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瓊斯興許是怕別人也注意到他替梁今曦寫的那副字,捷足先登先討了梁四爺的歡心,這才在過了好多天后又一大早趕來捐錢。 幸而他落的款不是自己的名字,章也重新刻過了,蒲州認得他行書的人不多,其他人估計只當那副字是梁四爺請名家寫的。 只要梁今曦別到處說,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有其他人找到他這里來。 但瓊斯既然已經知道梁四爺背后掛的就是他電梯里提過的那幅字,顯然是梁今曦透露的。 韓墨驍沉著臉往外走,這英國人來捐錢,只怕也得了某人的默許。 拿了這好處,就沒那么容易一刀兩斷了。 他不能馬上去找他,得想想怎么才能全身而退。 又挨了兩日,終于下了定去找梁今曦時,欣日大廈早就熄了燈,韓墨驍在街頭徘徊半日,決定打道回府。 不是不知道梁公館在哪,可他沒有預約,可能進不去,能進去也不合適。 這個點去更不合適。 像收了錢去送“外送”的。 走了幾分鐘,一輛黑色轎車從身后滑過來停下,韓墨驍頭皮一緊,假裝沒看見,抬腿繼續往前走。 司機道:“韓院長,我們四爺請您一敘?!?/br> 韓墨驍只好回頭,認出司機正是那天載他去童氏飯店的阿德,問:“他找我有什么事嗎?” “不知道?!卑⒌戮菥莸?,穿著黑色對襟唐裝,白色的內襯翻了一截在袖口外面,帶著鴨舌帽,眼角有個刀疤一直延伸到帽檐里,看上去比梁四爺年紀要小一點,神情和他主子一樣淡漠。 “去哪兒?” “童氏飯店?!卑⒌乱琅f面無表情,好像只是代為審判。 韓墨驍閉了閉眼,感覺自己已經跑不掉。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拉開門上了車。 欣日在南城,童氏飯店在西城,相距遙遠,他靠著椅背坐在后座,看似閉目養神,實則花了所有力氣去阻撓跳車的念頭,徒勞地希望永遠不要到達。 可蒲州再大也有邊際,終究要到地方。 在飯店門口停了車,阿德回頭遞過來一把鑰匙:“還是上次的房間?!?/br> 韓墨驍接過鑰匙木著臉下了車,走進酒店,從大堂一側拐彎上了電梯。 托梁四爺的福,現在坐電梯哪怕只有自己,也總覺得有人要在他身后發笑,害他頭皮發麻。 他磨磨蹭蹭地走,又在房間門口站了五六分鐘,終于抬起手將鑰匙插進了鎖孔。 第7章 梁今曦已經洗過澡,穿著浴袍坐在書桌后看文件,頭發還沒完全干,垂著眼的樣子看上去比先前要溫和兩分。 韓墨驍突然感到可笑,梁四爺想要什么樣的人暖床不行,非得日理萬機之余跑這么遠來睡他。 聽到聲響,梁今曦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吩咐他去洗澡,又把目光移回手中的文件上。 韓墨驍杵著沒動。 過了一會兒,梁今曦終于又抬起頭,問:“洗過來的?” “能不能別掛那幅字,”韓墨驍還是鼓足勇氣說了,但聲音很輕,口氣也盡量謙卑,“我寫得不好,拉低您辦公室的檔次?!?/br> “寫得好?!绷核臓旊S口應了,垂眸用鋼筆在律師擬好的合同上批批改改。 紅色的墨水在白紙上一點點綻放,跟舊社會的皇帝劃朱批似的。 “那也別掛那兒,太招眼了,”韓墨驍皺了皺眉,又道,“今天瓊斯去找我,給了一筆錢?!?/br> “挺好,正是你需要的?!?/br> “我現在不想要了?!表n墨驍道,不要洋人的捐贈也能湊夠學費,大不了他再去多找兩家家教的活。 其他的再慢慢合計。 這事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他高看了自己,也把梁四爺想得太簡單,一碰上便發現根本合不來。 他們當初應該一手交人一手交字,交易完就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各不相欠。 一滴墨落在紙面上,濃郁的鮮紅立刻將原本的字掩蓋住,看不到從前寫的是什么了。 梁今曦扯了張紙擦擦,也不管被弄得一塌糊涂的文件,繼續寫朱批。 韓墨驍見他好似完全不在意,心一橫,又道:“梁四爺,那天我不該在電梯里和瓊斯說話,我道歉,他捐的錢我完完整整退回去,您就當從沒認識我,那幅字……” “韓院長聽過蝴蝶效應么?蝴蝶扇扇翅膀都會引起一連串的后果,何況其他的事,”梁今曦終于寫完,用猩紅的筆尖指著墨水污染過的地方,話說得很無情,“你我之間就和這墨水一樣,留了痕了。你如今說不要就不要,玩性挺大?!?/br> “我……”韓墨驍很想硬著脖子說我賠就是,可他拿什么賠? 別說梁四爺最不缺的就是錢,就算人家愿意要錢,他韓墨驍又能拿出多少來? 其他的,他更是什么都拿不出。 只能認。 盡管他從來沒有想過逗梁四爺玩,可什么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算是明白了。 “我給過機會,”梁今曦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垂眸看著他,淡淡道,“是韓院長自己選的,要讓梁某高興?!?/br> 他捏住韓墨驍的下頜使他抬頭和自己對視,眸光明明滅滅。 下巴被握著,對方的手掌緊貼著脆弱的咽喉,一用力就能掐死他,韓墨驍沒敢掙扎,從那鋒利的m型薄唇一直看到梁今曦深邃的眼睛,直覺他是真的生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