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但后宮之事畢竟是皇上私事,他們并不敢多問,只是旁敲側擊的詢問良嬪娘娘究竟犯了何時,聞瞻默聲不應,他們又將目光轉向禮部尚書所站的位置,這才發現禮部尚書今日并未上朝。 散朝之后,群臣更是絮絮不止,紛紛感概前朝剛變過天兒,只怕這后宮也要翻天覆地了,有人卻搖頭不信,現下后宮只舒嬪一位,能翻出什么花兒來? 因為朝上群臣的猜忌,聞瞻面色一直不大好看,直到回了正和殿,依舊未緩和半分。 李施手里拿著鎮國公剛遞上來的折子,一時不知該不該呈上去,只怕皇上瞧見,更是要大發雷霆。 但聞瞻并未給他思索的機會,瞧見他拿著折子欲言又止的樣子后,朝他招了招手,沉聲道:“有折子就拿過來,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你留著打算自己批閱嗎?” 李施訕笑著遞上折子,又不忘裝瘋扮蠢的恭維:“奴才這雙爪子,哪有批閱奏折的本事,就是主子讓奴才批,奴才也看不懂啊,奴才這輩子唯一能沾到折子的機會,也就是給主子遞折子的時候了?!?/br> 他慣會貶低自己來恭維別人,聞瞻也不應他的話,抬手展開了那奏折。 奏折用正楷小字寫得滿滿當當,又是謝恩,又是客套的恭維,但細細看來,都是在說一件事,就是以江知宜和衛延婚事即近,求聞瞻允江知宜歸府提前準備。 聞瞻將手指停留在奏折上一處,用手點了點,隨即毫無征兆的發了脾氣,將整個奏折直接扔了出去,正砸在殿內的梁柱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奏折落地散開。 他眉心微低,聲音里已現怒氣,“看看,朕就說太醫院的人皆是一幫廢物,鎮國公在折子里說,衛延為江知宜尋到一位名醫,可以為其診病,求朕快快放江知宜出去,好讓名醫為她瞧病,瞧好了病,過了年便能安安穩穩的進將軍府的門兒?!?/br> “什么名醫?這世上的名醫可都在皇宮,哪還有名醫?”李施弓腰跑下長階,去撿那被扔出去的奏折,小心整理好之后放在桌上,又道:“皇上先別生氣,太醫院的人正在想為江家小姐診病的法子呢,奴才昨日去看,他們正在試方子,興許好的方子馬上就能弄出來,江家小姐哪還用出宮去瞧病?!?/br> 聞瞻抬手捏了捏眉心,只覺整個腦中都在嗡嗡作響,好像又回到朝堂上,群臣嘰嘰喳喳爭論個沒完的時候,他抬手在一堆奏折中扯出一封信,扔到李施身上,方道:“去,把江知慎和離王的信件傳到鎮國公府去,敲打敲打鎮國公?!?/br> 李施連聲應“是”,把信交給殿外的侍從,讓他立即去傳,又不忘回到殿內接著道:“照奴才說,鎮國公和衛將軍怕是尋不到什么名醫,您看鎮國公府原來不還去過一個和尚,說什么自己已經參破天機,能救江家小姐嘛,可是他連自己的命途都參不透,又談何救別人?” “鎮國公府的和尚?”聞瞻輕嗤一聲,驀的笑了起來,他側目瞥一眼桌上的奏折,別有深意道:“你還真以為那和尚是主動找上門的?” “皇上的意思是……”李施不解他話中的意思,側耳細聽起來。 聞瞻收起面上的笑容,眉眼再次以冰雪裝點,“一個瘋瘋癲癲的和尚,突然上門說了幾句沒理沒據的胡話,鎮國公便深信不疑,為了保住幼女性命四處奔波,你不覺得奇怪?還是說,你覺得鎮國公為了幼女,當真是什么胡話都敢信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一切已經明了,鎮國公并非沒有理智之人,會隨意相信幾句胡話,那和尚恐怕壓根不是主動上門,而是有人特意謀劃而成。 李施恍然大悟其中事由,正欲出聲感慨,就見聞瞻朝他揚了揚手,說道:“去打聽打聽,衛延尋得是哪一位名醫?!?/br> 第36章 施針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剛過了正午, 江知宜尚在小憩,便聽殿外腳步雜亂,隨侍的宮女掀起簾帳喚她:“姑娘, 皇上帶了太醫來替您瞧病, 您快些醒醒?!?/br> 前兩日剛來過太醫, 且她最近一切如常,并未再病重,她心有不解, 睡眼惺忪的朝外張望, 就見申姜已經候在外面,皇上則安坐于外殿。 她迅速更衣挽發, 待收拾妥當, 才著宮女喚太醫進來。 申姜進殿之后先拱手行禮,隔著帕子替她把過脈, 抬手捋一把胡子,低頭若有所思, 良久之后方道:“江小姐的脈象同我上次診斷時并無甚區別,對于醫治的法子, 我已同太醫院各位太醫商議過,認為不可只是著重于進補,畢竟是藥三分毒,且藥物只可維持表面, 理應另尋他法, 加以施針和其它法子輔之,打開脈絡、內外相濟,方是最好的醫治法子?!?/br> 說著,他抬手召隨從進來, 取過他手中的藥箱,邊拿自己所需的銀針出來,邊道:“老臣今日先在江小姐額鬢施針,若有療效,改日自當加針?!?/br> “施針?”江知宜順著他的藥箱去看,就見他取出的銀針根根細密,且長短不一,不由心中有些打鼓。 很久之前在府中時,曾有郎中說要為她施針診病,但父母皆覺長針入腦,實在是催命之舉,并未同意,所以她還未體驗過施針的療法。 現在銀針就在眼前,雖還沒用到她身上,但她已經開始有些害怕,只覺父母之言當真有理,這么長的銀針扎入她額鬢,當真是危險舉動。 “對,施針?!鄙杲X察出眼前的姑娘心有懼意,對著她瞇眼笑笑,溫聲勸慰:“江小姐莫怕,施針本是治病的療法,而且老臣不知為多少人施過針,萬萬不會傷到你,江小姐大可放心?!?/br> “我自然相信申大人的本事,只是……”江知宜的手指不由得揪著衣角打轉,目光不曾離開他手中的銀針,越看越是害怕。 初次施針之人,覺得害怕實屬正常,申姜也不催她,慢慢準備著施針要用到的物什,等著她沉下心來。 他的冷靜沉著讓江知宜平靜不少,她最后看了那銀針一眼,老老實實的躺于枕上,緊緊的閉上眼,頗有大無畏的犧牲之勢,咬緊了牙關說道:“我相信申大人?!?/br> 申姜點頭讓她放心,調整了跪坐的姿勢,直身提臂,就要為她施針。 銀針剛剛離近時,江知宜還算平靜,她下意識的放緩了呼吸,拳頭緊握,不斷的勸著自己安心,申姜瞧著她一動不動,暗暗稱贊鎮國公家的小姐果然非同一般。 但他這定論下得過早,待銀針靠近江知宜額前時,就見她猛地睜開眼,滿是慌亂,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沖申姜勾唇淺笑,溫聲細語的打著商量:“申大人,您看還有別的法子嗎?我能不能不挨針?” 以前她日日喝藥時,只覺得湯藥苦澀難以下咽,只盼著有別的法子醫治她,好讓她不再受湯藥折磨,但今日碰上施針,她才明白,喝幾口湯藥實在算不得什么,總比那銀針要扎進她腦中好得多。 “這……”申姜轉頭望向外殿,想要征詢皇上的意思,他得了皇上之命,說只要能治病,什么法子都能使,他這才決定要施針。 聞瞻適才在外殿聽見她的詢問,方知道江知宜還有這樣耿直的一面,他緩步走進來,看著床榻上孱弱如煙的人,出聲問道:“害怕了?” “是有些害怕?!苯耸痔拐\,垂頭不斷躲避著他的目光,不知如何解釋。 她知道施針對她的病癥或許真有好處,也知道太醫施針并不會傷到她,但當那銀針一點點向她靠近,而后將要扎入她腦中時,她還是覺得驚懼萬分。 佳人可憐巴巴的模樣,像是受了多大委屈的小獸,當真是惹人愛憐,聞瞻沉默須臾,并未說施不施針的決定,只說讓她坐起來。 江知宜不明所以,瞥了他一眼,但還是應聲起了身,端坐在榻前,盼著他改變主意,讓申太醫放棄為她施針。 聞瞻上前幾步,彎腰突然靠近,毫無征兆的抬手遮住了她的眼。 江知宜微怔,邊伸手推開他的手,邊后撤開始躲避,卻聽他清亮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只道了一聲“別動”,而后他又偏頭問申姜:“如此,不礙申大人施針吧?” “不……不礙?!鄙杲е嵛?,只當自己沒看見眼前之景,一門心思只撲在自己的銀針上,而后又囑咐:“江小姐切勿亂動?!?/br> “好?!苯寺曇粲行┌l顫,心中愈發沒有著落,聞瞻則抬起另一只手,撫在她肩上,似是在防止她亂動。 申姜再次提針,落在她額前的xue位處,指腹輕輕捻動,將銀針一點點推入皮rou之中,而后又取一根,換了個位置落針。 江知宜眼前只有黑暗,一切感官就愈發明顯,她仿佛能聽見申太醫手指捻動銀針的摩擦聲,也能聽到細密的銀針挑動她血液的聲音。 銀針穿破肌膚,帶著陣陣刺痛,再加上江知宜本就害怕,她的煙籠眉緊緊蹙起,渾身止不住的打顫,但又怕那銀針太細,若是她亂動,恐怕要折在她皮rou之中,只能強迫自己穩住身子。 聞瞻感受到她濃密的羽睫顫動,一下一下的掃在他的手心處,弄得他的手心好像已經生出些汗來,多年注重自己的手是否干凈的習慣,讓他多少有些難受,可他又不敢抽離自己的手,想著若是她睜眼掃到自己額前正杵著細針,恐怕要嚇得哭出來。 兩人一個弓腰站著,另一個直身坐著,他一只手始終貼在她眼前,另一只手穩住她的肩,將這樣親昵的虛擁姿態持續許久,直到申姜落下所有針,又停留半晌,將針盡數□□,他才把已經發僵的手放下,讓她重見明亮。 江知宜緊張的全身發麻,額前碎發被嚇出的虛汗潤濕,一時還緩不過勁兒來。 申姜盡量避免著自己的目光與兩人交匯,邊收拾藥箱,邊出聲囑咐:“既然已經施針,湯藥的方子就暫時不進行大換了,以防出現不好的癥狀,老臣只剔除其中幾味過于傷身的藥就好?!?/br> 江知宜輕輕點頭,又心有余悸的再次問道:“適才聽申大人說,需要輔以施針和其它法子,那其它法子是……是什么?” 施一次針,簡直是要了她半條命,要是再有其它比施針還可怕的法子,那她…… “江小姐不必擔心,再沒有比施針更可怕的了,其它法子就是要仔細日常的吃喝,切勿再像上回似的,進食不易克化的東西?!鄙杲轮兴南敕?,不禁搖頭輕笑,又道:“如果可以,江小姐也該保持心情舒暢,時不時的出去走走,而不是整日皆窩在床榻上,若日日不見光、不走動,更是容易生病?!?/br> 他不知江家小姐此時呆在長定宮是什么情況,也不敢多問,但他診病送藥來過幾次,幾乎次次皆見她臥于榻上,而且聽說她在鎮國公府中時,也是常常安于深閨之中,這才提此要求。 “我……我知道了?!苯嗣懔ππ?,又去打量聞瞻的神情,她知道,要她出去走動,恐怕是比讓她接受施針還難。 聞瞻的余光瞟到她的眼神,頓時明白了她的顧及,擺手示意申姜退下之后,才緩緩道:“前些天有人進獻了兩只白鶴,就養在北苑,你若是想看,朕可以帶你去瞧瞧?!?/br> “白鶴?”江知宜愕然不止,不僅是為從未見過的白鶴,也是為皇帝竟然允她出去。 聞瞻轉頭透過軒窗看外面的天兒,又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個遍,方道:“現在時候還早,你若收拾得快,朕今日就可帶你去瞧瞧?!?/br> “當真?”江知宜已經抬手喚侍女進來,準備讓她給自己梳妝。 聞瞻則輕輕點頭,抬步出去等她準備,但他剛走了兩步,又突然轉過頭來,施施然交代:“朕不喜歡你戴帷帽,也不喜歡你上次在府中的打扮?!?/br> 不打扮可以,但不戴帷帽恐會讓別人認出是她,江知宜欲開口爭辯,但再仔細一想,戴上帷帽或許更是惹眼,而且不過是隨皇上去看看白鶴,就算被人瞧見,光天化日之下的來往,誰又能故意將兩人往別的關系上想? ———————— 北苑雖處皇宮,但與內宮相比,當真是荒涼不堪,低矮的重重宮殿連綿不斷的堆積著,既無朱甍碧瓦的華麗,更無城高池深的威嚴。 被進獻給聞瞻的兩只白鶴,有專門的太監飼養,因為此時尚且處于天寒地凍的冬日,特意將白鶴圈養于北苑一角的大殿之中,并筑起一層鐵絲造成的籠子。 聞瞻在外聽宮人們稟事,江知宜率先進殿,就站在籠外,望著兩只白鶴不斷在籠內踱步,目光從不曾落在她身上,飼養白鶴的太監適時的用碟子送上白鶴的吃食,并引它們至她身旁。 江知宜蹲下身子將碟子放于地上,就見那兩只全身通白、頭赤足紅的白鶴湊到她跟前,將長喙從鐵絲勾成的網中通過,銜食著碟中的吃食。 因為鐵絲的束縛,他們被迫以一種扭曲的姿態,長頸彎的極低,雙腿微微彎曲,江知宜為了遷就它們,將碟子微微舉起,但它們卻再不肯接著吃。 她無奈又將碟子放下,看著面前聳立的籠子,還有被束在籠中的白鶴,適才見到它們的喜悅已經全然不見,她將手覆在鐵網中,自嘲的低聲道:“你們和我一樣,都被困在這鳳樓龍池之中了?!?/br> 白鶴吃足之后,低叫一聲,再次踱回籠中,江知宜則驀的笑起來,又道:“不過還好,我馬上就要離開了?!?/br> 只要在這剩下的五個月光景里,事事順著皇上的意思,絕不違逆、絕不反抗,那年后的春日,她便能永遠離開。 聞瞻在遠處看著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是輕笑,他抬手止住面前絮絮不止的太監,只道:“朕又不會養白鶴,你們看怎么養便怎么養就是,不必事事稟給朕聽?!彪S后便走了過去。 江知宜聽到他的腳步聲,也不回頭,佯裝驚喜的指著一只白鶴說道:“你瞧,它好像在喝水?!?/br> “你不喜歡看這些?”聞瞻識破她假意的稱贊,順著她的手指去看那只白鶴,故作無意的詢問。 “喜歡,很喜歡……”江知宜沖他揚起明媚的笑容,因為身子虛弱,她的笑容常常是沾染了幾分病氣的,這樣的笑容在她的臉上極為少見。 聞瞻將目光從白鶴身上調轉到她身上,探究似的打量著她,直把她看得渾身發毛,才冷言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為難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br> “是真的喜歡?!苯说男θ菽谀樕?,唯恐他不相信,又著重說過一遍。 聞瞻未再逼問,轉頭便往外走,隨侍的小太監頗會識臉色,見他離開,忙快步跟上去,諂媚的笑道:“看了這么久,皇上和娘娘累了吧?奴才這就去備些茶水點心,讓主子們歇息歇息?!?/br> 候在北苑伺候的宮人,比內宮里頭的的低一等,本就少見皇上,更沒見過皇上帶著美人來,皇上身邊的美人,一律被他們歸為后宮里的娘娘。 江知宜和聞瞻被引于飼養白鶴旁的一處偏殿,太監們來來往往,有人在火爐中引火加炭,置爐焚香,有人端了熱茶、糕點和各式蜜餞來,在荷花藕節方桌前擺的滿滿當當。 江知宜吃不得糕點,只能喝幾口熱茶,但偏偏那些太監們為討好主子,將糕點弄得樣樣精心,栗子糕不知怎么弄成兔兒形狀,外頭沾上一層糯米粉,頭上兩大顆紅豆,瞧著惟妙惟肖,玲瓏可愛的很。 江知宜捧著粉彩茶盞,目光在那栗子糕上流連,越瞧越覺得有意思,到最后都有些挪不開眼。 “想吃嗎?”聞瞻用玉箸夾起一個,輕輕在她面前揚了揚,詢問著她的意思。 江知宜又喝了一口茶,先是點點頭,而后顧及自己的身子,生怕再向上回似的吐個不停,又迅速的搖搖頭,只道算了吧。 “真算了?”聞瞻自顧自的夾到自己盤中,又湊到嘴邊咬了一小口,抿唇連連稱贊,大有嘗不到乃是人生大憾的意味。 江知宜不去看他,低頭捻了顆梅香銀杏塞到嘴里,貝齒合作,狠狠的咬碎在嘴中。 第37章 情愫 朕竟不知,衛將軍是癡情種 “不過一塊糕點罷了, 你若是想吃,也沒什么不可?!甭務皩⒗踝痈夥呕乇P中,招手讓江知宜過去, 待她起身走過兩步之后, 又伸手將人拉入懷中。 屋內侍候的人見狀, 已經悄然退了出去,江知宜被他攬在懷中,虛坐于他膝上, 金漆木的圈椅因為坐了兩個人而顯得有些擁擠, 她側目掃過退出的宮人,就要掙扎著起來。 聞瞻一手握住她的細腰不允她起來, 另一手抬箸落在兔兒形狀栗子糕的眼睛上, 合箸夾住之后,將那顆紅豆摘了下來, 輕捏手中裊裊楊柳似的腰肢,讓她抬頭。 而后就見他將玉箸間夾的那顆紅豆湊到她嘴邊, 似笑非笑的說道:“吃不得栗子糕,嘗嘗上頭的紅豆品品滋味, 就當吃過了吧?!?/br> “這怎么能一樣?”江知宜垂眸去看那塊被摘下眼睛的兔兒,又微微仰頭看他,暗道這人實在是會破壞“風景”,但說話間, 那顆紅豆已經被塞進她嘴中。 那紅豆似是被糖水煮就, 入嘴之后甜的發膩,嘗不到一絲栗子糕的味道,她蛾眉微斂,就要俯身去取茶水壓壓口, 可聞瞻壓根沒給她機會,用長指輕劃她的下頜,要她與自己對視。 北苑的宮殿用的窗紙極薄,落日的霞光正穿過窗紙撒滿整片地方,其中有一束斜暉正照射在圈椅上,光下細小的飛塵輕揚,與金獸熏爐中升起的縷縷煙氣纏繞在一起,說不出的紛亂難解。