁的習俗,古代也是有鬧洞房的。古代女子更為含蓄嬌羞,鬧洞房時男女無別、不再拘于禮數,意在讓少女一夜之間兇悍成熟起來。 但眾弟子畢竟是雅正君子,并無過分玩鬧,之后做了作詩接龍的小游戲,只是詩風旖旎露骨些,若答不上來便同上闕之人一同罰酒。因戚阮平與楚逢殷也在場,眾弟子不好晾著二人,邀了他們一起。 那詩輪到衛封與莊妍音,衛封凝望她道:“桃腮朱顏齒含春?!?/br> 莊妍音一時答不上來,只覺得今日的衛封紅衣俊美,帥得完全長在她審美上,她光看他那雙好看的眼含情帶笑,渾身就酥了。 眾人起哄,讓她與衛封領罰,但到他們這里酒便變成了濃茶,這是大家有意不讓二人睡好覺。 在歡聲笑語里,兩人交杯飲過濃茶。 這句詩又輪流到了楚逢殷這里,楚逢殷文采斐然,作答完看向左右,左邊沒人,右邊是戚阮平。 他眸子里的笑倒有了絲挑釁意味,對這與他隔空對罵之人倒是期待。 戚阮平冥思苦想,她平日詩風大氣,并不會接這種曖昧的詩。 楚逢殷笑著激她:“太子作不上來認罰就是,也只是輸自個兒臉面,不是輸亥國臉面?!?/br> 戚阮平咬牙瞪他一眼,在婚禮上也不想與敵人對罵,只得飲下宮人遞來的酒。 又幾輪過后,仍是戚阮平接不上楚逢殷的詩。 楚逢殷連著喝了多杯酒,也不由對戚阮平激諷起來:“太子將來是要治國的,我真的為亥國的未來感到擔憂?!?/br> 莊妍音隔得遠,忙示意厲秀瑩護著戚阮平。 厲秀瑩沒接上她的眼神,倒是厲則捕捉到,說道:“今日咱們也鬧夠了,這就去聽房吧!” 眾人哄笑著行禮退出了宮殿。 歡笑聲漸行漸遠,也有戚阮平與楚逢殷的爭執聲依稀傳來。 “世子喝幾杯就這樣,孤也真為吳國的未來感到擔憂啊?!?/br> “呵呵,什么時候治國要憑酒量了?我酒量不好怎么了?” “世子怎么不自稱‘孤’了?哦,孤忘了吳國已不再是從前的大吳。怎么這樣看孤,孤挑起你的痛處了?” … 屋內靜謐,宮人安靜侍守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