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著林濟投入專注到近乎亢奮的模樣，馬鑫又覺得，不好寫這個詞或許適用于普通編劇，但林濟屬于超常規的范疇。

    ……

    “……話說，林濟新劇不是要寫懸疑探案嗎？青藍衛視立刻跳出來說他們最近在主推這個題材，我快被笑死了?！?/br>
    “什么主推，一部劇都沒有的主推嗎？不得不說，華泰入主電視劇部門后，青藍衛視這個節cao是越放越低了?！?/br>
    “如果沒節cao能換10%的收視率的話，我相信絕大多數衛視都會換的，看現在多少衛視宣布自己對懸疑探案有興趣？”

    “那可太多了，梧桐衛視還聲稱自家有播探案劇的傳統呢，笑死，楓葉衛視也好意思說自己感興趣，之前坑過小林的事以為人小林不記得嗎？”

    “主打一個能屈能伸?！?/br>
    “最離譜的是，就連大江衛視都來插一腳了，它家不是剛播了《淬火》嗎？懸疑探案也和它家調性不符啊。不過仔細想想，大江衛視是不是播過那種偏正劇向的探案??？雖然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br>
    電視劇論壇上，關于林濟新題材的討論帖一直掛在首頁，懸疑探案原本只是個普通的電視劇題材，可一旦和林濟關聯起來，關注度自然大幅提升，更有劇迷建議擅長寫探案題材的編劇抓住這個先機，有合適的本子可以先投，沒本子的也可以著手寫了。

    “可以等小林的劇播了再投，效果更佳?！?/br>
    “小林：行業明燈本人?！?/br>
    ……

    新劇本林濟打算寫成單元探案劇的模式，幾集一個案件，這樣寫起來比較順暢，案情的節奏也比較明朗。

    他暫時沒想好把案情設在古代還是現代，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案情的脈絡，得把一個案子從頭到尾順下來，再去考慮背景設置。

    資料查得足夠滿，林濟腦袋里裝滿了各式各樣詭異的案件，到寫這個劇本的時候，他覺得自家書房有些小了，他家書房是按照他的創作順序排列的，最早的是《代號11》相關的書籍和資料，《后宮》和《靜梧傳》的資料不算特別多，《淬火》他找來的資料有這兩部劇的兩倍還要多，而到了新劇……

    等他以后的作品越來越多，他恐怕要買棟樓來裝自己的書。

    動筆之前，林濟覺得這個題材不算太難寫，可真正動筆之后，他發現，難點在于思維的連貫性。

    什么時候寫完一個案子最為順暢——從案件開頭一口氣寫到結尾的時候。

    在這個過程中，他的思維不能受任何打擾，必須處于最活躍的狀態。

    案件如何設計，他做了很多很詳細的籌劃，可真正寫起來之后他發現，有趣是很難的，不管他怎么寫，他總有種內容干巴巴的感覺，或許這是編劇和作家的區分。

    每寫一個案件，林濟都覺得自己的腦細胞由充實變得干癟。

    寫這個劇本滿一個月，林濟修改了不下十遍，他之前的劇本，哪怕是專業性偏強的《淬火》，都從未有過這么多遍的修改。

    “馬鑫，來替我看看?！?/br>
    馬鑫從隔壁房間進來，盯著劇本看了半天：“我覺得挺好的?！?/br>
    “真的？”

    “真的?！瘪R鑫篤定道，“我看過不少偵探小說，這個本子……我從沒有看過?！?/br>
    屬于他讀小說的時候想撬開作者腦門，看看其中是什么構造的范疇。

    林濟糾結了片刻，自己把案件從頭讀到尾。

    他皺著眉頭分析了一陣，邏輯上是沒有問題的，他唯一擔心的是，這個案件設計會不會太晦澀了？

    不過林濟畢竟創作多年，劇本寫得怎么樣，他心中大抵是有數的，確實，因為懸疑探案這個領域涌現出的天才作者實在太多，很多作者的影響力是世界級的，即便林濟在編劇圈內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但他遠遠無法和那些出色的作者比肩。

    甚至可以說，熱門的探案劇集中，大半都有著經典懸疑作品的影子，比如暴雪山莊模式、暗號推理模式、密室殺人模式……后人之所以覺得懸疑探案類作品套路化，是因為這些前人已經想盡了人類大腦所能想到的軌跡，除非人類開創出新的生活領域。

    林濟不久之前讀的一本偵探小說，案件的背景就發生在火星上，有人殺人，還有機器人殺人。

    拼盡全力折騰完第一個案件后，再寫第二個案件，林濟手是順了些，卻覺得自己的大腦越來越枯竭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抓耳撓腮卻逐漸絕望的猴，看自己創作的東西就像看小丑。

    林濟決定緩一緩，反正現在沒有人逼著他交稿。

    各大衛視確實有意爭取這個新劇本，不過林濟給的回應是，他本人對這個劇本把握并不是很大，換而言之，這部劇未必會有前幾部劇的高收視率。

    然而，衛視方面壓根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懸疑探案這個題材不好寫，各大衛視自然清楚，就以梧桐衛視而言，過去有幾年，懸疑探案曾經是梧桐衛視的當家題材，可這并沒有助力梧桐衛視成為一線衛視，加上這一題材吃腦洞，出精品的幾率低，擅長這一題材的編劇逐漸淡出一線之后，梧桐衛視再也拿不出幾部精品，懸疑探案這一招牌題材自然逐漸被冷落了。

    但衛視考慮的不全是收視率，而是和林濟合作的重要機會。

    林濟目前的五部劇部部都爆，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正常編劇能爆兩部就不錯了，換而言之，就算林濟新劇撲街，他依然是這個行業里最頂級的編劇，衛視方面根本找不出他的替代品。

    何況眾所周知，林濟本人對他的創作是相當謙虛的，他所謂的沒有把握，不代表劇本一定就差。

    雖然他diss對手的時候會把收視數字掛在嘴邊，可除了收視外，劇評人和觀眾給予的建議，他基本都能聽進去，劇集拍攝過程中，林濟也不是那種不肯動劇本的編劇，如果修改能讓拍攝效果更好的話，林濟本人甚至會主動修改劇本。

    林濟的性格章力純、華泰和楚天舟這一圈衛視總監都很了解，別的不說，林濟在導演圈子和演員圈子的風評都很好，就意味著他絕對不是那種難相處的編劇。

    電視劇圈子里，張揚跋扈的編劇絕對不在少數，別說林濟這種一部接一部出爆劇的編劇，就算是實績不如他的編劇，在劇組也是被眾人捧著的，有時候連導演的風頭都能蓋過去。

    而林濟合作過的導演，從《悄悄戀著你》的田堯到《淬火》的謝翱，一提起他，個個都說想和他再合作一次。

    第89章 好罵

    一眾衛視中, 梧桐衛視無疑最為積極。

    早年靠懸疑探案闖天下的時候，梧桐衛視好歹有這個招牌，劇迷們看到了就能想起來, 可現在, 在一眾二線衛視里, 梧桐衛視毫不出挑, 先前的劇迷提起這事都有些遺憾。

    畢竟懸疑探案劇是能出精品的, 而除了梧桐衛視，其他衛視都沒有在這個領域深耕的打算。

    等林濟醞釀好第二個案件, 梧桐衛視那邊來人和他聯系上了。

    “林編, 你不介意的話, 我們這邊倒是有幾個比較熟悉的編劇，他們早就退休了，不過給劇本把把關還是能做到的?！?/br>
    事實上，最近幾年依然有寫懸疑探案題材的編劇給梧桐衛視投劇本，只是水平參差不齊, 那部《疑案追兇》衛視方面籌備了許久, 才算打造出一部相對不錯的劇集，可觀眾的反饋卻只是平平。

    提起這事, 梧桐衛視總監鄒平海就忍不住嘆氣：“怎么說呢？喜歡懸疑題材的還是那批人，可編劇已經不是早年的那些編劇了?！?/br>
    新編劇的作品過于天馬行空, 吸引眼球是吸引眼球, 可邏輯性不夠，鄒平海記得, 有個編劇卯足了勁給梧桐衛視投稿, 前后投了有五六個劇本，結果每一個劇本的最后都是“原來這只是主人公的一場夢”。

    鄒平海：“……”

    他真的不懂年輕人的執著。

    做夢就去掛失眠科, 神經內科也行，整點失眠藥吃也行，別來禍害他的腦子了。

    那個編劇的最后一個劇本是三個月前投的，鄒平海估計，再過幾個月，他又能看到新的主人公做夢神劇了。

    衛視總監不好當，尤其是二線衛視的總監。

    章力純華泰他們里子有面子也有，就他，在梧桐衛視總監位子上坐了幾年，除了禿頭沒有什么長進。

    林濟的劇本鄒平海暫時沒看，其一是林濟才創作了兩個案子，其二是林濟聲稱兩個劇本不夠好，他打算請幾位有經驗的編劇來替對方看看，最后直接看成品就行了。

    林濟愿不愿意和梧桐衛視合作，鄒平海其實沒什么把握。

    畢竟林濟現在的選擇面太廣了，他就算拿著這個劇本去找大江衛視合作，大江衛視那邊想必也不會拒絕。

    不過換成其他題材，比如《代號11》《淬火》這樣的劇本，梧桐衛視無論如何是爭不過其他衛視的，懸疑探案題材還能拼一拼。

    鄒平海唯一遺憾的是自己眼光不行，沒能早點發現林濟身上的優點，當初旭日衛視早早和林濟合作了《代號11》，收視率有了，口碑有了，《代號11》一部劇可以抵得上旭日衛視其他劇集的總和。

    旭日衛視后來還分走了《百歸記》的播放權，對一個常年位居二線末尾的衛視而言，這樣的成績已經相當可觀了。

    就算旭日衛視沒再播過《代號11》和《百歸記》這樣的好劇，可大眾對它的印象已經發生了轉變，衛視形象這種東西一旦建立，想再改就難了，在其他二線衛視眼中，旭日衛視毫無疑問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鄒平海早早請了熟悉的編劇替林濟看劇本，這其實不能保證林濟和梧桐衛視合作，但不管怎么說，多少能提高一些可能。

    某天上班路上，鄒平海手機響了，他一看，居然是那位編劇的電話。

    對方的語氣有些沖：“老鄒，你玩我呢？”

    鄒平海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怎么了？”

    他擔心對方和林濟的溝通出了問題，或者林濟的新劇本真爛到無可救藥，雖說他是沖著林濟的名號去的，可如果雙方合作真出了部大爛劇的話，梧桐衛視可就真完了。

    青藍衛視那部《五月初雪》可謂撲到驚天動地，但青藍衛視可以靠強力的資源挽回頹勢，梧桐衛視可沒有對方那個條件。

    “人家那劇本寫得比我好多了，你讓我去指導人家，我面子往哪兒擱？”

    老編劇姓付名興業，早年間和梧桐衛視合作過兩部懸疑探案劇，出品是出了名的穩定。

    “真有那么好？”鄒平海又問了一句。

    “這種事我有騙你的必要嗎？”付興業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心里愁，如果不是替你著急，我一退休的老頭替你跑這趟做什么？”

    鄒平海連聲感謝，詢問了付興業的地點之后，他連衛視大樓都沒經過，直接開車把付興業接了過來。

    兩人找了家茶館坐下，開始細細聊起林濟這個劇本。

    聽說鄒平海沒看劇本之后，付興業眉頭皺起：“你不看，你怎么知道劇本好不好？”

    作為衛視總監，鄒平海為人是不錯的，就是聲氣弱了些，在衛視內部聽高層的多，到了和編劇導演合作的時候，又過于尊重那些名氣大的。

    付興業喝了杯茶，吃了些茶點：“第一個案子很有意思?！?/br>
    他是寫懸疑推理出身的，對于推理類型相當精通，現在就算退休了，推理大師出了新作，他必然要買上一兩本研究研究的。

    不過讓付興業遺憾的是，眼下不僅是編劇圈后繼無人，連推理大師們都失去了年輕時的創作熱情，新作有圈錢之嫌。

    但這話他私下里感慨感慨也就算了，發到社交媒體上，必然是要被粉絲抨擊一番的。

    “不到最后一刻猜不到兇手？”鄒平海眼睛睜大，“兇手很難判定嗎？”

    “很難?！备杜d業笑道，“第二個案子也挺有意思，作案手法你們衛視播的劇應該拍過，但林濟的設計更精巧，他現在在構思第三個案子，我聽他說了一些細節，我只能說，只要他按第一和第二個案子的水準寫下去，這部劇絕對不會差的?！?/br>
    付興業這么一說，鄒平海自然是信了：“至少要比《疑案追兇》強?！?/br>
    付興業瞅他一眼：“根本比不過，你不要看林濟是探案題材的新丁就小瞧人家?！?/br>
    “你是沖著人家的名氣邀請人家寫劇本，人家劇本已經寫出來了，你這瞻前顧后的，不趕緊爭取，機會就被其他衛視搶走了?！?/br>
    退出一線后，付興業替梧桐衛視把關過好幾回劇本，依他判斷，在他經手的劇本中，林濟的創作絕對是最頂尖的。

    “幸虧我退了?！彼锌艘宦?，“人家能把探案劇本寫成這樣，我拿什么爭？”

    一線編劇當久了就是這樣，看到現下播的劇質量太差，他會按捺不住，想再回去重新寫幾個劇本試試。

    可一看到人家編劇的出色作品，他又覺得自己不能回去丟人，心理就是這么矛盾。

    不過付興業心里清楚，放在他們那個年代，林濟這樣的編劇也是鳳毛麟角，又認真又謹慎又有才華，付興業想不通，到底是些什么人才看不慣林濟。

    他這種曾經的一線編劇只會為出了林濟這樣的新人而驕傲。

    付興業偶爾會看到網上的言論，說現在的編劇一代不如一代，還是老編劇有水平有cao守，可看到這些話，付興業一點也不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