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她怕被人瞧見聽見,也怕被暖閣里的蘇衾聽見,揣著小蛇崽子快步躲去了不遠處的小花園里。 ------- 她結了結界,在那結界內才將小蛇崽子取出來,問它:“你還記得泡溫泉那日發生的事情嗎?” 小蛇崽子溜圓的眼睛盯著她,眨巴眨巴:“嘶……”了一下。 她聽不懂,也沒想聽,而是早就選擇了聽小蛇崽子的心里活動。 ——[嘶嘶……(翻譯:不是我咬的,真不是我……我早就被始祖借走了身體,和始祖困在一個身體里,我哪里敢動……)] 緒煢驚的心都漏跳了,它被始祖借走了身體??什么時候借走的? “我當初召你來妖廟救我的事,你還記得嗎?”她又問。 小蛇崽子慌的連“嘶”也沒有了。 ——[嘶嘶嘶嘶……(翻譯:怎么辦怎么辦……我那時候就被始祖借走了身體,我該不該說?我可以騙主人嗎?會不會受到處罰?可是可是始祖不讓我說……不講理的始祖……突然擠進我的身體里,不許我說……可是始祖也是好心救主人,始祖怕主人出事,才擠進我的身體里,裝作是我被召喚去的,不然我、我怎么會那么厲害變那么大,我還小……)] 緒煢手心發麻,原來在她妖廟召喚小蛇崽子時,司微就已經進了小蛇崽子的身體里……怪不得她突然覺得小蛇崽子成長了,厲害了,成熟了…… “那之后的事情你也都不記得了?”緒煢問了第三個問題。 小蛇崽子干脆將腦袋縮進了她的袖子里。 ——[嘶嘶嘶……(翻譯:別問了別問了……之后始祖一直用著我的身體,我真的什么也沒干主人……不是我咬的,當時我都嚇昏過去了……)] 緒煢全明白了,從妖廟召喚開始,小蛇崽子身體里就是司微,一直到溫泉里,她被司微咬了,司微才離開小蛇崽子的身體,昏迷幾日后又蘇醒的才是真正的小蛇崽子…… 她想昏厥,那些天里她可是日日夜夜的佩戴著“小蛇崽子.司微”,同吃同睡,同洗澡,幾乎沒有離開過身。 溫泉之中,司微會做出咬她一口,這么不符合他人設和性格的事情來,她才八成是他突然進入了情動期,失控了…… 他在溫泉失控之后就消失了,而三皇子在幾天前被附體死而復生了。 緒煢回想起玉簡里那老宦官說三皇子死而復生的日子,不正是她泡溫泉的第二日嗎? 司微始祖在溫泉咬了她失控后,就入世附體在三皇子身上歷劫,三皇子死而復生在瓊樓里困于心魔,情動期。 完了。 現在百分百確定,她被當成緒仙祖的轉世,引起了司微始祖的心魔,令他再次入世渡劫。 司微始祖要殺了證道的,是她。 天陰陰沉沉的,不知落下了什么米粒大的東西砸在結界上。 緒煢抬頭,看見砸在結界上的,是小小雪花。 京都的第一場初雪,下在了此時此刻。 她聽見園子里有修剪花草的小宮女,驚喜的說:“下雪了!今日竟下雪了!” “今日下雪可不吉利,聽說三皇子死而復生,眼睛還突然好了?!绷硪幻m女低低說:“圣上說三皇子是妖邪附體,奪走了圣上的眼睛,要將三皇子的眼睛挖出來……偏偏今日下雪,你說邪門不邪門?” 她抬手將結界除去,雪花落在她的額頭上,涼冰冰的像細雨,轉瞬便消融。 她一路往暖閣走,看著腳下的路,越走越清醒。 有什么好慌,有什么好驚的。 【以身飼魔】【殺師證道】這兩張卡牌,一早就翻開了給她看。 是她在[緒寧]和[緒仙祖]這兩個角色里選擇了做緒仙祖。 她既然想要擺脫炮灰女配的命運,做這世界里最牛逼的女人,就該知道,需要面對的麻煩就不再是顧瑤光和陸澤那種級別。 以身飼魔也罷,殺師證道也罷,這每一張卡牌之后隱藏著巨大的獎勵,可以讓她改根骨,換身份,步步飛升。 她還記得,選擇綁定這個系統時,屏幕中的第一句話就是——“[緒煢]你回來了……” 或許,這就是她的通天大道。 收下蘇衾這名舊弟子,她得純陰之體,步步飛升。 解禁司微,她得純陽靈山,創立門派。 他如今是三皇子,這不是為她鋪好的路嗎? 收下他做弟子,扶持他做皇帝。 她要做國師,要聲望,要廣收門徒,要完成任務還不簡單? 這個任務完成,她會從元嬰期進入化神期嗎? 化神期之后便可飛升成仙,飛升之后她會去哪里?去仙界?還是會被獎勵回家去? 她走到暖閣門口,心徹底定了下來,只要她做任務的速度夠快,他們就來不及殺她證道。 她推開了暖閣的門,暖氣撲在她臉上。 昏暗的殿中卻不見蘇衾。 還在溫泉里? “蘇衾?”她叫了一聲,轉去屏風后,赫然見蘇衾濕淋淋的昏在溫泉池旁。 “蘇衾!”緒煢慌忙上前將他從池子里拖了出來,拖到了榻上。 他衣服濕透,臉色通紅通紅,額頭上全是冷汗。 系統:[檢測到【禁忌者】蘇衾心緒混亂,可能是因沒有恢復就再次動用了修為,暫無生命危險。] 是因為剛才嗎? 緒煢坐在榻邊看著他,一時之間情緒復雜,他到底……恢復了多少記憶? 第34章 (二合一)鈕祜祿氏小珍…… 寂靜的暖閣,緒煢坐在榻邊,拔出匕首割開了自己的掌心,看著血珠子冒出來,捏開蘇衾的嘴將手掌貼了上去。 血淌進蘇衾的口中,喉嚨里。 緒煢的心思卻飄到了暖閣外,她聽見暖閣外的許多聲音—— 侍衛的腳步聲、宦官的聲音、還有輪椅轉動的聲音以及,熟悉的血液雪松味…… 像是許多人涌入了隔壁的殿閣之中,有宦官小心翼翼道:“圣上,三皇子帶來了?!?/br> 還有其他人亂糟糟的聲音:“父皇,三弟不是幾日前就已經……” 人全都帶去了隔壁的殿閣? 隔壁的殿閣并非宮中正殿,只是老皇帝修養用的暖閣而已,看來老皇帝已經病的連下榻也難了。 她閉了閉眼,感應著隔壁的一幅幅掛畫,最后凝神在了屏風上的鳳鳥之上,卻沒有睜眼,只是借著鳳鳥的耳朵聽,免得被無垢和緒慈發現。 “抬起他的頭來……”老皇帝虛啞的說。 然后有人走動,像是走到一人身邊,抬起了他的頭。 殿中有人夸張的驚呼道:“父皇,三弟的眼睛……眼睛竟然正常了!父皇,三弟怎么會突然死而復生,眼睛也跟著恢復正常了?還就在父皇失明之后?” 有人在旁邊幫腔。 無外乎是一些,死而復生必定是有妖邪作祟,三皇子是被妖邪附體了,之類的話。 老皇帝已經病到請來丹師救命,自然是對這些妖邪作祟之事深信不疑,早在請無垢和緒慈來之前,宮中就有司天監那一干觀測天象的老頭兒說,夜觀天象有異,皇帝的病乃是妖邪禍亂,所以老皇帝才特特重金請來了緒慈。 如今,三皇子死而復生,雙目恢復,正正好的合上了天象之說。 殿外第一場初雪越下越大,已成了鵝毛大雪。 司天監的那一干人,與那位叫“父皇”的皇子,群情激昂,振振有詞的連天降大雪也算在了妖邪之上。 聽起來,是恨不能立刻將死而復生的三皇子燒了,除妖邪。 這樣的情節,她早在宮斗文里看過八百遍了,只是她詫異,三皇子玄微不是從小就是瞎子?還一直住在無人問津的冷宮之中,身邊只有一個給他送飯的老宦官。 從他背上的新舊傷口來看,他在宮中過的恐怕連宦官也不如,這樣的皇子早就沒有競爭皇位的能力了,另一位皇子也沒必要為了除掉他浪費什么心思,但聽起來那位皇子惶恐的很,一定要三皇子死。 司天監也跟著說,皇帝突然失明一定與三皇子復明有關。 為什么呢? 緒煢仔細聽著,卻一直沒有聽到無垢和緒慈說話。 直到老皇帝開口問道:“緒仙師,無垢仙師,兩位怎么看?” 無垢才慢悠悠開口說話:“并非妖邪,此乃命數?!彼硇蝿恿藙拥溃骸笆ド?,恕我與緒丹師無能,無法醫治圣上的病癥,今日我與緒丹師便請辭離宮了?!?/br> 緒煢想起剛才無垢的隨從來跟她說,無垢讓她收拾好東西,馬上便要離宮了。 想來,無垢來告訴她,司微借著三皇子的身體渡劫之事,就是打算不再插手此事,要帶她一道離宮去了。 緒慈也暫時不再查曾經緒仙祖在這里待過的事了?他不是那么想查明這件事嗎? -------- 殿中的緒慈坐在輪椅里,忽然抬起了頭,一雙眼慢慢掃過殿中的所有掛畫,畫中的一雙雙眼睛毫無光彩,什么也沒找到,他才安下心來。 他不希望緒煢插手這件事,他寧愿立刻離宮,不再追查瓊樓之事,也不愿意她繼續留在這里。 千年前,他無法阻止師父成為司微的入世之劫,這一次他一定不要重蹈覆轍。 離開這里,司微渡劫本就要承受苦難,挖眼也好,焚燒也好,是他應受的苦難,受盡苦難后,或許他就可以勘破了。 他落眼看向殿中跪著的三皇子玄微,他散亂的烏發下夾雜著幾縷銀發,他似乎沒有在聽任何人說話,只是垂著眉睫,用灰色的眼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在看什么? 緒慈往他的掌心里看過去,瞧見他掌心里躺著一粒細小的……珍珠。 珍珠? 不知為何,緒慈的腦子里閃過緒煢衣袍下,裙擺上墜著的細小珍珠…… 他哪里來的珍珠?何時來的珍珠? 緒慈眼神一冷,輪椅上的手指動了一下。 他掌心的那里細小珍珠忽然成了粉末,他毫無波瀾的眼睛終于動了一下,望著掌心化成粉末的珍珠灰,像攥緊手掌,那些灰燼卻依然被一陣風吹的不留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