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驚喜
靳佩弦一聽云扶跟凱瑟琳這又開始唱雙簧了,他就右眼皮開始跳個不停。 ——他哪兒知道若月來過溫廬了,還用這杯子喝過咖啡了??? 他知道,從這句話開始,他就又掉云扶挖好的坑兒里去了,凱瑟琳還在坑邊兒跟著一起敲邊鼓。 不過他也不意外。 趁著他帶人出城剿匪,她媳婦兒請若月赴個鴻門宴啥的,這當真是太正常不過了。 他絕對能想到,宴席之上,他媳婦兒杯個弓、蛇個影,風個聲、鶴個唳什么的來當背影音樂,那都已經是心慈手軟,他都得替若月來慶幸了。 他向云扶挑眉,揣著明白說糊涂“……你果然趁著我不在,將小愛給叫到這兒來!沈公子,我倒要問問你,你想要干什么?” “明人不做暗事,你想見小愛,你倒是趕著我在梅州城里的時候再見。你何必要趁著我出城剿匪的空當,將人家約到你這兒來?” 云扶捧腹而笑,“小愛?哎喲,聽聽,叫得可真親密?!?/br> 靳佩弦聳聳肩,“你管得著么?你是我的誰,我愛叫誰什么,與你有關么?沈公子,別忘了,你現在已經是什么身份……” 不能不承認,靳佩弦涼薄起來,真的是叫人的心如墮寒潭。 他仿佛天生帶著那種冷酷的氣質,只不過這種冷酷是一直藏在骨子里的,是被他表面的紈绔給蓋住的。 一旦掀開,總是叫人寒徹心扉。 云扶自有準備,凱瑟琳也是心知肚明,可是其余的人卻還是被凍著了。 尤其張小山。 張小山望住云扶和靳佩弦二人,面色已是有些發白。想上前勸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云扶有些不忍,悄然向凱瑟琳使個眼色。 凱瑟琳忙上前低聲與張小山說,“叫他們兩個這么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張郎,你去找維克多來吧?!?/br> 都賴小翠兒,見天兒給凱瑟琳科普中國的戲曲,凱瑟琳見戲本子里都管那些男主角小生叫什么什么“郎”的,她就管張小山叫“張郎”。往日張小山聽一次急一次,可是今天也顧不上了。 張小山怔了下,“維克多?維克多不是請假出門探親了么?” 維克多平日是溫廬的馬場經理,事實上也是“大洋馬部隊”的總指揮,這次自是跟著靳佩弦出城去了。 凱瑟琳也是一拍腦門兒,“哎喲,我怎么給忘了。那就找瓦連京大叔他們過來吧?!?/br> 瓦連京等幾個老年男子,是負責辦公樓內的秩序的。雖說沒有那么青壯了,但是白俄人勝在體格高大,好歹能拉架。 張小山便也點頭,“好,我去?!?/br> 辦公室外的人越聚越多。 溫廬自家的員工自是不敢來看沈公子的熱鬧,可是擋不住客人們啊。況且今兒是少帥凱旋歸來,結果就跑溫廬吵架來了,這怎么都是今兒最大的熱鬧,不看多可惜。 云扶心里有數,沖靳佩弦使了個眼色。 觀眾這么捧場,他們兩個得賣力點兒。 兩個合力,吵熱了一場大戲。次日一早果然如期登上了報紙——自是記仇的《求真》拿這事兒大做文章。 云扶看罷小翠兒買回來的報紙,淡淡一笑。 好歹,算是將靳佩弦凱旋回城就直奔溫廬的緣故給搪塞過去了。 ——靳佩弦是護著“心上人”嘛,這才等不及了,要先上溫廬去跟云扶興師問罪。 云扶用指尖撐著額角想了想,她現在越發有理由抽身而退了。 靳佩弦有了“心上人”,她又已經在大帥府里安排好了葉小鸞來監視著若月;況且她自己跟封百里已經有了不可告人之事……如果她哪一天突然離開梅州,已經是順理成章。 她拍拍手,鼓舞自己商云扶,你做到了。 封百里回來晚了幾天,封百里回來當晚就趕到長留山上跟云扶“幽會”。 此次靳佩弦能功成名就,也要記封百里一大功。 首先且不說白音的骷髏頭是封百里親自去梨樹溝給挖出來的,單就封百里暗中接過三娘子的鬼軍,率領鬼軍秘密在外圍與靳佩弦里應外合,防范著鄭雪懷或者郭子林他們,以及可能的燕軍、穆軍等的偷襲,這就是首功一件。 “……老大先回城,我帶鬼軍沿途監視了兩天,確定鄭雪懷和二郭那邊沒有動靜,我才能放心回來。少夫人,讓您等急吧?”封百里這一趟回來,黑了,也瘦了,更顯一雙眼奪人地亮。 云扶也樂于看見封百里這樣。 客觀說,第一次見封百里的時候兒,封百里官威十里,好看又威風,可是云扶卻擔心這年輕的軍官,有些華而不實的。 在她的藍圖里,封百里應該成為靳佩弦手下最能打的將官,至少也是先鋒官。那就需要封百里將身上那股子華而不實的東西給磨掉,更顯將領的棱角才行。 如今的封百里,雖說經歷了那些沉痛之事,可是氣質上已經更加沉靜了下來。云扶知道,她期待已經成真。 云扶欣慰地點頭,“鬼軍不宜進梅州,不然鄭雪懷會認出來。他們還是得交給你,你帶著他們,駐防在城外?!?/br> 云扶說著也是搖頭一笑,“理由是現成的,靳佩弦會因為咱們兩個的關系,給你‘穿小鞋’,將你給攆出梅州城,派到周圍小縣城去當駐防……你將鬼軍給我藏好嘍?!?/br> “梅州沒事便罷,一旦梅州有事,你手里的鬼軍可就派上大用場了。整個梅州的安危,還有你老大的性命,就都在你手上呢!” 封百里聽罷便是一震。 “少夫人……您該參軍!您,有帥才?!?/br> 云扶大笑,“你可拉倒吧,我這也就是紙上談兵。我當不了軍人,我也不愛當。那種苦行僧似的日子,我過不了?!?/br> 云扶抬手指指山上的溫廬,“我愛這人間繁華,我喜歡錢,喜歡錢能換來的一切?!?/br> 封百里小心凝視著云扶,“可是少夫人如此為少帥謀劃……這卻是與錢無關?!?/br> 云扶高高仰頭,桀驁而笑,“那是你笨。是你不知道,我要用這筆交易,來換取什么?!?/br> 封百里瞇眼凝視云扶,不能不承認他心頭是迷惘的。 云扶擺擺手,轉身走,“回去吧,你也累了。好好歇幾天,你老大給你的‘小鞋’隨后就到?!?/br> 封百里也許永遠都想不到,她用這些跟靳佩弦能換來的——是自由。 自由才是無價之寶,不是么? 封百里在后頭追問,“……可是,老大怎么能給我下命令?他現在只是體育學校的校長,能給我下命令的,是獲鹿省的督軍?!?/br> 所以鄭雪懷才能那么“理直氣壯”地鞭打他啊。 云扶微微立住,在夜色里瞇了瞇眼,霍地扭頭看封百里,狡黠而笑,“要打賭么?我說了,他給你的‘小鞋’隨后就到……如果不到,我認賭服輸;如果到了,你認賭服輸?!?/br> “如果我贏了,你答應我,讓我當回紅娘,給你介紹個女朋友。如果你贏了呢……條件你開。只要你敢開,我就沒什么不敢應的?!?/br> 即便隔著夜色,云扶也能感覺到封百里仿佛微微一震。 云扶心下的云霧便更重。 “怎么不吱聲了?不敢玩兒???這么大點兒的膽量,還怎么帶兵打仗???” 封百里忽地道,“如果我贏了……你答應我,別再動給我當紅娘的念頭。我這輩子……至少不想由你給我介紹女朋友?!?/br> 云扶想了想,“行,我說了,咱們都愿賭服輸。就這么定了?!?/br> 云扶調皮地抬手指天,“就看他,幫你還是幫我了?!?/br> 云扶跟封百里各自轉身,一個上山,一個下山。 就在兩人分別的中間地點,一個小小的身影又是孤絕而立,兩手握拳,緊緊攥在身側。 封百里回來的次日,鄭雪懷終于也帶人回來了。 云扶早已不意外。 封百里說得明白,封百里之所以比靳佩弦晚回來,就是在城外監視鄭雪懷呢。封百里既然已經放心回來,那就是鄭雪懷也已經回來了,已經到了城外。 鄭雪懷特地晚兩天回來,一是不甘心看靳佩弦被梅州各界夾道歡迎;二來……自也是不甘心啊。 仿佛想著便在城外多留幾天,也能再多捕獲幾個悍匪,不至于被靳佩弦落下太遠不是? ——這一次的剿匪,靳佩弦幾乎蕩平了獲鹿省境內所有能叫得上名號的綹子,而鄭雪懷,顆粒無收。 與鄭雪懷同日抵達梅州的,還有燕都的一紙“任命狀” “任命靳佩弦為江北巡閱使?!?/br> 任命狀送達大帥府,鄭雪懷接到任命,登時如五雷轟頂。 “巡閱使”是在此亂世,各派軍閥割據之時,國府任命給手中握有兩個省以上的軍閥的高級官職。 也就是說巡閱使是高于一省督軍,介于督軍與國府之間,一般都是相當于個派系軍閥的首領的職位。 上一任的江北巡閱使,還是大帥靳千秋。 在靳千秋后來干脆坐殿燕都,成為陸海大元帥,乃是實際上的國家元首之后,這個“江北巡閱使”的職銜便也自動不存在了。 如今燕都再度祭出這個官名,而且是跳過了鄭雪懷,直接委任給了靳佩弦! 國府在委任狀之外,也給出了官方的解釋。 因為靳千秋當年在江北起家,就是以剿匪立功,一點一點由前清的管帶,升為統領、將軍,在共和之后成為獲鹿的督軍,乃至江北八省巡閱使,以及國家元首的。 而此番,靳佩弦也是在剿匪之事上,功勛卓著,蕩平江北大小數十伙匪患之外,更是親斃了橫行江北數十年、當年即便大帥靳千秋都苦無良策的悍匪白音! 尤其是燕都方面已經得到情報,說白音正在參與古董內蒙古各旗叛離國府的陰謀! 那靳佩弦親斃白音,就不僅僅是剿平匪患,還一方百姓安居樂業;也不僅僅是子承父業,老子英雄兒好漢;更是維護了共和,拱衛了中華的統一! ——那這功勞就大了。 燕都方面因此達成一致,國務會議超過半票通過,推舉靳佩弦為江北巡閱使。 國務會議的這一推舉送交總統府,竟然也一反常態,沒有遭遇總統府的阻撓,極為順利地取得府院兩方的一致贊同。 這就是說,在任命靳佩弦執掌江北這件事上,燕軍、皖軍等各派,竟然神奇地達成了同時。 國府這個委任來得絕大多數人來說,真的是個全然的意外。 三太太當場就哭了出來,還有靳家的不少老部下,都含著淚要集體去大帥墓前跪陵。 靳佩弦接過委任狀,恭恭敬敬向燕都的方向敬禮。 然后才轉眸望向鄭雪懷,“三哥,真是不好意思。從此咱們又要回到一起共事,凡事三哥都要支持我才好?!?/br> 鄭雪懷滿面微笑,卻是壓低了聲音冷冷道,“佩弦,好手段!明知我剿匪在外,你釜底抽薪,竟然給了我這樣大一個驚喜!” 靳佩弦清傲搖頭,“三哥去剿匪,難道我留在梅州坐享其成么?三哥別忘了,此次剿匪,我是沖鋒在前?!?/br> 鄭雪懷一聲冷笑,“真是笑話!你帶著一幫學生去剿匪,竟然剿出了什么蕩平匪寇、甚或拱衛共和的大功來了!佩弦,就算燕都方面好意思這么說,你也當真好意思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么?” 靳佩弦一改從前的嬉皮笑臉,這一刻只是平靜抬眸,“三哥這是什么意思,不滿國府的任命?國府代表我全國,國府乃國人之國府,三哥想自立于外么?” 鄭雪懷眸光漾起清寒,“佩弦,你難道不明白,所謂國府,不過是燕軍、皖軍他們幾派cao控的木偶?他們給你一張任命狀,不過是一個虛名。他們給不了你實際統轄江北的權力,更給不了你坐鎮江北八省的分量!” “他們不過是看你年輕、又辦事不牢,所以他們更寧愿扶這樣一個你上位,將這個位子交給你……這樣,江北就再也不是原來的江北,靳家就再也沒人能如爸爸一樣,與他們逐鹿中原,奪走燕都和國府去了!” 靳佩弦淡淡聳肩,“三哥又不是國府,更不是燕軍和皖軍,三哥如何知道他們怎么想的?難道,三哥與他們早有往來?”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