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還夠吃三四頓?!碧K袂道。 “有點少呢!”小黑蛋盯著餅里的海帶絲,皺巴著小臉一副糾結的模樣。 蘇袂放下粥,拿起菜餅,瞟了他一眼,只當他喜歡吃,怕吃完了就沒了,所以發愁呢,“娘手里還有些錢,下次去食堂問問司務長,看能不能買個幾斤?!?/br> “司務長?!”小黑蛋轉頭問林念營,“是昨天給我們做點心吃的那位伯伯嗎?”他記得昨天帶他們去食堂的戰士叔叔,叫那位伯伯好像就是什么長。 “嗯,”林念營咽下嘴里的食物,“他就是嬸嬸說的司務長?!?/br> “什么點心?”蘇袂疑惑地看向兩個小家伙。 “就昨天有個戰士叔叔過來,抱了我們去食堂,說司務長做了小朋友吃的新式點心,請我們過去幫他嘗嘗味道。哦,對了,”小黑蛋扭頭看向林念營,“昨天我們帶回的點心呢?” “你放的你忘了,”林念營抬手指了指臥室,“在你裝玩具的藤箱里?!?/br> “哦,對哦,我放箱子里了,”小黑蛋把手里的餅往嘴里一塞,跳下凳子,“噠噠”跑進臥室,片刻出來,抱了個四方的藤盒出來,“娘,給,我和哥哥給你留的?!?/br> 蘇袂放下碗,打開藤盒,里面是一個個格子,每個格子里都裝著一個造型漂亮的點心。 蘇袂捏起一個,托在掌心看了看,手藝真不錯,花兒、葉兒做得精致可愛。 掰開花瓣,蘇袂嘗了一口,淡淡的花香,淡淡的甜,清清爽爽的極合胃口。 蘇袂數了數,藤盒里還有八個,“我們留四個,另外四個給王奶奶他們送去,好嗎?” “昨天給過了,”小黑蛋道,“這個藤盒是王奶奶的回禮?!?/br> “嗯,”林念營跟著附和道,“分了一半?!?/br> 蘇袂唇角揚了揚,手里的點心一掰三瓣,自己吃了一瓣,剩下的兩瓣喂到了兩人嘴邊,“來,有福同享,有點心同食?!?/br> 林念營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下,張嘴吃了。 “啊嗚~”小黑蛋張嘴一口叼住,嚼了嚼吞進肚,然后小手往蘇袂面前一攤,“娘,你把錢給我吧,我去找司務長買海帶,買了也好早點給姥姥、姥爺、舅舅他們寄回去嘗嘗?!?/br> 蘇袂訝異地挑了挑眉:“怎么想起給你姥姥他們寄海帶了?” 小黑蛋白眼一翻,一副你真笨喲,“你看誰家寫信不稍點土特產?” 蘇袂恍然想起,每次林建業往家寄錢,稍帶的必有一包禮物,而原主回信,也必備一包吃的用的。 “行,等會兒吃完飯,娘拿給你,”蘇袂合上藤盒,放到小桌一邊,回頭對林念營笑道,“放心吧,你也有?!?/br> 用過飯,蘇袂收拾了碗筷,掏出上次趙恪給的錢票,一人給了五塊錢,“記得路嗎?” “記得?!毙『诘敖舆^錢,拉著林念營就往外跑。 蘇袂有點不放心,追著叫道:“別走溪邊?!?/br> “知道了,嬸嬸,”林念營回頭沖她擺了擺手,“你放心吧,我會看著弟弟的?!?/br> 蘇袂站在屋前的山坡上,看著他們追趕著一路跌跌撞撞地沖到山腳,沿著小路過了溪橋,拐進了前往食堂的那條路,才轉身回屋,背上竹筐,帶著刀,進了后山。 怕孩子們買東西回來,找不著她會著急,蘇袂不準備走太遠。 來到昨天捉到綠頭鴨的地方,順著地上殘留的鴨糞和掉落的鴨毛,一路追蹤到了一處植物茂盛的沼澤地。 蘇袂舉目遠眺,沼澤上隨處散落著鳥雀,游走著一只只綠頭鴨,這應該是片候鳥的棲息地。 算了下時間,出來有半個多小時,孩子們該從食堂回來了。 蘇袂不敢多待,放下竹筐,彎腰在沼澤邊的草叢里尋了十幾窩鴨蛋,隨之又伸手砍了幾根樹枝,削尖一頭,投射了三只鴨子。 如此匆匆趕到家,還是晚了一步。 兩個小家伙牽著老太太的手,已在焦急地找人了。 “大娘!”蘇袂看著王老太訕笑了聲。 “長能耐了,藥不熬不喝,還偷偷地跑上山,”王老太氣笑了,“給你請假,就是讓你在家歇著養身子呢,你倒好……” “大娘,”蘇袂扯著肩上的筐帶,學著小黑蛋央求道,“你快幫我把它卸下來吧,它好重呀,壓得我肩膀疼?!?/br> 王老太一噎,剩下的話全卡在了喉嚨里,抬手幫她卸下竹筐,低頭瞅見里面的東西,剩下的半截話這下也全忘了:“哪找的,這么多?” “在山上的一片沼澤地頭,”蘇袂沖兩個小家伙招了招手,“海帶買了嗎?” “買了……” 林念營話還沒說完,小黑蛋便跳出來嚷道,“娘,有人找你?!?/br> “找我!”蘇袂愣了下,“誰呀?” 小黑蛋一指林念營:“哥哥認識?!?/br> 蘇袂這才發現林念營臉色不對,一副要哭不哭的憋屈模樣。 “怎么了?”蘇袂的手覆在小家伙頭上揉了揉,彎腰笑道,“誰給我們念營委屈受了?!?/br> “那人來后,”小黑蛋道,“哥哥就這模樣了,深怕人家把他帶走?!?/br> “哦,人呢?”蘇袂道。 “在王奶奶家?!毙『诘磅谄鹉_尖,扒著竹筐朝里看了一眼,止不住驚呼道,“啊鴨子,還有好多蛋?!?/br> “娘,你是在山上抓的鴨子,撿的蛋嗎?” “嗯?!碧K袂點了點頭。 “娘,你好厲害哦!”小黑蛋諂媚地朝蘇袂豎了豎大拇指,“中午我們燉一鍋鴨子,再炒個蛋吧?” “行!”蘇袂牽著念營的手走到王老太身邊,問道,“大娘,來的是念營他媽嗎?” “不是!”王老太一使勁,背起竹筐,蘇袂忙在后面托著筐底。 “是你公公的秘書?!?/br> “我公公!”蘇袂眉頭不由皺了幾來,原主帶著小黑蛋大包小包地從老家坐車來時,林建業已經隨隊出發執行任務去了,蘇老娘擔心沒出過遠門的閨女在花城下車迷了路,專門去鎮上給親家發了個電報,讓幾月幾號幫忙去車站接送一下。 結果原主帶著小黑蛋在車站等了又等,沒見一個人影,還以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拿著地址一路擔心一路辛苦地尋了過去,家門口都沒讓進,就被出來的保姆隨意打發了。 這還不算什么,他們最不該的是,林建業剛一犧牲,消息還沒有傳到軍區,就讓周長弓的媳婦找來,言語間不斷地夸大林建業的死狀,刺激有心疾的原主。 “大娘,”蘇袂在院里幫王老太卸下竹筐,點了點兩個孩子,“你幫我看著他們,我進去見見這位秘書?!?/br> 王老太的目光在蘇袂和林念營臉上掃了一圈,明顯感到了不對勁,“行,你去吧,人在堂屋呢?!?/br> 張寧上山摘菌子去了,堂屋里只端坐著一位身著中山裝的青年男子。 秘書張任賢在林老書房的像夾里,見過蘇袂的單人照,跟林建業的雙人照,還有一張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看到蘇袂進來,張任賢站起來笑道:“你好,蘇梅同志,我是林副書記的秘書張任賢?!?/br> 蘇袂臉色極冷地在他對面坐下,掃了眼桌上堆積的營養品,伸手做了個請,隨之開門見山地道:“你過來有什么事,直說吧?!?/br> 張任賢愣了下,只當她上次帶著孩子上門,受了氣,現在還堵在心口呢,再加上林建業剛去,她心情上可能還沒有緩過來,遂解釋道:“林副書記工作忙,昨天部隊打電話跟他尋問你的情況,他才知道你帶著孩子過來隨軍了?!?/br> 蘇袂頜首,示意他繼續編。 “他走不開……”蘇袂自己可能沒覺得,她身上傾瀉的威壓,于屋內不斷聚集,以至于兩人之間的張力,緊繃得似一根拉滿弓的弦,讓一向能說會道的張秘書緊張得說話都干巴了起來,“讓我替他過來看看你和兩個孩子,順便問問,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對兩個孩子的歸屬有什么想法?” “呵!”蘇袂輕嗤了聲,“有心了?!?/br> 林建業都死了半個多月了,消息傳回來也有十來天了,他現在才想起來派個人走個過場,真是夠假的! 張任賢被她笑得心頭突突直跳,下意識地扯開領口,抹了把額頭的汗:“林副書記,真的、真的很忙……” “行了!你說的清楚,我聽得也明白?!碧K袂面無表情揮手打斷他道,“幫我轉告他,我蘇梅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他,以及他現在的妻子、兒子,離我和兩個孩子遠遠的,別來打擾,別想找事?!?/br> “幾天前的那次,我記在了心里,再有下一次,”蘇袂拿起他帶來的一個蘋果,一掌拍碎在桌上,“我必雙倍還之?!?/br> “好了,帶上你的東西滾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第二更。 小天使們晚安! 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我肥可宰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盧25瓶;兔子的讀書管、挺bao10瓶;玄之又玄5瓶;嘿你好啊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20、第20章 張秘書來前想過種種可能,也預測過蘇梅會怎樣哭鬧,又會提出怎樣的要求,唯一沒想到的是她會如此冷情、絕決。 “蘇同志,”張秘書悄悄咽了口吐沫,勸道,“話不能這么說,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氣,可不管你對書記有多不諒解,對夫人有多不待見,‘不來往’這話都不能說,‘互不打擾’這個意思,更不能表達出來?!?/br> 眼見蘇袂不耐的要張口反駁,張秘書忙把手往下一壓,“聽我把話說完?!?/br> “念營、念輝的爺爺林老,是過雪山草地一路走來的革命·軍人,是咱花城市的市委副書記,你一句不打擾,有想過可能產生的后果嗎?” “夫人肯定是樂意之至,因為這樣以來,林老手中的資源,將傾斜、過渡給她生的兒子建國?!?/br> “是!林紅軍、林建業的成就都不低,甚至……”張秘書頓了下,“你的原婆婆劉英同志,更是憑一己之力拿到花城布防圖,助部隊以最小的代價解放了花城,其功勛在林老之上,可是……他們都不在了?!?/br> “蘇同志,但凡他們有一個……還活著,今天這話我都不會勸你,”張秘書輕吐了口氣,“賭一時之氣,放兩句狠話固然是爽,可這之后呢?” “你要放棄林家的資源,帶著兩兄弟回老家嗎?”頓了頓,張秘書又道,“林老的東西你可以說不稀罕,可紅軍兄弟和你婆婆留下的資源呢?你要知道,人情也是需要維護的,你帶著孩子縮在陜北的小村莊里,十幾年不出,待孩子大了,你想起來了,要用了,那些人還在原地等你嗎?” “十幾年的時間,足以讓夫人借著林夫人這個名頭和紅軍兄弟繼母的身份,將這些人脈籠絡在手。彼時,你說,這些人是向著跟他們聯系不斷,有共同利益關系的夫人和建國,還是向著念輝、念營這兩個農村出來的小子?” 蘇袂定定地看了張秘書半晌,“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張秘書摸了摸口袋,抽了根煙出來,“介意我抽煙嗎?” 蘇袂抬手做了個請。 掏出打火機點燃,張秘書深吸一口吐出,緩了緩心中的情緒,回憶道:“林紅軍是我高中的學長,我們沒有交談過,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可我們成長中有一個共同點,我們都有一個英雄的母親。不同的是,他身高體健,學習好、打球好,為人爽朗大氣,是所有男生崇拜的對象;而我,與之恰恰相反,我出生在前線,不足月,自小體弱多病,母親去后,活得自卑而又敏感,在學校是被人欺負作弄的對象?!?/br> “用一個比喻來說,他是高懸天上的一輪明月,我就是那活在陰溝里的老鼠?!彬v起的煙霧彌漫了他的眉眼,也遮住了他因回憶而帶出的傷痛,“知道他后,他便成了我追逐的目標,努力提高學習,努力鍛煉身體,努力跟上他的步伐,考上同一所大學……可惜,我大學畢業那年,他犧牲在了戰場上?!?/br> 蘇袂起身給自己和他分別倒了杯茶,端著搪瓷杯子輕啜了口,看著他平淡道:“據我所知,念營五歲半,就被他mama送到了林老身邊?!?/br> 張秘書煙霧中的臉抬起笑了下,“林紅軍犧牲后,我失去了前行的目標,頹廢一陣后,進了政府部門,用了兩年時間做到了林副書記秘書這個位置?!?/br> “他媽再婚后,很快便有了身孕,打電話到市委找林副書記,電話是我接的,人也是我開車去接的。我不喜歡他,”張秘書坦然道,“他身上沒有林紅軍的半點影子。當然,我說的不是外貌,而是性格?!?/br> 那懦弱、而敏感的樣子,常常讓他想到年幼的自己。 蘇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